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四滿頭大汗從田裏趕回來,見得自家老娘和媳婦兒一臉為難的站在門外,就低聲埋怨道,“你們怎麽不進去,忘了平時蒲草待咱家啥樣了?”
董四媳婦兒小聲嘀咕道,“可今日這事兒也不是啥長臉的好事兒啊。”
董四眼睛一瞪,怒道,“有好事的時候湊上去,遇到難事兒就躲起來,心眼兒都讓你長了。”
“好了,好了,別吵了。”董老太琢磨了半晌,到底還是覺得做人不能沒有良心,她揮手打斷兒子媳婦爭吵,說道,“罷了,咱們也進去吧,這時候是該多想想蒲草平日的好。”
老太太說著就帶頭走了進去,董四夫妻自然趕忙跟上。董二董三都是個孝順老娘的,平日又眼見弟弟同張家交好,得了無數好處,這會兒互相對視一眼也齊齊擠了進去。
不知是董家人帶了個好頭兒,還是村人終於良心發現,陸續又有三四個小媳婦兒走去了蒲草身邊。她們也沒有多言語,隻是拍拍蒲草笑一笑,就表明無條件相護的意願了。
又過了沒一會兒,裏正和幾位族老終於趕到了,各個臉色都是臉色黑得如同鍋底一般。農家人年年歲歲掙紮於溫飽線上,很多時候對於那些吃不得用不得的禮教,並不是如何嚴苛。甚至農忙時節,田間地頭還常見老爺們光著膀子掄鋤頭,大姑娘小媳婦兒們玩笑兩句,也沒人說啥閑話兒。
但是,那些都是小事兒,今日跑去報信的後生一喊出“通奸”兩字,可是把他們嚇得不輕。這絕對是南溝村裏多年未有的醜事,若是傳揚出去,整個村子裏後生閨女們嫁娶,都是要受連累的。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誰趕緊說說!”裏正第一個高聲開口喝問,孔五爺也是著急,緊接著應道,“是啊,到底怎麽回事?誰家不要臉的玩意通奸了?這不是給南溝村抹黑嗎?”
這老爺子方才睡得正香,突然被喊醒之後,隻聽得“通奸”兩字就穿了鞋跑出來,根本就沒顧得上聽那報信之人細說。所以,他這會兒高聲一喊,倒讓眾人臉色更古怪了。
蒲草伸手分開擋在她和方傑身前的陳大娘、春妮等人,當先給裏正和幾位族老行了一禮,這才說道,“裏正大叔和各位長輩,今日之事實在是難以說清。既然是牡丹姑娘驚嚷得滿村不得安寧,不如就讓她先給大夥兒說說吧。”
“牡丹姑娘?”裏正皺著眉疑惑的望向身後,果然見得牡丹主仆麵生,不是本村之人。他就冷著臉問道,“這位姑娘,剛才是你滿村叫喊?到底所為何事,你先說說吧。”
牡丹掃了一眼似笑非笑的蒲草,心裏愈加不安。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自然也由不得她猶豫了。她抬手又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待得眼淚再次吧嗒落下,這才恭謹行了一禮,哀哀切切說道,“奴家牡丹給裏正和各位鄉親見禮了,今日驚擾各位實在是逼不得已。原本奴家住在翠巒城裏,這些時日因為惡霸逼親,實在無處容身。前日偶爾聽人說起方公子在此小住,奴家想著當初我們兩人也有些情誼,就特意趕來求救。
不想…嗚嗚,”說到這裏她仿似極傷心驚懼,哽咽著難以繼續言說。有那被她美色所迷的老爺們,衝口就道,“姑娘別怕,你有委屈盡管說…哎呦!”
男子說到一半就被打翻醋桶的媳婦兒一把掐在了腰上,痛得怪叫出聲。眾人瞧得他獻殷勤不成又撞了媳婦的槍口,都是幸災樂禍笑了起來。
牡丹心下暗恨,原本想勾起眾人的同情,沒想到起了反效果,她也不敢再耽擱,抹了抹眼淚又道,“奴家趕到這裏的時候,方公子正巧不在,奴家帶著丫鬟等在院子裏。不想正午剛過就見方公子同那個嫂子摟抱在一處從後園說笑著進來,極是親熱。那嫂子見被我們撞破很是驚慌,就催著方公子喊人綁我們,要殺我們滅口。我們主仆拚死衝出去喊叫,幸好幾位大哥來得及時,這才救了奴家性命。”
她這般說著,又軟下身段兒同先前趕到的幾個男人行禮道謝,那幾個男人慌忙擺手,應道,“姑娘客套了,都是應該的,應該的。”
牡丹抹去香腮邊的眼淚,仿似極絕望般歎氣,“當初,方公子對奴家也是千好萬好,就算如今奴家落難,他不伸手相幫卻也不至於害奴家性命。都是那嫂子生怕奴家揭穿她不守婦道,起意殺我滅口。奴家命薄如紙,死不足惜。但鄉親們若是被蒙在鼓裏,容得這樣的賤婦背地裏興風作浪,不定還要惹出多少醜事。將來整個村子怕是都要被連累得遭人辱罵詬病,所以,奴家才拚死請長輩們主持公道。”
她說般說辭是極力想把方傑摘出來,而且隱隱又提起當初兩人的過往,暗自指望方傑感激她的回護之心,待得蒲草被除,她總有辦法纏得方傑回心轉意。
可惜,方傑此時卻恨不能一口口把她生吃了。按他的心意,是極想把所有惡名都背在身上,隻要蒲草沒事就好。可牡丹這番言語幾乎是把蒲草推向絕路,他如何能不恨極?
裏正和幾位老爺子臉色都是不好,雖然明知牡丹口中的小嫂子就是蒲草無疑,但他們還是問道,“姑娘,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這事關一個女子的清名,你能肯定那女子就是…”
不等裏正這話問完,一旁的小丫鬟可是氣不過了,她張口就嚷道,“這位裏正,你這麽問是什麽意思,你是不相信我們姑娘的話了?我們難道閑著無事喜歡被人追殺滅口?還是你們南溝村存心想要包庇這奸夫淫婦。”
裏正被堵得臉色鐵青,想要嗬斥幾句又有些底氣不足。那邊春妮可是不管這些,她舉著菜刀就衝了過來,大罵著,“我砍死你這嘴上抹了大糞的死丫頭,你們才是奸夫淫婦呢,我們蒲草心善得連隻螞蟻都舍不得踩死,怎麽可能追殺你?就是真要殺你,也是你們該殺!”
小丫鬟眼見那明晃晃的菜刀就要揮到眼前,嚇得“媽呀”就竄去了裏正等人身後,裏正也怕自己成了那條無辜遭殃的池魚,趕緊嗬斥道,“劉家媳婦,你快住手,這話不是還沒問清楚呢嗎?”
劉婆子和陳大娘也跑過來拉扯春妮兒,好不容易才把菜刀奪了過去。裏正暗暗長出一口氣,同幾個老爺子互相使了個眼色,孔五爺就道,“蒲草啊,說實話,你的品行如何,大夥兒心裏也都有數。但今日這姑娘如此說辭,為了村裏也為了你自己的清名,你也說兩句吧。你放心,若是沒有這事兒,誰也別想冤了你!”
老爺子這話明顯有些偏幫之意,蒲草聽得心裏溫暖。她再次給老爺子行了一禮,這才高聲說道,“多謝裏正和長輩們願意給我辯駁的機會,今日這事說起來真是無妄之災。早起我去菜棚裏走動,見得菜棚荒蕪很覺可惜。於是就挎了筐子去北山,先要找尋看看有沒有適合栽種之物。若是成了,許是還能給村裏鄉親添條財路。
不想山路難行,我不小心扭了腳踝,好不容易堅持走回山腳就挪不動了。我沒有拌飯,高聲喊人幫忙,正巧被方公子聽得,於是他就背了我回來上藥。
這牡丹姑娘許是對方公子心存傾慕,見得方公子照料我就起了惱恨之心。她說她在城裏的花樓存身不得,要方公子納她進府為妾。
方公子不願,她就出言威脅說要宣揚我們兩人有奸情。方公子生怕連累我清名有汙,想要綁下她們再商量對策,可是她們兩人卻是趁機跑去街上大喊。這才驚動長輩和鄉親們,說起來都是我的錯,真是不該上山,也不該胡亂呼救。”
“不,張東家言重了,都是我的錯才對。”方傑也是一臉懊悔的說道,“當初生意不順遂之時,套常去花樓喝酒解悶,本覺這牡丹姑娘善解人意,就常贈送金銀之物。哪知她居然如此貪心惡毒,苦心思慮欲進我方家享受富貴不成,就這般出言攀誣。倒是我連累張東家遭了這場無妄之災了。”
他們兩人這般互相致歉,臉上神色都是誠懇又惶恐,直看得村裏眾人都是緩了臉色。
孔五爺哈哈笑道,“原來是場誤會啊,大夥兒都在一個村裏住著,遇到難事了,怎麽能不幫一把呢。方公子雖然行事有些欠妥,但總歸是好心。蒲草更不用說,這沒日沒夜的惦記替各家尋財路,若不然也不會受這傷。大夥說,是不是?”
眾人趕忙點頭附和,“就是,就是。蒲草可是最有心了,日日替大夥奔忙。若說別人不檢點還成,蒲草可是絕對不會。”
“對啊,方公子也是正人君子…”
那小丫鬟一聽眾人幾乎一麵倒的偏心蒲草和方傑,氣得臉色通紅,跳著腳的指著他們嚷道,“他們撒謊,明明就是有奸情。方公子背她進來,還替她脫鞋襪抹藥膏。哪個好女子隨便讓男人摸腳背啊,她就是不知廉恥,就該被浸豬籠,扒光衣服遊街!”
“閉嘴!”陳二嫂離得小丫鬟最近,聽了這話抬手就給了她兩巴掌,“你們兩個窯子裏出來的髒貨,不定跟多少男人有染呢。你們什麽資格在這裏攀誣蒲草,我們南溝村可是正經地方,放你們兩個進來都是髒了我們的大街。
蒲草和方公子平日走動行事,都在大夥兒眼皮子底下,要是有個不妥,我們村裏人怎會看不出,還輪得到你們跑這裏來指手畫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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