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每根廊柱下都聚了一灘血跡,小痞子們早已各個都成了血人兒,徹底昏死過去。
方傑這才稍覺解恨,重重吐出一口氣,隨手扔下鞭子說道,“潑醒他們!”
那老頭兒立時拎出準備好的水桶,挨個澆了過去。老婦人卻是端了一把椅子恭敬請方傑坐下,甚至還倒了一杯熱茶送上。
方傑慢悠悠喝了幾口熱茶,小痞子們方才幽幽轉醒,雙眼好不容易聚焦在方傑身上,各個都是一臉的憤恨和疑惑。
方傑揮手示意老頭兒替他們鬆了綁、扯下嘴裏的臭襪子,這才冷聲問道,“說吧,誰指使你們去張家院子的?”
馮狗子幹嘔了兩聲,極力裝了凶惡模樣問道,“你…你到底是什麽人?私下刑訊,不怕犯律法…”
方傑重重哼了一聲,嗤笑道,“律法?你們昨晚私入民宅偷盜,不是也沒理會律法嗎?”
狗剩兒先前倒是遠遠見過方傑一麵,甚至私下還同爹娘惡意傳過他和蒲草有牽扯的流言。如今突然被擒來賞了這麽一頓鞭子,他就是再蠢笨也明白當初真是瞎猜到正地方了。但這會兒小命要緊,他哪裏還敢多嘴,竭力撐起疼得抽搐的身子,嗚咽求饒,“方公子,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其餘幾個小痞子也是被打怕了,一迭聲的跟著求饒,“公子,饒命啊,饒命啊。都是狗剩兒和狗子哥說張家發財了,我們才跟著去的…”
狗剩兒哪裏肯扛黑鍋,立時哆嗦著指了狗子說道,“是他逼著我還賭債,我才帶他們去的…我再也不敢了…”
方傑聽得不是有人背地指使,心頭大石就落了下來。他起身慢步走到狗剩兒身邊,仔細打量他那兩條並未被鞭子“照顧”到的胳膊,沉默了好半晌,突然問道,“昨晚你哪隻手碰她了?”說完,他也不等狗剩兒回答又自顧自的猜測著,“是這隻吧?”話音剛落,狗剩兒左臂就已經咯吱一聲被他從中踩斷。
狗剩兒慘嚎一聲,劇痛之下立時昏死過去。方傑眉梢一挑,極是無辜的淺笑道,“真是抱歉,我好像記錯了。”下一刻,狗剩兒的右臂也是步了左臂的後塵。
狗剩再遭劇痛,反倒從昏死中醒了過來,鼻涕眼淚糊得一臉都是,嘴裏嗚咽著不知是在求饒還是在咒罵…
其餘幾個小痞子眼見方傑談笑間就生生把狗剩兒變成了一個廢人,嚇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其中一個甚至屎尿齊出,腿間昏黃一片。
方傑厭惡的後退了幾步,也失了繼續折磨他們的興致,他隻要得了不是有人背後故意指使的消息就好。
“殘廢那個,拾掇幹淨了。剩下幾個讓他們閉了嘴,打折一條腿,賣去鐵礦!”
那對老夫婦躬身行禮應下,一人奔到廊下麻利的掰斷了狗剩兒脖子,另一個則進屋不知去取什麽毒藥了。
東子拖著發軟的雙腿走到跟前,哆嗦著嘴唇,小心翼翼問道,“公…公子,這…這就回園子嗎?”
方傑點點頭,轉身出了大門。東子瞧了一眼那馬車,知道主子是不會再坐了,趕緊磕磕絆絆跟了上去…
一夜北風呼嘯,吹得南溝村裏大半茅草房子邊緣都是紛亂不已。早起的主人們爬了梯子,搬著小陶盆那麽大的石頭壓了長長一溜兒。忙活兒完了,偶爾扭頭瞧瞧整個村子的全景,還沒等感歎一句,就被刺骨的冷風凍得慌忙下去了。
春妮兒早起同兩個嫂子說笑著一同去灶間熬了粥,熱了兩碗殺豬菜和幾個饅頭。待得忙完了抻頭出去張望,還是不見張家院子有動靜,於是就懊惱嘀咕道,“喜鵲這死丫頭,又欺負蒲草好脾氣。都什麽時候了,還不起來做飯?”
李大嫂拍拍小姑,笑道,“昨日殺豬那麽忙,許是太過疲累,睡得就實成一些。”
春妮想想也是這麽個道理,於是應道,“那嫂子幫忙再多做些飯菜,等蒲草醒了也不用再燒火了。我先過去看看!”
她說完就抄了近路繞道後園,從後門去了張家院子。
蒲草睡得正是香甜,突然被人搖晃醒來還有些發懵,問道,“出什麽事了,大晚上也不讓人睡消停了。”
春妮兒難得看她這麽懶散,就把冰涼的雙手貼到了她的臉上,壞笑道,“什麽晚上啊,太陽都到東山頭兒了。”
蒲草被涼得打了個激靈,翻身坐起砸了春妮一枕頭,笑罵道,“真是偷不得一點兒懶啊,我這就起了。”
春妮哈哈笑著跳下地,應道,“我大嫂帶你們的飯菜了,你拾掇一下,我就讓嫂子端過來啊。”
“知道了,替我謝謝嫂子。”
春妮笑嘻嘻出了門,蒲草穿了棉襖衣裙,剛要下地穿鞋,卻是突然覺得屋中好似有哪裏不對勁。待得抬頭仔細打量幾眼,見得桌上的油燈好似移了位置,本應在櫃子上的簸籮也掉到地上了。難道是孩子們起夜點燈了?還是餓肚子翻找吃食了?這兩個小饞貓,定然是白日裏隻顧湊熱鬧,沒好好吃飯…
她搖搖頭,伸手拍拍兩個熟睡的孩子,笑著穿鞋下地去喚喜鵲。
喜鵲昨晚雖是知道自己並未被人徹底糟蹋,但是一想起身子被那些賊人摸過,還是羞恨得想要撞牆,嗚嗚咽咽一直哭到天色將明才昏昏睡去。
蒲草喊了幾聲沒聽見喜鵲答應,就推門走了進去。結果一見她雙眼哭得堪比饅頭一般,驚得立刻上前推醒她,問道,“你這是怎麽了,做惡夢了?還是誰欺負你了?”
喜鵲睜眼一見蒲草,猛然想起昨晚她也是衣衫不整,遭了同樣的厄運。瞬時就覺找到了同病相憐的姐妹,也顧不得平日別扭,伸手抱了蒲草就是大哭起來。
蒲草被她緊緊摟著,心內百般猜測驚疑,最後還是一頭霧水。無奈隻得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安慰道,“喜鵲,不哭啊。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有啥事咱們一起商量,掉眼淚也不解決問題啊。到底誰欺負你了,你跟我說!你如今是我的丫鬟,誰欺負你,我絕不能讓…”
喜鵲聽得她這般說,反倒哭得更大聲了,“夫人啊,夫人,奴婢不想活了,夫人…”
蒲草本就心焦,又聽得這話就用力扯開喜鵲,胡亂替她抹了兩把眼淚,惱怒道,“到底誰欺負你了,你倒是說啊。我幫不了你,不是還有你舊主子嗎?什麽死啊活啊,不準說喪氣話!”
舊主子?喜鵲突然想起昨晚方傑的囑咐,立時止了眼淚,慌亂得跳下地出門,抄起大掃帚就去掃院子。
蒲草不知她這是抽得什麽瘋兒,追在後麵四處望了望,臉色漸漸就冷了下來。昨晚睡下之前,明明已是飄起了雪花兒。按理說院子裏落了新雪,應該是沒有半點兒痕跡才對,可是為何東廂和正房窗下都是密密麻麻的腳印?難道…家裏進來賊人了?
這般猜測著,蒲草立時就覺心口壓了個大石一般,反身直奔裏屋,一把掀開兩個孩子的被窩,上上下下摸著他們變更沒有什麽不妥之處,這才又去開了炕櫃的門。
果然,炕櫃裏雖然銀兩和包裹都沒少,但是位置卻被挪動過了。她心下更是疑惑,這上門的到底是什麽賊?翻檢成癖,卻不貪財?
山子和桃花這會兒也被折騰醒了,爬起揉著眼睛問道,“嫂子,怎麽了?”
蒲草關了櫃門,努力換了個笑臉兒應道,“沒事,天色大亮了,趕緊穿衣衫吧。”
兩個孩子乖巧的應了,慢慢騰騰穿襖褲。蒲草卻是皺著眉頭又去探看東廂的張貴兒,沒想到這小子睡得更是沉實。好不容易把他喊醒,他卻驚得抱著被子躲到了炕裏,一臉怨怪模樣。
蒲草也沒空閑同他解釋,出門抓了喜鵲連威脅帶嚇唬的問道,“昨晚是不是家裏進賊人了?你若是不說實話,我今日就把你發賣了。”
新舊兩位主子的吩咐撞到了一處,就是個傻子也知道聽誰的啊,更何況喜鵲這會兒還是驚魂未定,於是就斷斷續續把昨晚所見之事說了一遍。可惜她所知不多,賊人是誰,如何上門,最後去了哪裏都不清楚,隻知是方傑出手相救。
蒲草死死抓了自己的前襟,心裏也是後怕不已,若是方傑沒有趕到,那她們一家的下場…
“你好好照顧兩個孩子吃飯,我要進趟城,很快就回來。”蒲草扔下這句話就直奔陳家而去,陳家老少剛剛吃完飯,見得她上門就問詢可是有活計要幫忙。蒲草不好多說,隻說勞煩陳二送她進城一趟。陳二正好琢磨這幾日再去買些雜貨回來,於是就一口應了下來。
陳大娘擔心蒲草路上凍到,還拿了家裏的羊皮襖替她披上。
毛驢拉著小爬犁一路小跑著,脖子下的小銅鈴甩動,在靜謐的天地間留下一串串清脆的響聲,極是歡快。
陳二最近雜貨生意做得好,家裏多少也攢了十幾兩銀子,他心內感激蒲草的指點,本來打算說幾句感謝之言。可惜扭頭見得蒲草臉色極為不好,於是就識趣的把話頭兒又吞了回去。
小毛驢過河溝兒走雪原,走得都是近路,倒是與山路上駛向村裏的馬車遠遠錯了過去,陳二和蒲草各自想著心事也都是沒有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