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節是誰在玩捉迷藏（四）
在黑暗中摸索著行走，突然薇薇子感到有一束光正照射在額頭上，她抬起頭，看見走廊上方開著一個小小的天窗，清晨的光線正從這小小的天穿裏照射進來。
借著天窗射下來的光線，薇薇子看清了走廊。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來到了走廊的盡頭，而那扇天窗的位置正好位於自己臥室上方。為什麽會無緣無故跑到這裏來薇薇子已經沒有精力去思考了，此刻的她大腦處於一片混亂狀態，她真的很亂。
如何爬進那狹小的閣樓入口的不記得了，隻是記得，在閣樓的地板上，背朝上躺著一個人。
啊！！！那裏躺著一個人。
雙手是顫抖著，心髒幾乎接近停止，但是她還是勇敢的走了過去。這間閣樓的結構和樓下他們的臥室差不多，也有一張床和桌子，一些老套路的家具。隻是這間房屋的氣氛更加讓人窒息。
薇薇子走到躺在地上的那個人身邊，小心地伏下身子，用她那雙劇烈顫抖著的手，哆嗦地想要抬起那個人的臉。她真的很費力，現在回憶起來也是一臉的扭曲。
他是秦世豪。
沒錯，這個人就是秦世豪。
薇薇子看著這張臉，不禁失聲痛哭起來。秦世豪的臉上分明寫著深深的恐懼，雙眼是緊閉著，臉上還沾著一些血跡，是他自己的血跡。
她顫抖著將自己的臉貼了過去，還好，他還有呼吸，身體也還是熱的。
薇薇子把秦世豪的頭緊緊地抱在自己懷裏，顧不得那一臉一身的鮮血，親吻著他殘留餘溫的嘴唇。她開始呼喚他的名字，一遍一遍的喚著，可是秦世豪卻始終沒有回應。淚水滑落到秦世豪的臉上，然後在慢慢的融化，融化在那張滿是血跡的臉上。
不！！！不能這樣！！！
“秦世豪，你給我堅持住，為了我們還未出世的孩子——”
她將手伸到秦世豪的腋下，扶起他那沉重的如同死人一般的身體。然後，幾乎是拖著從閣樓下爬下去，在走出房間。
薇薇子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把秦世豪從閣樓裏拉到了樓梯口。然後在吃力的扛著秦世豪走下了樓梯。在那一刻，所有的樓板都發出了呻吟，似乎要被這兩個人，哦不，三個人的重量壓斷。
那是一種求生的本能，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這與她那單薄苗條的身軀是完全兩個極端。可是現在，她能感覺到，自己能夠搬動，拖動秦世豪沉重的身體，自己的身體裏有一股子熱流，一股子動力，一股子勇氣正在推動著她。
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有點鹹味，苦澀。來不及擦拭，選擇繼續扛著秦世豪這個有著差不多自己兩倍體重的身體下樓。
此刻，誰也不會相信，一個弱女子，一個身懷七個月身孕的弱女子正扛著一個昏迷不醒，甚至不知死活的男人在下樓梯。
他們來到了樓底，然後覺得自己再也沒有力量了。她選擇拖著秦世豪走出房門，走出這棟永遠都他媽的在不願意回來的鬼樓。這時候，她感覺自己的四肢已經不屬於自己了，完全可以說是另外一個人在完成這些幾乎不可思議的動作。
終於，薇薇子把秦世豪帶出了小樓。
外麵在下雨！
又是該死的陰雨天！！
她把秦世豪靠在房門上，然後拖著那雙已經不是自己的腿跑到馬路上。
一輛車過去了，又一輛車過去了。
沒有一輛車願意停下來。
這究竟是為什麽！！！
薇薇子開始大聲嘶吼，聲音都喊的岔氣了，可是在雨天裏，這一波又一波的嘶吼聲很快就被吞噬了。她開始有些絕望，身體越來越疲憊，眼皮也越來越重。終於，她癱倒在路邊。
就在她徹底失去希望的那一刻，一輛出租車停了下來。司機是個很不錯的人，冒著雨來到薇薇子身邊，然後將她艱難的扶起帶上車。就在車門準備關閉的那一刻，薇薇子突然大吼了起來。
“當時的樣子很像瘋子。”薇薇子自嘲的笑了笑。
秦優優可以看出媽媽那自嘲的笑意中，有很深很深，揮之不去的苦澀。
“別關門，別關門——”薇薇子大吼著。
司機被嚇傻了，呆呆的看著這個滿身是血幾乎認不出原貌的女人。
“我的丈夫還在那裏，我的丈夫還在那裏，救救他，救救他啊！！！”薇薇子嘶吼著，眼睛瞪得溜圓。
“可是，可是你在流血啊。唉!！好吧——”司機這才注意到門邊上還有一個‘血人’。快步跑去攙扶秦世豪。
原來自己在流血啊。
薇薇子此時才注意到自己的兩腿間已滿是殷洪。天哪！！上帝啊！！！這是在幹什麽。她一直以為身上的血跡是秦世豪身上的，卻沒曾想到，自己，自己在出血啊。
肚子開始劇烈的疼痛起來。
或者說，她現在才感覺到腹部傳來的宮縮疼痛。
————
薇薇子早產了。
所有的醫生都說薇薇子產下的這個孩子命真大。
保溫箱裏，這個七個多月的女嬰正發出微弱的哭聲，就像貓叫似的。很弱很弱。
醫院裏，總是散發著一股特別的味道，或者說專屬的味道。薇薇子一直很討厭這個味道，現在也一樣。確定女兒平安無事之後，堅持調換病房來到秦世豪的身邊。直到秦世豪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
秦世豪的眼睛眨巴了兩下，眼神裏似乎藏著一種虛無縹緲的東西，視線的焦點永遠對準著遙遠的地方，過了很久很久才注意到薇薇子。但卻很漠然。
“阿豪，你怎麽了？”薇薇子的聲音很虛弱，她那雙白嫩的小手重度擦傷還未痊愈，伸出來的時候讓人覺得極度刺眼。她是要撫摸秦世豪的額頭。
秦世豪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張開嘴，卻沒有說話。隻是從喉嚨裏或者說氣管裏發出一些很奇怪的聲音。薇薇子聽不懂，過了很久，他才吐出一口長氣來，然後用一種很輕卻又很冷漠的語氣問道：“你是誰！？”
什麽？！
薇薇子吃了一驚，她壓根沒有想到秦世豪居然會問出這種愚蠢的問題來。她搖著秦世豪的頭說：“阿豪，你看著我，你看著我，你看著我的眼睛，你難道不記得我了嗎？”
秦世豪的眼睛依舊是一片死灰。
“阿豪，我是薇兒啊。你的薇兒。”
“薇兒？哪個薇兒？”
眼淚已經不是滑落那麽簡單了，嗓子眼像是被某種物體堵住極度哽咽，她難過極了：“你，你為什麽要這麽說。”
秦世豪機械式地望著薇薇子，然後問道：“我叫阿豪？”
薇薇子點了點頭，“你是阿豪，秦世豪。”
終於，秦世豪點了點頭。又過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薇薇子認為秦世豪已經恢複了意識，剛才的片段隻是長期昏迷後的正常反應，蘇醒後，大腦一片空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啊。”薇薇子說。
“你？你是說你問我發生了什麽事情？”秦世豪的頭搖地跟撥浪鼓一般，“不，我什麽都不記得了，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我甚至不知道你是誰。”
秦世豪說話的樣子充滿著痛苦。
薇薇子擦了擦眼眶裏的淚花，她難過的要死。然後撫摸著秦世豪的頭發，“阿豪，昨天夜裏，哦不，應該是前天夜裏，我起床後卻發現你不見了，我已經你又出門了，很著急，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可是，就在接近清晨的時候，我被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驚醒，又發現了天花板縫隙裏流出的血跡，當我跑到閣樓的時候，就發現了你，你躺在地上，滿身是血。”
秦世豪沒有說話，隻是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薇薇子，那個模樣就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而故事的主角並不是他。
“當時我懷著孕，已經七個多月了，醫生說，在有一個月，我們的寶寶就要出生了。然而，就在你發生危險的時候，我們的寶寶，我們的女兒，竟然平安的提前來到世上。現在，你想起來了嗎？”薇薇子流著淚的臉始終帶著一抹微笑。因為她記得，秦世豪說過，微笑著的薇薇子是最美麗的。
“閣樓？血？女兒？”秦世豪搖了搖頭，茫然地說，“我不懂。”
老天是在開玩笑嗎。
薇薇子顫抖的扶住床頭，使勁兒的深呼吸。
“阿豪，我知道你現在需要休息，也許等你休息好了，恢複過來了，就會想起來的。”薇薇子努力平息著氣息，強迫自己不要嚎啕大哭。她真怕自己忍不住。可是看著秦世豪那陌生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必須堅強起來。
如果不堅強，脆弱又給誰看。
“小樓，我能回去嗎？我感覺有人在等我。”秦世豪突然說道，而且語氣非常的奇怪，在說到有人等他的時候甚至警惕的查看四周。
什麽！！！
薇薇子隻感覺一陣眩暈，重重地跌坐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