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仙族眾人一早便齊聚夢湖湖心擂台,昨夜五大族各自肚腸,反常地沒有聚集在一起商議今日的出戰代表,此時麵麵相覷,金族與火族眼巴巴地等著木族或土族派出代表來。
水族這邊族長與夫人都沒來到場,隻有幾名長老與公子,雖說族長和夫人確實是臨時有事所以未能準時赴會,但是在這樣的重要時刻,缺席很容易被理解為膽怯示弱,水族的人表麵上雖然還是一副雲淡風輕、鎮定自若的姿態,事實上心裏不免有些忐忑。
昨夜族長水向天回了宮城後,隻字不提關於召集各位族長長老商議對策之事,大家已經覺得不妥——雖然心裏也猜到一些原因,無外乎不願意交出風族小族長,又確實派不出人手去接魔主的三招,所以幹脆什麽也不說,專心準備雲夢澤內的防禦計劃及撤退路線。
幸好今天一看,發現土族和雷族的族長和幾位長老竟然也不在,心理總算平衡了一點。
水族三長老昨日深夜已經收到五夫人土雅曼的消息,知道今日風族小族長會自行出現代表木族接魔主三招,所以老神在在,並不在意仙魔兩派投射過來的詭異目光。
土族族長一路保持著自我風格——沉默,隻是偶然看向隱藏在人群中的寧禹疆時,眼神會有些愧疚無奈。
魔主十分守時地出現在台上,今日似乎心情比較平和了一些,出場不再狂風雷暴、排山倒海,但是他人就這樣隨隨便便地走到台中,已經教人覺得即便是初升的朝陽在他的風采氣勢之下也黯淡了幾分。
平平掃了眼對麵人丁明顯比昨天單薄的仙族席位,雙眉一皺道:”你們可決定人選了?”
土族與雷族的人互相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土族五長老笑道:“自然是已經定了,今日便由木族的寧小兄弟領教閣下三招!”
木族一邊的人自動散開讓開一條道路,中間走出一個身穿藍衣,額頭上綁了一段藍色錦帶的小少年,看樣子隻有十四五歲上下,樣貌屬於過目即忘的普通級別,但一雙眼睛格外明亮有神,整張平凡的小臉在這一雙漂亮的眼睛點綴下,也變得神采不凡。
不用多說,這少年正是寧禹疆假扮的。
水蝕月曾經見過她一麵,昨天看來一時還沒有認出她,但難保今天再見不會醒悟過來。
與其還用昨天的丫鬟裝扮上場,引起不必要的聯想,不如換一身“新鮮的”裝扮,實實在在與魔主幹一場!
魔主眉頭皺得更緊,就算是水向天上場,都難挨得住他全力出手的三招,何況一個看似剛剛成年的小少年?仙族這麽做是何用意?
是因為覺得必輸無疑,所以幹脆隨便派個人上場?
還是故意用個小孩子示弱於他,希望他手下留情?
水族、土族、木族的族長都不在,極可能是另有詭計……但不是他托大,他實在想不到仙族還有什麽方法能挽回現下的劣勢。
定睛再看眼前的小男孩,眼中神采渙然,顯然修為不弱,隻是這樣一個小男孩,就算天分再高,怕也擋不住自己的雷霆一擊。
但是這雙眼睛,怎麽越看越熟悉?!
魔主甩開腦中紛亂的想法,以為自己又是思念過度所以產生了幻覺。
“你們便派這樣一個少年來接我三招?”魔主環顧在場的仙族上下,開腔再次確定道。
三名見證人本來滿腔期待可以見到一場精彩的鬥法……其實也不是鬥法,能跟魔主鬥的人,當今三界找不出半個,不過魔主已經有百多年不曾出手,如果是水向天上場,或許他們就有機會看到魔主的高招,換成眼前這個小男孩,魔主一隻尾指伸出去,估計這孩子就要當場倒下,那還有什麽可看的?!
幽曳仙子其實是個麵冷心善之人,她也想看高手過招,同時更不想看到一個後生小輩就這樣白白犧牲掉,忍不住開口道:“小兄弟,你……誰讓你出戰的?你家師長可曾同意了?”
言下之意,小孩,別讓仙族其他幾個老頭子騙了,趕快回去換個大人來吧!
寧禹疆向她笑笑道:“是我自己要來的!”
轉頭對魔主道:“我想試試能接魔主幾招!請魔主賜教!”
她已經沒多少時間哈拉了,萬一阿姨和水叔叔發現房間裏躺著的是個假貨,趕過來攔阻,那就前功盡棄了!
火族族長火離真、以及蝕月魔君、黯日魔君遠遠相對而坐,同時看著場中的寧禹疆,總覺得有些什麽東西在腦中一閃而過,卻又快得抓都抓不住。
有古怪!水族和土族、雷族的族長都未到場,也許私下裏在策劃著什麽事情,瞞住了其他的人。但是此時已經容不得他多想。
場中魔主慢慢抬手,隻用了三成功力,緩緩向寧禹疆拍出一掌。對於仙族形同兒戲地派出一名乳臭未幹地少年打發自己,說心中不氣那是假的,但是魔主也不太願意隨手殺死一個在自己麵前根本毫無抵抗之力的弱小“對手”。
寧禹疆憑著一股少年意氣全神貫注雙掌一錯,竟然去硬接!
全場大嘩,就是水蝕月等人也紛紛搖頭歎氣,忍不住為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男孩惋惜,魔主這一掌過去,他估計就要橫死當場了!
夜漪影卻並不如何擔心,兄長的功力早就到了隨心收發的境界,這個少年既然出自木族,兄長這一掌怕是會留下很大餘地的,頂多把這少年打個輕傷,讓他無法繼續接剩餘兩招而已,不會真的要了他的小命。
嘭!一聲悶響,三掌交接,寧禹疆胸中血氣翻湧,當場忍不住吐了一大口血,控製不住地連退了七八步方才停住!
天啊!這魔主也太強了吧!寧禹疆本來還猶豫著是不是真的要用自己的秘密武器,經過這一掌是再不遲疑了,眼前這個大叔比自己高了不是一點兩點!
她吃驚,場上其他人更加吃驚!這個毫不起眼的小子竟然能接住魔主的一掌?!
魔主一掌與她接上之時,風靜語那雙清靈的大眼莫名其妙在腦中閃過,竟與眼前少年的一對明眸重合起來,心下一軟,掌上便再收了一成功力,但僅僅是兩成的功力,也足以教在場大多數長老、族長級別的高手受傷不起,沒想到這個少年竟然吐口血,退幾步便無大礙,實力之強委實令人意外。
深呼吸兩口氣,寧禹疆抬頭笑道:“多謝你手下留情!這第二招,由我來出如何?”剛才對方沒有出盡全力,她是知道的。
此言一出,眾人倒抽一口涼氣,第一招魔主手下留情,但是再留情也不會放他過三招的,這個小子竟然還要求主動攻擊,簡直不知死活!
寧禹疆並不像她表現的那樣自信滿滿,花了大半夜製造的“秘密武器”是否湊效,效果能有多大,現在還是個未知之數。
魔主道:“剛才,我用了兩成功力。”
他這樣說並非炫耀,而是提醒。
土族、木族的長老們心中震驚,這鳳族的小族長年紀雖小,卻真有些門道啊!
其他不知道寧禹疆底細的人就更是詫異,好奇這少年究竟是木族哪一家的子弟,果真良材美質,難得一見。
寧禹疆笑了笑,從袖中乾坤袋內取出兩個巨大的密封水晶缸,道:“我要出招了!看招吧!”
她小小的個頭左右手各托一個幾乎有她半個人高的水晶缸站在場中,看上去非常滑稽,大家都好奇她打算如何出招,就見她兩手連推,將水晶缸向魔主砸去。
就這樣?用蠻力砸人?這算是什麽招數?
期待著寧禹疆可以一鳴驚人的觀眾們集體失望了。
……
雲夢澤宮城之內,水向天閉關一夜,天剛拂曉,便聽八夫人身邊的婢女急急前來稟告說水流觴的傷勢似有惡化跡象,八夫人請族長速速前往探視。
待他人到了坎元宮,迎接他的是八夫人的一臉莫名,說道根本不曾派人前去找他,水流觴一直安然無恙。
水向天馬上意識到定是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正在發生,想離開坎元宮卻發現宮外被人以法術布下奇陣。
他雖然精通陣法,但布陣之人明顯相當高明,加上至少有兩三名高手在陣外不斷指揮變陣,導致水向天一時被困,脫身不得。
以他的足智多謀,幾乎馬上猜到應該是仙族的同道故意阻止自己參與今日與魔主的對戰,而且極可能他們已經達成共識,打算背著自己出賣寧禹疆,心中著急,偏偏傷勢尚未痊愈,破得陣來,夢湖這邊已經打得“熱火朝天”了。
另一方,靜風院寢宮內,“寧禹疆”安靜地躺在床上沉睡。
風聆語也聽聞了水流觴傷勢惡化的消息,但是水向天向來謹慎,仍是要她留下陪伴寧禹疆,以免發生其他意外。
看著床上仿似瓷娃娃般美麗沉靜的小姑娘,想到養子不知傷勢如何,風聆語心亂如麻,坐在床邊低聲道:“使了那麽多的手段,想不到終究還是讓你們提前見到了,真是冤孽!姐姐,如果你還在,你告訴我,該怎麽辦……”
低頭輕輕摸了摸寧禹疆的小臉,風聆語低聲道:“這次不管如何,就算我的命不要了,也不會讓你受傷!”
眼前這張臉與記憶中姐姐的容貌幾乎分毫不差,隻是看上去稚嫩年輕得多,輕易勾起了風聆語少年時的種種回憶,一滴眼淚滑過臉頰落到了寧禹疆的鬢邊。
風聆語抬手擦去眼淚,一眨眼之間,卻見床上的寧禹疆鬢邊的濕痕迅速擴散,附近的肌膚竟然如濕了水的紙一般變得透明輕皺!
風聆語驚駭之極,靈光一閃,伸手去抹“寧禹疆”的臉,一抹之下,她整個人瞬間迅速縮小凹陷,化成一個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紙人。
中計了!風聆語直起身,腦中轉過今天早上發生的事,再一看窗外的天色,暗叫一聲糟,急急施展法術就往夢湖擂台而去。
人才到平台邊緣,睜眼就見眼前火光衝天一股熱浪迎麵逼來,直把她衝得立足不穩,向後便倒,眼看就要落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