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瑕雪這番本來是拜訪一名長居在人界的道友,這才留在雲夢澤附近的,其實她的心中盤算著希望能夠借這次單獨行動的機會,與寧禹疆搭上關係,最好是能把她拉到自己的陣營,製衡日益壯大的雷族。
拜訪完友人,又想出無數借口,這才拒絕了父親與雷亦英一次次的催促,拖延返回木族的時間。在雲夢澤外徘徊了一個月,前些天才聽聞說寧禹疆已經清醒過來,正在養病。
今日正好打算找個由頭入雲夢澤去探望,沒想到卻在仙湖鎮中撞上了本人,心中的驚喜自不待說,但是看到寧禹疆那一身粗陋的打扮,卻不由得暗暗皺眉。
這個女子在雲夢澤中地位尊崇,錦衣玉食,作這樣的打扮跑到仙湖鎮中與低賤的凡人搞在一起做什麽?還被那小小凡人隨意支使,簡直太不成體統了。
心中模擬了無數次的一番說辭,在這樣的情境下,一時不知如何啟齒。
第一次見到寧禹疆時,她以為這隻是一個靠著母親的餘蔭和長輩們的維護坐享其成的無用小丫頭,根本對風族之事毫無野心更無能力重整風族,豈知仙魔大戰中表現出的實力竟然如此驚人,幾乎壓過了仙族天才水流觴的風采。
魔主的三招,就是五大族中的長老都不敢接,這個小丫頭竟然勉力接下,甚至還有還手之力,使的法術更有突破本身根基所限、融合風、火、水三族法術的苗頭,實在是不下於水流觴的絕頂天才。
三界之中講到底是看實力決定地位,她雖然年紀還小,但是水族、火族似乎對她多有維護,有這樣的背景,隻需登高一呼,恢複風族往日的榮光不過是時間問題。
本來木瑕雪一直稱呼寧禹疆為“風妹妹”,見識過對方的實力後,不由自主便把稱呼改成了“風族長”,不但搶先承認對方的地位,更隱隱有挑動對方名利之心的意思在。
就算不能把她控製在手上,隻要煽動她與雷族之間的利益爭端,也可以為自己重振木族帶來大好機會。
一想到這些,木瑕雪唇邊的笑意便更加甜蜜,對寧禹疆的態度也越發親熱起來。
仙湖城內東側有一處苗姓人家的大宅,苗氏一族是城中最有權勢的人家,皆因苗家世代修道,更出過兩名得道成仙的大人物,其中一個甚至娶到了木族支係中的一名小女仙,乃是城中最接近仙人的家族,從來備受尊崇。
因著這一層關係,苗家修煉的是正宗的木係道法,算是木族在凡間的傳人兼代言人之一。
木瑕雪作為木族的嫡係傳人,真正的仙族神女,她親自駕臨,苗家上下恨不得傾盡所有把她當太上皇一樣伺候。
今日她帶著一名陌生少女到來,看容顏形貌竟然也是一名仙族嫡係少女,苗家家主苗熙親自迎至門前,恭恭敬敬地把兩名小姑娘請入大廳內奉茶。
毓秀童子在寧禹疆的暴力麵前畏縮無用,但是平常時候,仙風道骨的一副高雅姿態十分具有欺騙性,苗熙摸不準他的門道,看他既然能與仙族同行,想必也是仙界高人,所以對他也是百般恭維,看得寧禹疆暗自好笑。
眾人坐定後,木瑕雪淡淡使個眼色,身邊一名仆人便從袖袋中取出一本小冊子與一個白玉瓶遞予苗熙。
“這是君父吩咐我給苗賢侄準備的丹藥及修煉秘笈,秘笈上有兩門木族法術的修煉法門,要好生研習,切記不可操之過急,我會在此停留一日,有什麽不懂的,可以來問我。丹藥每月服食一丸,可以強身養氣,對你的修煉大有好處。”木瑕雪語氣平淡但隱約透出一股居高臨下的傲氣,頤指氣使地仿佛麵前站著的大叔是她家傭人一般。
苗熙是個四十出頭的壯碩中年人,滿臉絡腮胡子,聽木瑕雪這樣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一口一個“賢侄”,竟然服帖無比地低頭連連應“是”。
好吧!木瑕雪估計應該一百多歲了,麵前的苗熙不過四十多,確實輩分比較小,但是現場畫麵甚是荒謬滑稽,寧禹疆在一旁苦苦忍耐,才沒有笑場。
“我與這位仙友尚有話要談,你先下去吧!”木瑕雪吩咐完了更直接在別人家裏開口趕人。
苗熙卻好像覺得十分應份一樣,躬身行了一禮,有些遲疑地不肯退下。
木瑕雪微微皺眉道:“怎麽了?”
苗熙搓搓手道:“仙姑請恕罪,小侄有一獨生犬子,想冒昧請仙姑引導一二。”一邊說一邊不住點頭哈腰,唯恐木瑕雪拒絕。
日前得到信息說木族會有仙人在這幾日駕臨,連忙發出急信把與朋友在外遊玩的獨子召回。他的父親、爺爺、叔父、伯父、叔祖中見過仙人的次數加起來一隻手就能數完,能夠得到仙人的指點賜藥,哪怕是一次都終生受用。
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怎麽可以讓兒子白白錯過?!
木瑕雪有些不耐,但是想到對方畢竟與木族有那麽些年的淵源,也就勉強點點頭應允了。
苗熙激動不已,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出門外,片刻帶回來一名錦衣少年,兩人一起躬身行了個九十度的大禮。
豈知少年才直起身看到麵前端坐一旁吃點心的寧禹疆,本來恭敬無比的神情霎時扭曲了,也不管父親在一旁的不斷示意提醒,死死瞪著寧禹疆一言不發。
木瑕雪見他如此冒犯,心中更是不快。一是氣這個凡人少年的輕薄無禮,二是氣這個家夥竟然滿眼就隻看見自己身邊的寧禹疆,她也長得很美啊!
“阿爹,你急急把我叫回來,就為了見這兩個假貨?!”少年語出驚人,一臉氣憤鄙夷地指著寧禹疆道。
苗熙聽了他的話幾乎嚇個半死,一個耳光扇過去,喝道:“混賬!竟敢對仙姑如此無禮?!反了你了!”
少年挨了一巴掌更加氣憤,高聲道:“阿爹!你被他們騙了!那個藍頭發的丫頭,分明是個騙子,早上我趕回城的時候在城外碰到她,她正與另一個女子一起兜售風族的裝扮藥水道具!”
也難怪寧禹疆沒認出他,他本來染了一頭紅發紅眸,整套很拉風的火族造型,結果才到家就被老爹一輪暴揍,勒令他馬上恢複原貌,不得褻瀆仙家。
苗熙一聽,也疑惑起來,上次仙人駕臨苗家,已經是四十年前,當時他還是一個啥都不懂的毛孩子,這次收到信息來得突然,又是用仙族的靈鶴送來的信息,他被興奮衝昏頭腦也不曾懷疑,還覺得自己未到半百之年竟然能兩次趕上仙人降臨實在是畢生大幸!
莫非這是一個騙局?!
接收到苗熙投來的懷疑眼光,木瑕雪大怒,冷笑著起身道:“不識好歹!”
她身後的兩名仆人一言不發雙雙出掌,兩父子連叫都來不及,身子撞破廳門倒飛出去跌在地上咳血不止。
寧禹疆剛剛把一塊小點心塞入嘴裏,就見如此驚變,也吃了一驚,一個誤會而已,她沒想到嬌嬌弱弱的木瑕雪帶出來的手下竟然這般霸道,一聲不吭地就出手傷人。
木瑕雪心中氣恨這兩父子的失禮,卻也有些埋怨寧禹疆“行為不檢”惹人誤會,拉起她低聲道:“莫為了這些卑賤之人生閑氣,我們還是另找個地方說話吧!”說罷抬腳要走。
苗熙被打慘了,卻也徹底相信麵前仙人的身份了,想到苗氏一族世代侍奉木族仙人,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係很可能因為今日之事毀於一旦,也顧不得身上的傷痛了,一把撲到木瑕雪腳下哭求道:“仙姑恕罪,是我們父子有眼不識泰山,豬油蒙了心,求仙姑原諒!”
好好一個大男人臉上又是血又是淚,狼狽不堪。
木瑕雪麵露厭惡,繞開兩步仍是要走。
寧禹疆看著心裏十分不好受,她愛打架,但是從來不願誤傷無辜,更不會欺淩弱小。這兩父子雖然對她們的身份有些誤會,說到底也是自己之前幫薇色賣染色化妝品導致的。這個少年就不必說了,但是這苗老爺一直對她們十分恭敬甚至是卑微,何至於受這樣的待遇?
再加上木瑕雪那副高高在上,對凡人不屑一顧的施舍態度委實是太礙眼,寧禹疆當了十多年凡人,至今也沒把自己當仙人,看別人欺負自己的同類,心中更是不爽。
蹲下身子從袖子裏取了水瀟寒給自己準備的傷藥,喂這兩父子一人一顆,笑道:“不必求了,木仙子大人有大量,一點小誤會不會跟你們計較的。剛剛吃了你家的小點心,這兩顆藥便當是報酬吧。”
木瑕雪給這兩父子的藥不過是木族的普通養氣藥物,水瀟寒身為未來的仙族煉藥大師,所煉的傷藥自然級別要高得多。
兩人吞下藥物就覺得一股清氣從腹部蔓延至四肢百骸,不但傷痛全解,更覺神清氣爽,身體輕鬆不少,頗有些像修煉有進境突破之時的感覺,不由得大喜過望,跳起來就要向寧禹疆下跪磕頭。
寧禹疆當然不可能平白受這種大禮,甩甩衣袖,一陣勁風吹得兩人眼睛都睜不開,這才笑眯眯地與木瑕雪一道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