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貴想想自己也是理虧,於是攬了媳婦兒哄勸道,“好,別惱了,平日是我學裏課業太忙。等我離家進京,你就隻管搬回嶽家去住,那樣我也不必擔心你獨住危險。”
“好,多謝夫君。我這就拾掇行李去,京都天氣本就比咱們這裏熱,又是盛夏之時,還要多準備些解暑的藥丸和驅蚊的藥膏才好。”
葉眉喊了小雀滿屋子亂轉,很快就給張貴拾掇好了滿滿一箱子衣衫用物。末了,她使了個眼色攆了小雀出去,然後就伏在張貴懷裏,半是抱怨半是委屈的說道,“衣衫雜物這些,我都拾掇好了,至於銀兩盤纏還要夫君自己取了放進去才行。到時候別忘了讓我出去躲躲,那可是夫君的寶貝疙瘩。我若是不小心看到藏哪裏,萬一夫君回來瞧見少了一兩半錢,我滿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張貴這會兒溫香軟玉抱滿懷,想著一去京城兩月才能再回,心裏也是有些不舍。轉念又琢磨著媳婦兒這一月極安分老實,就覺他心裏的那點兒疑慮有些可笑。
於是,他就起身去了書房,轉而在一本舊書裏摸出了鑰匙。末了又喊了葉眉一起去柴房挖出了埋在地下的銀箱子。
葉眉激動得兩眼放光,但臉上還裝出嗔怪模樣說道,“呦,夫君這是做什麽,難道不怕我把銀子偷走了?
張貴訕笑,取了一百兩銀子出來之後又把箱埋好,最後才把那鑰匙塞給葉眉,囑咐道,“你也別氣了,以前我是怕你一時歡喜把銀錢都置辦了衣衫首飾,如今看著你料理家事很是穩妥,這銀箱就交給你保管了。我不在家的時候,輕易不要動用這銀錢,知道嗎?”
“知道了,夫君待我真好。”葉眉手裏死死攥著鑰匙,上前攬了張貴的脖子就親了他一口。張貴瞬時紅了臉,左右張望見得無人瞧見,這才扯了媳婦進屋。
不必說這一晚,葉眉極盡曲意奉承之能事,把張貴迷得三魂七魄丟了大半,甚至都不想進京趕考,隻願永遠留在這溫柔鄉才好了。
可惜,在他盡興累極而呼呼大睡之後,卻不知葉眉又偷偷在院裏摸了十幾塊鵝卵石,把他箱裏那包銀子盡數換了出去。
第二日,夫妻倆回了趟三岔河,張貴聽了楚先生無數訓誡之後才終於在他手裏得了兩封引薦信。就是葉眉也被娘親拉著囑咐了千百句好好過日子話,夫妻倆都是極不耐煩,待得吃過午飯,幾乎落荒逃回。
第三日一早,張貴跪拜了父母的牌位,帶著行李同府學裏的兩位同窗一起坐車上路了。
葉眉甚至等不及送張貴出城就借口傷心的頭疼回了家,順路喊了情郎一起挖出銀箱,連同先前變賣嫁妝所得,足足兩大包。兩人狂喜,情郎出去把銀子兌換成方便攜帶的金子,然後雇好了馬車。
葉眉則喊了小雀,賞還了她的賣身契和十兩銀子。小雀也不是傻子,當即就打包裹跑回娘家去了。葉眉和情郎隨後也坐了馬車出城,一路向西,打算投奔情郎遠在西疆的叔叔,落腳安個小家。
葉眉與情郎提心吊膽坐車走出了七八十裏,眼見翠巒城已是再也看不到影子,兩人都是長長鬆了口氣。待得晚間投宿在一個小縣城的客棧,一頓熱飯熱菜下了肚兒,兩人就想做點兒“運動”慶賀一下成功大逃亡。
不想,衣衫剛脫了一半,那窗戶就被人無聲無息推開了,兩人嚇得呆怔,尚未驚喊出聲,來人已是竄上前幾指頭點得他們全身發麻、半句話也說不出了。
那人全身黑衣,包裹得隻露了兩隻眼睛在外。他也沒有多看葉眉兩人,打開床尾的包裹就翻了起來。
很快,那裝了金錁子的大荷包就被找到了。那人嘩啦啦把金錁子倒在床上,仔細數了三十五兩放進懷裏,末了居然又把剩下的都裝了回去。
葉眉兩人先前還嚇得不行,這會兒滿心裏卻隻剩下了疑問。這人到底是誰啊,若是賊人,哪有翻到銀子還留一半的?若不是賊人,又為何半夜翻窗而入啊?
那人也算好心,沒有讓他們好奇太久,忙完了正事就道,“這三十五兩金子正好能兌換三百五十兩白銀,這不是你們該得的,我替你們拿回去還了。你們該去哪就去哪,記得永遠不要回來,否則必遭殺身之禍!”
說完,他又一個翻身跳了出去,窗子再次無聲無息的合上了。葉眉兩人倒在一處,想說不能說,想動不能動,足足挺了一個時辰才慢慢恢複過來。
兩人大眼瞪小眼兒對視半晌,都是懷疑剛才做了一個夢,隻不過那包裹裏少的一半金子提醒他們一切都是真的…
不說葉眉兩人如何驚恐疑惑,隻說蒲草一連兩日不見方傑在家,心裏又是想念又是惱火。這一晚再去方家探看終於抓到剛剛進院子的方傑,她上前一把就扯了他的袖子抱怨道,“你這幾日忙什麽呢,連個人影都找不到?”
方傑揮手把竊笑不已的東子攆了下去,然後牽了蒲草進屋。蒲草見他一臉疲憊之色很是心疼,親手倒了熱茶遞過去,問道,“你倒是說啊,難道城裏酒樓出問題了,怎麽累成這個樣子?”
方傑喝了半杯熱茶,順手把她攬到身旁坐著,笑道,“酒樓無事,我是處置你心裏惦記的那件事去了。”
“我心裏惦記的事?”蒲草疑惑,剛要順口挖苦方傑幾句就突然想起這幾日憂慮之事,立時焦急問道,“可是葉眉逃了?”
方傑點頭,伸手指向茶壺,那模樣極是得意。蒲草好氣又好笑,趕忙又給這貴公子添了新茶,催促道,“你趕緊同我仔細說說啊。”
方傑知她脾氣急,也不再玩笑,仔細把事情說了個明白。末了解下腰帶上的荷包塞到蒲草手裏,笑道,“當日就說你那些被奪走的家產,我必定幫你一文不落的找回來。數數吧,我還順帶替你要了三十幾兩的利息。”
蒲草這會兒哪裏還有心思數銀子啊,她皺了眉頭應道,“葉眉還真同人私奔了,她這膽子著實不小。貴哥出門在外,沒了銀錢,怕是要吃許多辛苦。”
方傑想起張貴平日對待蒲草種種不敬,冷笑出聲,“他不吃些辛苦,如何才能明白先前的過錯。放心吧,我派人沿路跟著呢,保管他死不了就是。”
蒲草想想也覺自己不能太過心軟,轉而就放下這事兒拿了金錁子往家走,惹得方傑隨在後麵邊走邊抱怨,“人世涼薄啊,就算差遣小廝做事,也要給快賞銀啊。”
蒲草聽得好笑,扭頭回應道,“等著吧,一會兒給你送幾樣下酒菜來。”
方傑立時樂得眉開眼笑,美滋滋轉身回去了。
再說張貴自從離了翠巒城就與兩個同窗遊山玩水,好不自在,自然完全不知家裏已是人去樓空。
那兩個同窗一姓王一姓馮,都是經曆過一次科考的老秀才了。但兩人在張貴麵前卻從不托大,一口一個張兄叫著,但凡說話必定要奉承張貴才學不凡,大考必中狀元,甚至還請張貴入仕以後多多提攜。
張貴聽得順耳,一時歡喜就拍著胸脯把兩人一路的吃住花費都包了下來。兩人大喜,嘴裏的好話兒更是一車一車往外送。
這般,三人遊遊逛逛,這一日就到了翠巒城與京都之間往來必經的一個城池,喚做藍湖城。三人照舊找了城裏最好的客棧投宿,第二日一早就各個拾掇的風流瀟灑跑去城外不遠的藍湖遊玩。
藍湖既然能讓一座城池已它命名,當然有它的獨到之處。風景之美,直讓三人流連忘返,甚至登上一旁的山頂,隻為了俯瞰它的全貌。隻是天公不作美,三人未等下山就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澆成了落湯雞。
待得回到客棧,王秀才和馮秀才喝碗薑湯就挺了過去,唯有張貴連咳嗽帶發燒病得不輕。王秀才和馮秀才趕忙請了大夫上門診治,又請客棧小夥計熬藥、做些好飯食伺候著。
這一折騰就是四五日,張貴手裏的那點兒碎銀子就花用沒了。客棧掌櫃算計著三人住了許久,銀錢已是欠下好幾兩,於是就上樓來催要。
張貴正是病得頭昏眼花,聽得掌櫃賠笑說完就不耐煩的開銀箱去找銀子。結果,他一打開荷包就傻了眼。那裏邊哪有銀子啊,明明就是七八粒光滑的鵝卵石。
他伸手捏了又捏,放進嘴裏咬了又咬,最後甚至還打了自己一巴掌。但是不管怎麽折騰,那鵝卵石就是強硬的不肯變成銀子。他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嚷道,“我的銀子呢,我的銀子哪裏去了?是誰,是誰換了我的銀子?”
王秀才和馮秀才本來還存著瞧瞧張貴家底兒的心思,突然見他這般就道,“可沒我們什麽事啊,張兄不能冤枉人。”
那掌櫃卻是不管他們之間的糾葛,他是隻認銀子不認人啊。這會兒得知張貴沒銀錢付賬,他立刻就轉向王馮兩人,“兩位公子,張公子無銀付賬,你們總該有吧。小店本小利薄,您二位先把帳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