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風寒雖然在寧禹疆麵前連連吃癟,但是不得不說,自從遇到寧禹疆後,他那黴到極點的運氣開始飛速回升,稱得上是心想事成。
走出正堯殿正殿不久,就聽外邊傳來人聲,然後便看到了許久不見的六長老。六長老與九長老神情激動,身後跟著兩名親信抬著擔架一路走過來,擔架上躺著一個人,雖然在幻風寒的角度,看不到這個人是誰,但是那種熟悉的感覺告訴他,那是他的真身!他很快就不必待在這隻土狗的軀殼裏,可以堂堂正正站在土族族人麵前,享受他應該得到的統治權力與尊榮地位!
六長老看到幻風寒,神情明顯一變,似是激動也似是欣慰,一人一犬隔著幾步對望,回想起這幾個月來九死一生的經曆,隻覺得恍如隔世,終於……終於苦盡甘來。
堂堂土族下一任族長,寄魂於土狗身上的事情,世間上隻有寥寥幾人知道,四長老等也不打算讓更多人知道,所以九長老去迷宮法陣找六長老時,對土思徹的真身施了易形術,偽裝成土思徹的侍童玉山,然後才讓侍衛把他抬出來一路護送到正堯殿。
四長老聞訊趕來,三人相見激動不已,但是想到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都暫且按捺住情緒,把閑雜人等打發出去後,四長老請寧禹疆與水氏兄弟代為在外圍護法,他們三位長老帶著幻風寒與土思徹的真身在正堯殿裏一個靜室中為土思徹魂體合一。
寧禹疆本來對於這個格外有興趣,很想現場觀摩,但是想到這畢竟是土族的私密之事,隻得作罷與水流觴、水成壁坐在靜室外等待。
這一等一直等到了天色全暗,靜室內依然毫無動靜,寧禹疆看這頭頂的“假天”,不由得有些出神。坤堯宮深藏地底,這裏所見的天空,不過是根據外邊的天色以法術映出的幻象,所有日月星辰,藍天白雲都不過是虛幻的東西,看上去卻跟真的一樣。
其實天上的東西,一般人本就無法碰觸,是真是假又有什麽區別?就如同她自己的經曆,究竟是過去那十幾年與外公、外婆、阿姨、姨丈、表兄、表姐們的生活是真的,風靜語那五百多年的人生,在她看來卻像是假的,強加在腦子裏的百年記憶,好像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一樣,讓她沒有一點真實感。
她這麽努力的希望回到原來的世界,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她根本不知道如何處理風靜語的過去吧,一走了之雖然消極,對她而言卻是最方便簡單的處理方法。
她也開始傷春悲秋起來,也許是因為心裏明白,離開的日子已經很近了,再過十多天,去廉國參加顏旭羽的登基大典,然後帶上李菀菀的屍首回到這裏,就可以動用大輪回盤回到自己本來的世界去了,本來應該興奮雀躍,一切的難題都已經解決,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但是為什麽心裏卻沒有預期中的開心快活呢?
還是覺得舍不得吧……在這裏生活了大半年,有朋友有親人還有寵物,要一下子割舍幹淨,一樣會難過。
“笨蛋!笨蛋!騙子!騙子!”本來老實地在寧禹疆麵前蹦蹦跳跳的幻感冒忽然興奮地向著寧禹疆身後大叫起來。
寧禹疆一愣,轉身去看,隻見殿門大開,一個熟悉又陌生的黃衣青年從裏麵走了出來。說熟悉是因為自己曾經假扮過與他一模一樣的人很多遍,說陌生卻是因為自己的扮相再怎麽相似,神韻與他仍是截然不同的,隻要細心看一看就會覺得,其實兩者並不那麽相似。
黃衣青年,也就是真正的土思徹,本來昂首闊步氣勢不凡地走出門來,想讓心中那個小惡女看看他的風采儀容,讓她知道天下間並非是生了一張精致麵孔的男人才算是美男子,結果迎接他的卻是小惡女的背影與一隻可惡臭小鳥的大喝倒彩!
一聲聲“笨蛋”、“騙子”紮入耳膜,幾乎令他特意凝聚起來的氣場瞬間崩解,五官深刻,輪廓分明的一張性格型男麵孔當場黑了一半,恨不得把那隻該死的小鳥一把掐死!
就在不遠處的水流觴與水成壁聞聲前來,正好看到這滑稽的一幕,土思徹神色僵硬地黑著臉站在門前,幻感冒尖細的嗓門吐字清晰地大呼小叫,“笨蛋”“騙子”之聲不絕於耳——所謂物似主人型,幻感冒別的話不一定能說得清楚,但是罵人的話從來學得字正腔圓,不打折扣。
水氏兄弟涵養較好,尚能忍住洶湧的笑意,隻是眉梢眼角不免露出點端倪,寧禹疆是直接捧著幻感冒笑得直不起腰,如果不是要顧忌點形象,估計她會誇張地躺倒在地上打滾。
水流觴無奈地看了寧禹疆一眼,又看了尷尬惱火得快要冒煙的土思徹一眼,上前打岔道:“恭喜土公子了。”
土思徹硬邦邦地回了一禮,眼角掃到水成壁過去把坐在台階上的小惡女扶起身,伸指摸了摸幻感冒的腦袋,側頭似乎在她耳邊說了什麽話,小惡女總算勉強忍住不再笑了,幻感冒也暫時停下了鬼叫,向著水成壁討好地吱吱叫了兩聲。
土思徹心裏那個恨啊!連那隻該死的幻感冒都跟小惡女一個德行,見到帥哥就和顏悅色!
幻想了很久的初次亮相徹底失敗,土思徹繃著臉走到寧禹疆麵前,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點點頭道:“多謝!”
寧禹疆眼角還有剛才笑出來的淚珠,此刻仍在忍耐著笑意,勉強道:“不客氣……”忽然又想到一事,臉上的笑意瞬間黯淡下來:“幻風寒它……它……”
土思徹眼神一黯,道:“它死了,我的魂魄一離開,它就……”
寧禹疆扁扁嘴,她在廉國皇宮裏就知道,幻風寒本來就是一隻已經死了的土狗,因為土思徹臨時寄魂這才讓它又活了過來,現在土思徹的魂魄已經回歸本位,那隻陪了她快兩個月的小狗,自然就再次死掉了。
一手推開土思徹,寧禹疆幾步走進靜室裏,幻風寒靜靜躺在一個蒲團上,身體已經冰涼僵硬,幻感冒看到一直陪著自己的夥伴一動不動,感到很奇怪,撲騰兩下翅膀落到它身旁,吱吱叫了兩聲,幾步跳到幻風寒的鼻子旁邊,拍打著翅膀,一邊怪腔怪調地叫道:“醒!醒!”
從前它都用這招來騷擾閉目休息的幻風寒,不過這次,幻風寒沒有醒來,更沒有像以往那樣伸出爪子去拍打它報複,幻感冒做好了躲避反擊的準備,結果幻風寒卻還是安靜地躺在那裏。
幻感冒不死心地上躥下跳,試圖讓這個老是趁著主人不注意欺負它的壞夥伴醒來,不過一點點成效都沒有,寧禹疆看著看著,眼淚不聽話地就流了下來,這次不是因為好笑,而是因為傷心,那隻很拽偏偏樣子又很遜的小土狗再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