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算什麽?府尹算是什麽?那恨不得是個人就能勝任,但是整個雪國第一個種出稻米的農神娘娘,可出在他們村裏啊。
正一品誥命,還是有封號的安國夫人!丞相的媳婦兒也沒這待遇吧?
整個南溝村的鄉親都歡喜的瘋了,眾人誰也不記得怎麽送走宣旨太監的。他們隻知道一股腦的湧進張家去道賀,恨不得多看蒲草兩眼,自己也能多沾沾福氣。
蒲草被鬧得頭疼,索性把家裏扔給了春妮和陳二嫂幾個幫忙照應,然後悄悄躲去了方家。
可是,她躲得了第一日卻躲不了第二日。原因無它,媒人上門了。
翠巒城府尹夫人魏氏親自請托三位官媒替侄子換更貼,更是一口氣定下五日後親自來下聘,半月後成親。
蒲草雖是應了方傑出嫁,但她也沒想到要這般神速啊。可是她拉著方傑撅嘴嗔怪想要他改主意時,方傑卻堅持早娶。因為若是等得城裏那些世家大戶們反應過來,兩人的親事就算不起變故也必然要麻煩許多。索性不如早早把人娶回去,嬌妻抱在懷裏,那才能真正讓他安心。
蒲草無法,想著左右不過在城裏住上五六日就要搬回村裏來,同先前生活也沒什麽分別,嫁了就嫁了吧。
如此這般,兩人的婚事就緊鑼密鼓的操辦起來。下聘之日,魏氏盛裝前來。她本以為當日那般給了蒲草一個下馬威,今日蒲草定然會穿戴著誥命服飾殺殺她的威風,已報當日羞辱之仇。
可惜,蒲草嫌棄那誥命服飾太過沉重,硬是頂著春妮和陳二嫂等人的口水攻勢換了一套花色豔麗些的衣裙。
魏氏見此還以為蒲草寬容識大體,自然愈加歡喜,拉著她親親熱熱說了好半晌話。最後帶走了一半點心幹果和蒲草親手做的兩套衣衫,留下足足二十幾箱子綢緞和首飾告辭了。
眾多鄉鄰圍著那些聘禮走了幾圈兒,口水留得滿地都是,人人都是羨慕不已。
蒲草脫了見客衣衫就同春妮幾人又商量著采買嫁妝,因為時日太短,許多物件都來不及準備。幾人正是為難,洛掌櫃卻是帶了一溜七八輛馬車趕到了。
大件的木床桌椅箱籠,小件的珍奇擺設,五顏六色的綢緞布匹,大盒大盒的首飾,流水一般源源不斷就運進了張家院子。
原來,方傑早在一年前就開始準備這些物件,隻希望成親之時,蒲草半點兒不必費心,隻歡喜做個新嫁娘就好。
見得如此,不說村裏男人們如何想法,隻說女人們不管老少都恨不得重新回娘親肚裏投胎,出生就是芳齡十六才好。她們一定要把腦袋削個尖兒,舍命也要搶了方傑這樣的好夫婿啊。
蒲草自然心裏也是歡喜的冒泡兒,但她還是進屋拿了皇上賞下的那五百兩黃金,二話不說直接要洛掌櫃拿回去交給方傑。嫁妝嫁妝,當然要女方來出。男方可以幫忙準備,但絕不可以混淆了所有權。
當然,晚上天黑方傑騎馬來探之時,那黃金又回到了蒲草的懷抱。方傑眼瞧著蒲草眉開眼笑的把黃金放進櫃子,實在不懂這小女子腦子裏到底在別扭些什麽。但他愛她,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也必定搬梯子去摘,更何況不過是出出力氣、運運黃金這樣的小事…
很快,日子就到了成親前一日,裏正娘子帶著一眾小媳婦兒進城去安置家具,鋪設洞房。蒲草也坐了馬車,帶著大筆的嫁妝去了李家村。那裏有這一世,真心疼愛她,同樣也極得她敬重喜愛的爹娘兄嫂,嫁人這樣的大事自然要從娘家出門。
李家老少歡喜的不成樣子,他們本以為幹閨女得了皇家封賞,地位高貴,就算還認他們這門親,也再不會如何親近了。哪裏想到,蒲草不但還認他們做家人,甚至還要從此出嫁,這是多讓人歡喜的事啊。
李家老少接了蒲草就開始呼朋喚友一同打掃院落,李家村的裏正也是個伶俐的,喊了一幫後生灑掃村裏道路,一時間李家村也如同開了鍋的沸水,徹底熱鬧起來了。
第二日一早,喜婆上門替蒲草開臉、上妝、換衣,一樣樣折騰下來,直累得蒲草筋疲力盡。待得終於被扶上八人抬大轎,她直接就在這晃晃悠悠的大搖籃裏睡著了。
花轎一路進了翠巒城,引了眾多看客圍觀。好不容易擠到念恩園門前時,喜婆在窗外怎麽提醒,裏麵都沒有動靜。眾人立時有些慌亂起來,方傑正好扯了紅綢下馬,趕忙掀了轎簾探看,結果瞧得蒲草睡得口水橫流,就差打幾個響亮的呼嚕了。他一時真是不知該笑還是該惱才好。
蒲草被搖晃醒來,左右瞧瞧才知鬧了笑話,立時紅著臉頰慌忙掩了蓋頭。方傑無奈,小聲笑道,“堅持一下,晚上就能好好睡了。”
那一旁的喜婆也是個有趣的,聽了這話就插嘴道,“新郎官可說錯了,到了晚上才是不能睡呢。”
這下連方傑也鬧了個大紅臉,趕忙轉身扯了紅綢走在前頭…
這一日從早折騰到晚,待得終於拜過堂,送了賓客出門,方傑和蒲草這新鮮出爐的小夫妻都累得躺在床上不想動。
蒲草勉強脫去厚重的喜服,在春鶯的伺候下洗了個澡,趴上床還沒等同周公擺好棋盤,她就覺身後貼上來一副滾燙的身軀。她立時羞得困意全消,連身子不自覺的都僵硬起來。
方傑憐惜的輕輕褪下她的衣衫,低聲在她耳邊呢喃著,“你終於是我的了,你終於是我的妻了…”
蒲草想起他們這兩年經曆的種種甜蜜周折,身子漸漸就軟成了一灘水,柔聲應道,“我終於是你的了,我是你的妻了…”
方傑隨手一揮,紅豔豔的帳幔輕輕落了下來,擋住了那一隅滿滿的春光…
窗外屋簷下,趙胖子晃晃碩大的腦殼懊惱道,“以後再偷聽還是要上房頂揭瓦才成,這窗下根本聽不到什麽啊。”
他正要抬腳離開,不想屋裏突然傳來一聲痛叫,嚇得他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了個狗啃屎。
“啊!疼死我了,你要殺人啊!”大床上,蒲草死死掐了方傑的腰,仿似要把下身的痛楚都轉加到他身上一般。
方傑極力忍耐著衝動的欲望,小聲安慰著,“別怕,過會兒就好了。處子破身都要這般疼上一刻的。”
“什麽處子?我不是寡婦嗎?”
“你不知道自己是處子?”
蒲草從未在這具身體的記憶裏翻找到半點關於成親破身的事,她本以為張富那混蛋留給前主人的記憶一定極其痛苦,所以,她才選擇了遺忘。哪曾想,人家張富根本就嫌棄前主人是個青澀小豆芽,連洞房都沒碰過她一手指頭啊。
而方傑更不曾想到蒲草是個後來的霸占者,於是兩廂誤會之下,“慘劇”發生了。
趙胖子聽得這夫妻倆對話,笑得差點在院子裏打滾兒,笑聲之大惹得方傑抓了個枕頭就砸到了窗子上。
“趙胖子,你給我滾!等你成親的時候,看我怎麽收拾你!”
趙胖子連連擺手求饒,“我可不是故意的,我是路過,路過!”他這般說著就大笑著跑走了。
蒲草聽得有人偷聽他們夫妻親近,一時驚得忘記了疼痛。方傑趁機就攻了上去,甚至低頭堵了那喃喃咒罵的小嘴。
真正的春色降臨,一時間連窗外的秋風都溫柔了許多。院子裏的大樹上,鳥雀們偶爾抻頭瞧瞧那被喜燭映得通紅的窗欞,轉而又回身摟了老婆孩子繼續酣睡了。
夜,靜謐無聲。人,團圓合眠…
又是一年春來到,四月的春風溫暖而柔和,輕輕拂過大地之時,大地就穿上了綠衣衫。
南溝村今年的河灘地都改成了稻田,前幾日剛在蒲草的指點下插上了稻秧。此時尚且顯得有些單薄的稻苗,在春風裏勇敢的伸展著手臂,享受著陽光的照射,分外的喜人。
蒲草見得天氣晴好,就同方傑牽著手,帶著一眾孩子們去村外踏青。春鶯手裏拎著滿滿一籃的點心小食,一臉笑意的隨在後麵。前麵則是憋悶了一冬的孩子們,他們一路瘋跑跳躍,發泄著小小身體裏仿似無窮無盡的精力。
山子原本年前已是被楚家接回了京都,但這小子不過住了兩月就鬧絕食,硬是逼著楚非把他又送了回來。正好蒲草也是舍不得他,就照舊帶著他過日子。當然,他不聽話,蒲草還是絕不手軟的該打就打,該罵就罵。
可惜,她這樣的機會也是越來越少了。畢竟山子也大了,懂事許多,再不向以前那般頑皮了。這反倒讓蒲草常常覺得遺憾,不能再過管教孩子的癮頭了。
桃花又長了一歲也越發乖巧了,她牽著福兒的手,圍在方傑和蒲草身邊,不時抬頭笑得精靈般歡快可愛。
張貴和滿桌兒正站在宗祠外麵低聲說著什麽,突然見得蒲草帶著大大小小過來都是慌得想躲。可惜宗祠外連棵樹都沒有,兩人隻得手足無措的低頭站在原地。
年前私塾裏教授學童課業的老先生得了一場風寒,斷斷續續將養了一月也不見好。老先生不願耽擱了孩子們的學業就自己辭工了,然後同村裏族老們推薦張貴繼任。
張貴這半年為人處事都被村人看在眼裏,人人都覺他改變許多。聽得由他教孩子們讀書,倒也無人反對。
於是張貴正式成了村裏的蒙學先生,他因為殘了一條腿,也不再奢望進京考狀元。除了偶爾去李正家裏坐坐,同刻苦攻讀以備兩年後再次進京大考的勝子閑話幾句,就是留在宗祠讀書練字,琢磨著怎麽才能把孩子們教好。
滿桌兒這大半年,任憑娘親怎麽打罵就是鐵了心的日日圍著張貴打轉兒。村人都瞧得清楚就時常有人勸張貴娶了滿桌兒,可是張貴卻覺自己不但殘了腿,甚至連房瓦都沒有一片,不願委屈了滿桌兒,就是不肯鬆口。
兩人這般僵持著,也著實急壞了村裏眾人。蒲草時常從桃花那裏聽說滿桌兒如何落淚,哥哥如何倔強。她早有心勸勸兩人,今日遇到這樣的機會自然不會錯過,於是尚未到得近前就高聲笑著打趣道,“我們可是來的不是時候,耽擱你們二人閑話兒了?”
滿桌兒已是羞得不能言語,張貴也是滿臉通紅,低頭給蒲草和方傑行了禮,這才說道,“嫂子,我們沒說什麽。就是,就是…”
蒲草擺手,“你們兩個,一個男大當婚,一個女大當嫁,就是說些什麽又礙著誰了。貴哥兒你也別犯倔了,明日就找媒人去董家吧。滿桌兒是個好姑娘,錯過了她,你怕是要一輩子都找不到對你這麽好的人了。
如今我也嫁了,桃花山子都日日跟在我身邊。張家那院子一直空著,你們若是成親,我就把那院子作價五兩賣還給你,你什麽時候有了銀錢再還我就是了。”
張貴聽的這話立時抬起了頭,驚喜道,“當真賣給我?”
“當然,我最是財迷,哪有白送給你的道理。”
“好,我買。明年這時候,我一定把銀子送上。”張貴鄭重許諾,兩隻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末了他想了想又同滿桌說,“你先回去吧,明日媒人一定會上門。”
滿桌兒多年心願得償,喜得都懵了。還是蒲草推了她一把笑道,“快回去等著當新娘子吧。”
滿桌兒這才跌跌撞撞跑走了,蒲草同方傑笑著對視一眼又牽了彼此的手,告辭了張貴慢慢向村外走去。
孩子們跑跳玩耍這麽半晌也是累了,不等到達事先選好的大樹蔭下就鬧著要吃點心。蒲草親手揭開布簾替他們分選,許是早起吃的少,她順手也拿了快桂花糕塞進嘴裏。可是才嚼的幾口就覺一陣酸水湧上喉頭,惹得她蹲在路旁就哇哇吐了起來。
方傑不知她哪裏不舒坦,慌得手足無措,上前就要抱起她往家飛奔。春鶯貼身伺候著蒲草幾月,見她如此突然腦中靈一閃,衝口就道,“夫人,您這是有了吧?”
“有了,什麽有了?”方傑還在焦急問著,蒲草已是反應了過來,掐指算算姨媽當真是兩月未曾到訪。她於是咯咯笑起來,大聲嚷道,“方傑,我要當娘了。你也要當爹了!”
“我要當爹了?”方傑愣愣重複了一句,下一瞬已是狂喜的抱起蒲草上下飛竄,“我要當爹了,老天爺你聽到了嗎,我要當爹了!”
蒲草緊緊摟了他的脖子,眼見頭頂藍天白雲分外澄淨,四周碧草如茵,心下出奇的喜悅安寧。
多美好的春日啊,天地孕育了一切的希望,而她也正孕育著她們愛的結晶,生命的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