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園春來早

第二百二十三章 親事

楚夫人沒了紅臉兒助陣也不好一味冷臉嗬斥,她上前扶了張貴起身,半是商議半是脅迫的要張貴應下,三日後日請媒,五日後下聘等瑣事禮儀。

張貴自覺有些倉促就出口反駁了兩句,不想楚夫人冷冷應道,“若是拖得日子久了,我們女兒肚裏有了張家的血脈,你叫她如何穿嫁衣?”

張貴縮了縮頭,就再也不敢有二話了。

終於,楚夫人開恩放了張貴出門。張貴如蒙大赦,一迭聲的應著立刻回村去稟報寡嫂,然後腳下幾乎小跑一般出了主院。

其實他嘴上這般說,心裏到底還是害怕如何同蒲草說起這場禍事。隨在他身後相送的老婆子不知是看出了他的猶豫還是生性喜愛閑話,拉了他一邊慢慢走路一邊勸說道,“張公子,老奴多嘴說上幾句,您可別不愛聽。

說起來,我們楚家書香門第,我們小姐的身份拿出去就是配城裏哪個世家旁支的嫡子也夠了。如今陰差陽錯同張公子結了緣分,這是老天爺在幫張公子啊。您想啊,張公子家裏是農家出身,村裏各家別說書香門第的小姐,就是秀才的女兒都不見得娶過一個吧。若是公子娶了我們小姐回去,想必家中或村裏長輩定然歡喜非常。

再說,我們先生夫人就小姐這麽一個獨生女兒,以後不說這家產都要留給小姐,就是公子科考入仕為官,我們先生必定也要盡力相幫的。天下哪有不疼女婿的丈人和丈母啊。公子本就聰明,學富五車,再有我們先生幫一把,那豈不是如虎添翼。以後別說七品、六品,就是做到一品大員,光宗耀祖,也不是難事啊。”

張貴本來心中還有些搖擺不定,聽得老婆子絮絮叨叨這麽說了一路,慢慢就把她的話聽了進去,也覺今日之事對於他來說興許不是壞事。

那老婆子眼見他臉色變化,笑咪咪又壓了最後一根稻草,“先前幾次,老奴見得張公子家裏寡嫂來探,她當真是個善良溫柔的好女子。以後張公子同我們小姐成了親,先前又中了秀才,這也算成家立業了。公子安心讀書準備科考,我們小姐操持家務,你那寡嫂就能好好歇息或者安心再嫁個好人家了,也不枉她替張公子兄妹勞心勞力這麽多年…”

花用銀錢受製與人,是張貴這些時日最懊惱之事。此時聽得這話,想象著以後自己妻子當家,家裏財物自然是他隨便花用,難免就歡喜起來,臉色也是越來越亮,最後居然深深行了一禮謝過老婆子指點之恩。

那老婆子見得夫人交代的任務完成,也就不再拖延,高聲喊了門房準備車馬送張貴,然後就趕緊回後院複命了。

再說張貴,一路上琢磨著怎麽讓蒲草痛快應下這門親事又不必揭開昨晚醜事,簡直累得頭疼也沒有好辦法。後來想起老婆子的那句關於村裏長輩之言,頓時有了主意。

待得馬車進村,他也不回自家,直接要車夫趕到了李四爺的門前。

李家去年秋日獨自建了一座溫室,這一冬的青菜賣下來,百兩紋銀入袋,日子過得真是前所未有的富足。

李四爺這一日正坐在柳樹下的椅子上,一邊喝茶一邊哼著小曲,心裏盤算著過幾日找人把家裏的房子修繕一下,也換個灰瓦房頂,遠遠看著就氣派。

他正是喜滋滋想著,突然見得張貴從院外進來,於是趕忙起身招呼張貴上前,笑道,“我們的秀才老爺何時回來的,可是府學裏放了假?”

張貴恭恭敬敬行了個大禮,應道,“四爺爺最近身子可好?”

老爺子見得張貴如此懂禮很是歡喜,扶他起來坐好,又一迭聲的喊了兒媳出來換新茶。

張貴陪著老爺子說了幾句閑話就直接把肚裏醞釀了好久的言辭倒了出來,當然楚家是書香門第,朝中人脈厚重這兩件事,他是說了又說,生怕老爺子不懂其中關隘。

果然,李四爺聽完,捋著胡子沉思半晌,最後一拍桌子說道,“好,這門親事好。貴哥兒就是個有出息的,才中了秀才幾日就給自己尋了這麽一門好親事。以後有了嶽家幫忙,仕途必定平順。”

張貴趕緊謙讓幾句,“四爺爺謬讚了,我也是覺得這親事對以後仕途有利。但我又怕年紀小,慮事不周。這才先來四爺爺這裏討教幾句,若是四爺爺說句不妥,我回家去就不同嫂子說起了,省得她掛心惦念。”

“嗯,好孩子,這事做的對。這樣吧,我這就讓人去喊你裏正大叔和其餘幾個老頭子,咱們商量一下如何下聘才不失張家體麵,畢竟你如今也是秀才老爺了。”李四爺爺自覺被張貴敬重,立時就端起了長輩架子,一門心思替張貴打算起來。

很快,李家的小孫子跑出去沒多會兒,裏正和孔五爺等幾位老爺子就趕了來。張貴一一上前行禮,末了又把方才同李四爺說過的話重複一遍。

聽完張貴的話,眾人之中除了裏正因為自覺自家兒子弱了顏麵有些心存別扭,其餘幾位老爺子都同李四爺一般喜笑顏開。

“我們貴哥兒就是個有能耐的,這才中了秀才沒幾月,就替自己尋了這麽一門好親回來。以後有了好嶽家幫襯,上京再考個前三甲,以後仕途必定平步青雲啊。”

“就是,就是。”

李四爺人老成精,他偶爾扭頭瞧著裏正臉色淡淡,就笑著勸慰道,“貴哥是咱們南溝村出去的,以後若仕途平順就多幫襯勝子一把,到時候說不得咱們南溝村要出兩位官老爺,可是十裏八村揚名了。”

張貴起身應下,保證一定不會忘了同勝子的同窗之情。裏正臉色這才好了許多,但他沉吟半晌還是問道,“貴哥兒,按理說那楚家門第很高,若是楚先生想要在城中大戶選個好女婿也是容易。為何他偏偏對你青眼有加,這其中可是有何…”

他的話沒說完,但是在場眾人卻都聽明白其中暗指之事,紛紛皺了眉頭也起了疑心。

張貴自然不會說他昨晚趁醉睡了人家女兒,但不說實話又怕幾位老爺子不替他撐腰,於是支支吾吾之下就說了個兩三分真話。

幾位老爺子聽得一頭霧水,但是瞧著張貴臉色通紅,一副小兒女的害羞扭捏之態,頓時都覺自己猜到真相了。定然是張貴與楚家女兒有些情愫瓜葛,人家女兒在爹娘跟前出了力了,楚家無奈這才應了張貴。

幾位老爺子都是嗬嗬笑起來,不再就此事追問不停。

張貴大大鬆了口氣,借口楚家怕耽擱他兩月後科考,主張婚事一切從簡,隻要他進京高中比什麽都強。所以,三日後就請媒人換更貼,五日後下聘,過半月就去迎親。

幾位老爺子和裏正都覺有些倉促,但是人家女方都如此開明,他們若是再拖拖拉拉就有些不識抬舉的嫌疑了,於是也就點頭應下。

李四爺喝了口茶水,笑道,“若是有需要村裏出麵之處,貴哥盡管開口就是。唯有這聘禮之類,你還要回去同蒲草好好商量一下。她這一年多操持家計,供你讀書,照料桃花和山子著實不易。待得你娶了親,以後又當個一官半職,她也能放心出嫁了…”

“出嫁?”張貴聽得怔愣不已,衝口問道,“她要嫁誰?”

幾位老爺子互相對視一眼,都是有些尷尬。他們以為張貴早知道方傑與蒲草的親事,沒想到張貴先前一心鑽進書本裏,就是回家也未曾同妹妹村人多閑話幾句。後來中了秀才,他更是日日花天酒地,哪裏顧得上回家啊。這般陰差陽錯之下,也就造就了他今日的後知後聞。

到底是裏正不覺方傑同蒲草的親事有何見不得人,慢悠悠把兩人聯手幫著村人致富,以及當日牡丹主仆上門威逼之事講了一遍。末了又道,“你嫂子是個知道分寸的,若不是那日被逼無奈也不會同方公子定親。再者說,他們平日都在村裏走動,行事都在大夥兒眼皮底下,絕對沒有什麽越矩之處,你就放心吧。待你成家立業,桃花也定了親事,你嫂子就算大功告成,也可以過自己的安生日子了。”

幾位老爺子齊齊點頭,紛紛替蒲草說起了好話。

張貴越聽心裏越是火起,在他心裏從未覺得蒲草會改嫁,似乎她一直住在張家,替張家賺銀錢才是應該。如今突然聽得她同方傑定親,那簡直就像方傑挖了張家的聚寶盆一般。

他有心立刻跑回家質問蒲草為何不守婦道,但無奈自己的親事還不曾商量妥當,這才忍了又忍,極力壓製了火氣,繼續請裏正同李四爺幫忙去楚家下聘,以示隆重。

裏正和李四爺自然滿口應下,說話間天色已是正午,李家媳婦兒張羅了四個菜請眾人留下吃飯。李四爺又喚兒子搬了半壇包穀酒出來。眾人都到要好好慶賀一下,拉了張貴坐下邊吃喝邊說話。

那邊,李家的孫媳婦幫著婆婆拾掇了桌子,眼瞧著沒有什麽活計就扯了個借口跑去了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