午夜心慌慌

第二百八十一節 青衣(四)

第二百八十一節青衣(四)

沒有枯澀的淚水,也沒有遺憾。離去的人兒啊,根本不會知道那即將是一場告別。帶著微笑遠離,是最幸福的一種離別。所有的不舍,留給等待的那個人。一天將盡,離別之後,還有有機會相見嗎?不,那也許是天涯之遙。

“不,你們胡說——”

青衣的眼睛在人群中來來回回的搜索著,她在找尋他的身影。在此刻,她唯一想看見的就是他,劉淚。

“這樣不要臉的賤人,傷風敗俗,留她何用。亂棍打死都不足以泄民憤——”

這是富家小姐的聲音,此時,她雖然身穿著紅色的嫁衣,可是早已沒有了端莊的新娘儀態。她是一隻發了瘋的野獸,她殘暴不仁——

“打死她——”

“打死她——”

“打死她——”

周圍圍觀的人群,突然跟集體中邪一般,異口同聲的負荷著。他們是一群無知的百姓,但並不能洗刷他們的罪惡。捫心自問,有多少人是為了看熱鬧,並非出於憤怒和禮義廉恥呢。

愚昧的人兒啊,你們摸摸你們的良心,那裏,是否還有餘溫。

愚昧的人兒啊,你們看看地下躺著的女人,那是多麽的無助和無辜。

愚昧的人兒啊,你們互相看看對方的眼睛,那是閃爍著野獸的凶殘。

“像這樣不要臉的女人,傷風敗俗,打死她——”

富家小姐冷笑著說道,她的目光鎖定在藏在人群中間劉淚的臉上。

人群中,已經開始騷動了。有人扔出了第一塊石頭,打在了青衣的額頭上。鮮血頓時便染紅了那蒼白的臉頰。

“等一等!!!”

終於,劉淚還是沒能忍住,開口說話了。

青衣的眼睛閃動了幾下,湧出了一行行晶瑩的熱淚。她就是在等他,她相信,他不會這麽殘忍,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骨肉在沒有來到人世就夭折的。

“你——”

富家小姐看見劉淚從人群中站了出來,氣極了。

劉淚繞過滿臉是血的青衣,來到了穩婆的身邊。他不敢去看青衣的眼睛,他確實愛過她。隻是愚昧占據了良心,讓他瞎了雙眼。

“穩婆,你能確定,確定青衣肚中的孩子,真的是早產嗎?”

劉淚啊劉淚,你為什麽不問問你的良心。你為什麽不問問你的女人。

“這——”

穩婆膽怯的看了看地上的青衣。

“哼——”

富家小姐在此時冷哼一聲,像是在提醒著什麽。

“是的,我能確定,她肚中的孩子確實是早產——”

那聲冷哼,像是一道聖旨,讓穩婆在下一秒說謊時,連個磕巴都不打。

————

劉淚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但同時又燃燒了起來。隻是這再次燃燒起來的是愚蠢的憤怒!!!他轉過頭,望向流血不止的青衣,那目光冷的能夠殺死人。

青衣看到劉淚眼神的一瞬間,心,便死去了。

他還是選擇了不相信她。

為什麽別人說什麽你都信,而卻不要聽我說一句呢。嗬嗬。

青衣居然笑了起來。這個微笑在劉淚眼中是多麽的刺眼,他憤怒,他暴走,他恨不得現在就殺死這個讓他蒙羞的賤人。

“你,你,你還有臉笑。你個不知羞恥的女人,算我劉淚瞎了眼——”

血泊中的女人,曾經帶給他多少歡樂,他在這一刻已經完全忘記了。他腦海中,則是這個女人在別的男人身下,承歡作樂的模樣。

劉淚拂袖而去。他再也不要看見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

“劉淚,你真的要殺死你的孩子嗎——”

看到劉淚離開,青衣絕望了。她拚勁全身最後的氣力,大聲嘶吼著。

“你真不要臉——”

聽見青衣這麽說,富家小姐則是衝上來,用實際行動堵住她的嘴巴。她抬起腳,重重的朝著青衣隆起的肚子上踩了下去。

“啊,我的孩子——”

這是一聲多麽淒慘的叫聲,肝腸寸斷。

富家小姐幾乎是使出全身的氣力,踩在了青衣的肚子上,腳下還不停的移動著,碾著,她是要活生生的將孩子擠出來。

“啊,不要這樣對我,不要這樣對我的孩子——”

青衣大聲慘叫著,她的聲音已經變得沙啞,劇烈的疼痛感讓她幾乎岔了音。

眼前一黑,下體撕裂的疼痛過後,一個熱乎乎的東西流了下來。這應該是腹中的寶寶吧。青衣拚命爬了起來,伸手去摸下體。在她的裙子裏,一個生命在出生的這一刻,等待著死亡。

“哇哇哇——”

血泊中,一個嬰兒奶聲奶氣的哭了起來。這個聲音太小了,幾乎都聽不見。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青衣的兩隻手無力的在血泊中呼啦著,想要找尋自己孩兒的身影——

————

“打死她——”

“打死她——”

“打死她——”

人群中由喜婆帶頭,再度呐喊了起來。弱弱的嬰兒哭聲,瞬間被掩蓋了。

人們紅了眼睛,這一地的鮮血讓他們感覺到興奮。不知道是誰先帶頭衝了上來。隨即呼呼啦啦,幾乎所有的人都衝了上來。他們並不是赤手空拳的,而是手持利器,有備而來的。棒子,鋤頭,石頭,一切可以用的上的——

“劉淚——”

這應該是青衣留在人世上的最後一句話。

隻是短短的幾秒,一個鮮活的生命,帶著一個剛剛來到人世的生命便飛灰湮滅了。

滾滾悶雷依舊不能驅散這群瘋了的人們。

豆大的雨點像是老天的眼淚洗刷著犯罪的現場。

那些離別和失望的傷痛,已經發不出聲音來了。

是的,死人是永遠不會開口說話的——

————

這場雨下的實在是太大了,人群最終抵不過這天怒的大雨,散開了。雨水洗刷著布滿鮮血的大地。在這片泥土上,再也沒有一個叫青衣的女子。

大雨足足下了一天一夜,可雨過並未天晴。老天爺陰沉著老臉,似乎是要證明著什麽。幾個膽大的人們來到了祠堂前行刑的空地上。

青衣,你在哪裏。

經過雨水的洗刷,幾乎看不見血跡。一堆堆泛白的碎肉,如同餃子餡一般裸露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