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園春來早

第一百六十章 新鄰居

一頓熱熱鬧鬧吃完,兩位老爺子都已是半醉,相互摻扶著回了劉家小睡。劉厚生也是腳下打晃兒,卻堅持趕去溫室照管爐火,順便也能打個盹。

一眾老少女人們聚在大炕上裁剪布料、飛針走線,做起了小孩子的衣衫。忙碌了一個下午倒也成果斐然,隻小衣褲就縫了兩件。劉老太太還折騰出一隻虎頭帽,那虎頭繡得栩栩如生,很是精致可愛。大夥兒傳遞著細看,都是讚不絕口。

劉老太嘴裏一個勁兒的說著手藝粗陋,但是眼角眉梢卻笑得都是皺褶。

天色將黑之時,劉老太太惦記家裏還有些小活計就要告辭回去了,蒲草隨手拿了一盒城裏買回的點心塞給她。劉老太太死活不肯收,一臉愧疚的想要為以前之事道歉。蒲草卻是攔阻笑道,“嬸子,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以後咱們都好好過日子就行了。”

劉老太太用力點頭,“好,好,嬸子一定好好過日子,再不做那混賬事兒了。”

李老太笑眯眯上前扶了老親家送到院門口,正好遇了睡醒從隔壁出來的劉老頭,老兩口於是一同相攜回家去了。

春妮上前抱了親娘的胳膊,同蒲草打了個招呼,母女倆也回去自家說體己話兒了。蒲草熱了剩菜又蒸了四碗蛋羹,帶著家裏大大小小吃完就早早睡下了。

這一日,無論是勞碌奔波還是吵鬧宴客,都在濃墨般的夜色裏徹底落下了帷幕。喜鵲躺在被窩裏,先前還嘰嘰喳喳問幾句念恩園之事,畢竟她在那裏住了幾年,這一出來也有幾月了,心裏難免惦記。結果,蒲草剛應了兩句,就聽得她微微打起了鼾聲,於是隻得好笑的替她掖了掖被角,又摸著山子和桃花的額頭都不燙,這才安心的慢慢睡去。

第二日早起吃過飯,蒲草惦記方家屋子一晚沒燒火太過清冷,就帶著兩個孩子從後園繞了過去,抱柴把正房的大炕燒了燒,又在堂屋裏點了個炭盆。

方傑買下的這院子不算寬敞,房舍也是經了十幾年的風吹雨打有些陳舊,但是屋子裏經過匠人巧手布局,又從城裏拉了不少擺設木器,倒也妝扮得很是富貴大氣。

兩個孩子經常過來玩耍,方傑就在架子上擺了兩個盒子,裝滿了點心和榛子鬆子這類小吃食。所以,兩個孩子燒了炕,自覺有功就跑過去抱了一盒分吃。

蒲草點了點他們的小腦門兒,嗔怪幾句就洗了塊棉布巾擦抹起桌椅等物。

一大兩小正是說笑得熱鬧,突然聽得門外有馬玲之聲,兩個孩子扔下盒子就歡呼著跑了出去。

果然,方家的馬車已是停在大門外,方傑開了車門跳了出來,正好接了兩個跌跌撞撞衝過來的孩子。他一手一個抱在懷裏,再抬頭去看係著圍裙站在門口的蒲草,臉上的笑就又燦爛了三分。

蒲草不好出門去迎,待得方傑領著兩個孩子進門,東子也帶了那對陌生的老夫婦拾掇車上的行禮用物,她才笑問道,“怎麽起早趕回來了?還以為你要下午才到呢。”

方傑笑著指了馬車推推兩個孩子,“方大哥給你們捎帶好玩物了,去找東子拿吧。”

兩個孩子歡呼著跳出屋子,跑向馬車旁,方傑順手扯了蒲草進屋抱起她就掄了兩圈兒,末了才把臉孔埋在她的肩頸之間深深嗅了嗅,笑道,“一回家就看見你在這裏,真是再好不過了。”

蒲草推開他,一邊理著微亂的鬢發一邊嗔怪道,“你這人,不過是幫你拾掇下屋子,怎麽就高興成這個樣子?讓孩子們見了要怎麽說!”

方傑看著她羞得臉孔仿似極品紅翡般嬌豔,心裏越發喜得要滴出蜜來,伸手拉著她坐在椅子上笑道,“我這次帶了兩個老仆過來,以後這些粗陋活計有他們張羅。你過來隻管喝喝茶,陪我說話就好。”

“就會想美事兒,我家裏忙著呢,哪有空閑到你這當擺設兒啊。”

兩人這般說笑幾句,兩個孩子已是抱了兩個盒子跑進來,興衝衝同蒲草顯擺他們得的好物事。

山子的那盒不必說,又是些木馬木劍、核桃雕刻的小船之類小巧精致的玩物。桃花那盒可就有些貴重了,裏麵墊底的是四隻做工極精致的錦緞荷包,分別繡了春夏秋冬四季圖。而上麵擺放的則是一對絞絲銀鐲子、一對銀鎖兒,哪怕在這光線稍顯黯淡的屋子裏,也能看見其上銀光流轉,顯見不是普通貨色。

方傑眼見蒲草眉頭輕輕皺起,趕緊說道,“上次不是提起過,再有三日就是桃花生辰,這是送她的壽禮,都是在庫房裏翻檢出來的,不是貴重之物。”

蒲草想了想,也覺自己許是有些過於較真兒了,於是伸手拍拍小心翼翼打量她臉色的桃花,笑道,“既然喜歡就收下吧。”

農家人日子清苦,除了出嫁的時候,誰家也舍不得銀錢給閨女置辦首飾等物。桃花突然得了這麽亮閃閃的好東西,心裏喜愛之極,但又怕嫂子不讓收,小心眼裏正是掙紮著,突然聽得嫂子的話,立時歡喜的抱著嫂子重重親了一口,末了又行禮謝過方傑。

“桃花也變成小財迷了,真是平日被你嫂子帶壞了。”方傑笑著打趣這姑嫂倆,自然又得了蒲草一記“二指禪”,他假裝痛呼不已,臉上笑意卻是更濃。

那新進門的一對兒老仆隨著東子站在門外,仿似很驚訝自家主子還有這般歡喜大笑的摸樣,互相對視一眼都是深深低了頭。

東子當日可是見過這老兩口殺人不眨眼的摸樣,回去之後甚至還做了一晚噩夢。這會兒站在他們一旁,他心裏很是發怵。他琢磨了好半晌到底不敢讓他們久等,趕忙開口問詢道,“公子,行禮都卸完了,您還有什麽吩咐嗎?”

方傑揮手示意那老兩口進門,然後笑著對蒲草說道,“這是我身邊最得用信任的兩人,蔣叔蔣嬸兒。以後他們就留在這院子裏住,平日我若是不在家,有事你盡管找他們幫忙。”

那老兩口上前兩步,規規矩矩行了一禮,但口中卻是沒有多言一句。倒不是他們天生失語或者心有鄙夷,實在是任他們再聰明不凡,也猜不出這一身婦人打扮,卻同自家主子親近笑談的女子到底是什麽身份。無奈之下,閉口不言反倒是上策了。

蒲草瞧著方傑神色很是鄭重,心下就是一動,隱約猜出這老兩口必定有些不凡之處,於是趕緊上前親手扶了他們笑道,“蔣叔蔣嬸,以後同住一村,咱們就是鄰居了。家裏缺啥少啥或者有什麽礙難之處,盡管去我家說說,千萬不要客套。”

老兩口掃了一眼方傑,見得他輕輕點頭,這才躬身應下,“多謝…夫人!”

聽得他們突然出聲,蒲草倒是嚇了一跳,轉而又笑著拍拍兩個孩子對方傑說道,“蔣叔蔣嬸初到,中午我做兩個好菜要喜鵲送來,你們就別燒火了。”

方傑點頭應下,蒲草這才帶著兩個孩子又從後園繞了回去。

山子一路纏磨著要出去找淘氣小子們玩耍,蒲草有心不允又怕真把他拘得狠了,隻得鬆口準他去隔壁找胖墩兒,這小子立時抱著盒子興衝衝跑去顯擺了。桃花則是乖巧的牽著嫂子的手,進屋開了嫁妝箱子,歡歡喜喜把她人生的第一套首飾放了進去。

鬥轉星移,日月轉換,轉眼間又是半月過去了,方傑隔上三五日回趟城裏,其餘時候多是留在院子裏讀書、練武或者湊去溫室幫忙。

蒲草原本還擔心那沉默寡言的老兩口同村裏眾人相處不好,隔三差五做了好吃食就讓兩個孩子送去,偶爾還請他們到家裏說說閑話兒。

結果,老兩口極是出乎她的意料。

一次村裏小媳婦兒上門來討藥丸,說是家裏的小閨女有些咳嗽。正巧蔣嬸子過來閑話兒,簡單問了幾句之後就隨手切了個蘿卜、半根蔥白和幾塊生薑,扔進鍋裏燉成一碗湯,然後要那小媳婦兒端回去給孩子喝下。

小媳婦兒原本還有些猶豫,但是想著都是蘿卜生薑,平日也都常吃,治不好病也不至於治壞,於是就端回去給孩子喝了,不想第二日一早起來孩子就活蹦亂跳,好得利利索索。

眾人驚奇,問詢之下才知,蔣嬸子祖上是杏林世家,她雖然謙虛說隻學了個皮毛,但是大夥兒哪裏肯信,各個都把這話語不多又常常沉著的臉色的老太太看得極重。

村裏男女老少,不管誰見了她很是恭敬,家裏存著的幹蘑菇、野兔子、幹菜更是流水般送去了方家。畢竟山溝偏僻,多了這麽個懂得醫術的人,就是所有村人的一道保命符啊。

至於蔣叔那老頭兒雖然不會醫術,但一雙手卻極靈巧,編筐編簍紮掃帚,甚至做個小桌子小椅子都極精致,很快也在村裏眾人跟前混了個好名聲。

蒲草心裏忍不住好奇,倒是問詢過方傑幾句,但他怎會說出底細讓她跟著懸心,就借口說是當年行商路上偶然救下的。蒲草猜得他必有所隱瞞,卻也沒有再多問。

(今天沒出門啊,倒是早些把字碼出來了,先表揚自己一個,哈哈。謝謝大家支持,努力,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