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草氣得額角青筋暴跳,若不是礙於村裏人在場,她都想一腳踹得張二滿臉桃花開了。但是這會兒打不得又搶不回裙角,真是尷尬得要死。
正是這樣混亂的時候,方傑已是上前兩步,右手一把按在了張二的手背上。也不見他如何用力,張二就哎呦一聲鬆了手,哆嗦著大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蒲草得了自由,迅速向後退了幾步,惱怒道,“原本我還念著貴哥和桃花的臉麵,想要幫幫二叔。但是二叔行事這般…我也沒臉見人了!”
她說完扯了春妮掉頭就走,張二還要上前去攔,方傑已是橫跨一步擋在了他身前。村民們也是七嘴八舌幫腔,特別是幾個族老平日最重禮教,這會兒恨不得大巴掌抽死張二這沒不顧禮法的敗類。
陳裏正見此,倒是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原本他也擔心蒲草開口幫忙求情,村裏不好拒絕。這會兒張二自己行事不慎,堵了這條路,事情也就簡單了。
“罷了,這不知道好歹的人家,大夥兒都別理會了,散了吧。”
眾人聽得這話,都是帶著一臉厭惡之色的隨著裏正和長輩們散去。留得張二夫妻看著滿院狼藉,想著以後的日子必定難過,不禁有些後悔起來。
張二甩了甩疼得直哆嗦的右手,猶豫道,“要不然,咱們還是把銀子還回去吧?”
張二嬸子卻是突然發了瘋,伸手拍在地上大罵,“不還,死也不還!家裏被砸成這樣,地裏也不長苗兒,還回去咱家吃什麽?我就不信那鐵老頭兒還敢殺人啊!報官讓他蹲大牢獄!”
不提他們夫妻如何發狠給自己壯膽子,隻說方傑匆匆趕回張家,本以為蒲草必定氣惱得狠了,他心裏已是盤算了一千一萬個法子整治張二。可是推開張家門卻見蒲草正同春妮和喜鵲坐在一處,磕著瓜子說著閑話,各個都是笑容滿麵。
這著實太過出乎他的意料,以至於他站在門口都忘了邁步進來。春妮同喜鵲都是掩嘴輕笑,起身說道,“我倆去後園轉轉,你們多說幾句吧。”
說完倆人就笑嘻嘻挽著手出門去了,方傑隨手關好門扇,一臉疑惑問道,“你方才那般惱怒,這會兒怎麽又換了笑顏…是不是氣傻了?”
“你才傻了呢,”蒲草嗔怪得在他腰側輕輕掐了一記,又替他倒了茶,這才說道,“先前真是很氣惱,但回來路上想想這倒也是件好事兒。他家惹了這場麻煩,若是幫忙我心有不願,若是不理睬,村人又會覺得我心狠。如今這般被扯了裙角,我正好打著無顏見人的旗號,躲個清靜。”
方傑眉梢一挑,也覺這話有理。他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好笑道,“虧我還怕你想不開,匆忙趕回。沒想到,你倒借機躲了清靜自在。”
“你真當我是哪個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了,被人摸了一下裙角就要以死證清白啊?”蒲草不屑的翻了個白眼,“若是這般,我家鄉那些女子怕是沒一個能活的了?”
“你家鄉在哪裏?為何這般說,那裏女子都不尊禮教嗎?”方傑一邊抬手續茶一邊隨口問了一句。
蒲草自覺失言,趕忙岔開了話頭兒,說道,“無事,說著玩笑的。倒是我方才看著那鐵老頭兒眼神不善,他不會真要半夜跑來殺人吧?”
方傑搖頭,猜測道,“不會,殺人犯律法,不願坐牢就必定要遠走逃遁。那鐵老頭兒年紀大了,許是也不願如此。我猜他頂多嚇唬張二一家,出口惡氣罷了。”
“希望這老爺子多出出力氣,最好能把他們一家子嚇得遠走他鄉才好呢。那以後我的耳根子可就徹底清淨了,這村裏也消停許多。”蒲草皺著秀氣的小眉頭,略微有些泄氣。
說起來這張二一家子就同癩蛤蟆一般,不咬人但惡心人。整日在她眼前跳來跳去,她又不能一巴掌拍死,實在厭煩。
原本以為這次田裏不長苗,他們一家子許是懼與天理報應,行事有些收斂,沒想到他們反手又坑了外人一把,真是無可救藥了。
“原來你是盼著他們離開,那很容易就能達成啊,至於為此愁眉不展嗎?”方傑伸出手指,笑著替心愛的女子抹開微皺的眉頭,“這些時日常去田裏,本就曬得黑瘦,額頭再添了皺紋可就太醜了。”
蒲草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撅嘴剛要反駁兩句的時候,突然想起他先前那句話,立時兩眼放光兒的問道,“你難道有辦法讓他們一家子離開?我不相信,都說故土難離,誰沒事兒喜歡搬家啊?”
方傑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水,下巴微微抬起,笑道,“我既然這般說,當然就是有辦法。”
“那你快說給我聽聽。”蒲草好奇得仿似心裏有小貓在抓一般,抱了方傑的胳膊搖晃。方傑笑嘻嘻抬手點了點自己的雙唇,惹得蒲草紅了臉瞪他,末了到底飛快吻了他一記,嗔怪道,“這樣行了吧,快說。”
可惜方傑卻是打定主意不肯提前透露,隻說過幾日她就知道了,氣得蒲草抬手就去抹他的雙唇,一定要把方才的吻收回來。當然,她這弱小女子如同以往一般又被“惡霸公子”鎮壓了。
兩人笑鬧了片刻,蒲草擔心有人上門就攆了方傑回去。果然,他前腳剛走,後腳陳家婆媳、董家婆媳、劉老太太,還有幾個平日交好的小媳婦都上門來勸慰。一眾老少婦人們生怕她因為剛才那事兒想不開,七嘴八舌又把張二罵了個狗血噴頭。
如此,一日很快就過去了,村民們躺在自家火炕上猜測幾句也就倒頭睡了。隻有張二一家團團圍坐一處,各個心驚不敢入睡。可是一家人左等右等,直到半夜也沒聽得什麽動靜,最後到底耐不得周公召喚昏昏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兒,隔壁的小媳婦兒早起抱柴燒飯,偶然扭頭見得張家院門上掛了一個血淋淋之物,嚇得魂飛魄散,於是整個南溝村就被一聲淒厲的尖叫喚醒了。
各家老少披了件衣衫,拎著鞋子就跑去看熱鬧,自然都嚇得不輕。結果一個老獵手拿著木棍挑下那物件兒細細分辨半晌,最後確定是一隻剝了皮的刺蝟,不是人頭。張二本來嚇得臉色蒼白,手扶石牆才勉強站穩,聽得這話之後也不覺腿軟了,硬裝了凶橫模樣說道,“不就是個死刺蝟嗎,嚇唬誰呢,有能耐真殺個人扔來啊。”
村人瞧不起他這模樣,各個帶著一臉鄙夷之色,扭頭走了個幹淨。
那老鐵頭不知是聽到了張二這話,還是天生喜歡鈍刀子割肉,所有心思都用來折騰張家了。
自此以後,張家院子再沒安靜過。不是雞鴨被殺個幹淨,就是屋子裏被放了兩條拔去毒牙的大蛇。總之,每個早晨村人必定在尖叫中醒來,惹得村裏幾隻公雞都在抱怨被搶了差使。
一日如此,還能忍受,兩日如此也能堅持,但是三日、四日過去,張二一家各個都是黑著眼圈兒臉色青白,徹底崩潰在了未知的恐懼裏,也終於明白性命比銀子重要的道理。
張二叔帶了銀子連滾帶爬的跑去哭求裏正,請他出麵平息這場禍患。陳裏正也是頭疼他們一家惹得村裏如此不太平,狠狠斥罵他半晌,到底帶了他趕到王家屯。
王家屯的裏正倒也沒為難兩人,幫忙從中說和求情,張二又磕了頭奉還銀子,鐵老頭這才點頭算是把這事揭過去了。
兩人告辭出門時,鐵老頭那緊鎖的廂房裏突然傳出一聲狗熊的嚎叫,嚇得張二差點兒屎尿齊流。心裏萬分慶幸,若是今日沒有把事情揭過,興許晚上他們一家子就要葬身熊口了。
經過這場禍患的教訓,張二一家著實安靜了幾日。村人每每背後談及都忍不住笑言,惡人自有惡人磨,鐵老頭兒也算替南溝村做了件好事兒。
可是,眾人這些閑話還沒等說得厭煩。突然這一日早晨,張家門前就來了兩輛馬車,都是上好鬆木打製,黑漆平頭,車身雕刻著繁複的花紋,看上起極是氣派奢華。村人驚奇,張二一家更是摸不著頭腦。
結果那車上跳下的青衣小管事,一問得張二名諱,立時帶著那個小廝跪地磕頭,口稱老爺、夫人,就是一臉憨傻的黑娃和懵懂的秀兒都被他們喚作少爺小姐。
眾人自然更是驚奇,催著張二開口問詢這才得知,原來年前揚言出去闖蕩的狗剩兒在西疆當真發了財,這些人是他派回來接爹娘弟妹一起去享福的。
那小管事極精明,不知是來前得了主子的吩咐,還是有心替主家長臉。當眾就拿了一袋沉甸甸的銀錁子捧給傻愣的張二,末了又從車上搬下幾口木箱,裏麵裝得盡皆都是綢緞衣衫。張家四口一人三套,從裏到外全新,甚至連張二嬸子母女的首飾都準備的齊全。
張二一家喜得傻了眼,村人也爭相上前探看那白花花的銀子和華麗的綢緞衣衫,各個都是又羨又疑。
那小管事末了又催促著張二一家趕緊拾掇行禮,因為狗剩兒“大少爺”在西疆開了間大酒樓,趕著接爹娘去幫忙坐鎮。
張二兩口子啃了啃銀錁子,又換了綢緞衣衫,這才清楚不是做美夢。兩人那鼻孔立時就曬起了太陽,張二嬸子更是插得滿頭珠翠,恨不得挨家挨戶都去顯擺一遍才好。
(寫著寫著沒收住啊,下章給張二一家的結局,我再琢磨一下。謝謝大家支持,繼續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