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禹疆所在的這個懸崖雖然不算什麽隱秘之處,但是水流觴一個水族的子弟,又隻到過巽風崖一回,如何能這樣精確地找到她?而且看他臉上的神色,一點都不意外,仿佛認定了她必然會在此處一樣。
“你……究竟是誰?”寧禹疆此刻幾乎已經可以確認,水流觴之所以能夠讓她產生一種親近熟悉的感覺,絕非偶然。
“你猜到了?”水流觴笑容淡淡的透著欣喜與一些感慨。
“阿靈?!你是鍾靈?你……你怎麽會、會變成水、水……的、的兒子?!你莫非也跟我一樣?”寧禹疆確實猜到了,隻是覺得這關係實在太令人淩亂,她都不知道當著水流觴的麵,該叫水向天做水大哥還是水叔叔了,所以,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水流觴的笑容便成了苦笑,當年的同輩、甚至是自己的情敵,竟然成了自己這輩子的老爹,這種事情放在誰身上都隻能無奈苦笑。
寧禹疆一想起他的經曆,馬上生出同病相憐的感覺來,被打擾的不快轉眼就飛散在風中。她不也是被騙了,平白無故矮了一輩,成了自己姐妹朋友的侄女麽?
“你當年為什麽會忽然失蹤身亡?你是因為在三生殿上取了三世珠,所以知道上輩子的事嗎?”寧禹疆好奇道。
水流觴對第一個問題避而不答,反問道:“這個先不忙說,那天在六長老為你施法時發生了什麽事?眼看著換魂奪舍之法就要成功,為什麽你的魂魄又回來了?”
寧禹疆長長歎了口氣,道:“因為我是風靜語……我想起了一切,我走不了了……”說著說著,一顆顆豆大的眼淚珠子順著她的臉頰滑了下來。
水流觴一窒,就見寧禹疆抱著膝蓋當著他的麵放聲大哭起來。
時間仿佛轉眼回到大半年前,他與寧禹疆相遇那天,寧禹疆在小湖邊也是這樣毫無預警的忽然放聲大哭……他除了無奈,一點點辦法都沒有。
大半年前,他看到她哭,心裏很是錯愕無措,今天再看到她這樣大哭,他依然束手無策,隻能靜靜坐在一旁,心痛地看著她發泄情緒,暗暗祈禱哭完之後,她可以振作一些。
幸好寧禹疆的性子不是那種隻知沉浸在悲傷之中的自憐自傷型,尤其哭得差不多了,一眼瞄到水流觴那副不知如何是好的焦慮神情,頓時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水流觴大大鬆了一口氣,連忙主動引開話題,免得她又哭起來。
“你還真是幾百年如一日不會哄女孩子,見到我哭,都不曉得安慰一下,借肩膀給我靠一靠,虧得那麽多女孩子把你當夢中情人,她們竟然沒發現你其實是塊愣木頭!”寧禹疆毫不留情數落道。
水流觴遲疑了一下道:“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你。”
好吧!我們還是不要對愣木頭有什麽要求了!寧禹疆囧了一下,忽然想起剛才的話題,於是問道:“你現在應該記得一點點前世的事情吧?”
水流觴點點頭,他取了一顆三世珠,現在有前生的百年記憶。
“你會不會覺得對著水、水族長很尷尬啊……”如果讓她現在見到水向天、風聆語等人,她肯定尷尬死了,不知道改叫他們叔叔阿姨還是姐夫姐姐……哎!
水流觴就更慘,當年他還是鍾靈童子的時候,與水向天法力相當,都是仙族中備受矚目的少年英才,加上兩人隱約都對風靜語有著一些未能宣之於口的情愫,雖然接觸的機會不算多,也從沒有什麽過節,卻是麵和心不和,頗有點互別苗頭的意思,現在一下子矮了一輩成了人家兒子……真是作孽啊!
人們為什麽喜歡幸災樂禍,因為看到有人比自己不幸,心情會好很多。
水流觴哭笑不得,想了想道:“我現在是水流觴。”鍾靈童子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如果不是因為某些特殊原因,水流觴不會去取三世珠,有很多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再糾纏不放隻會令自己難過,於事無補。
其實決定取下三世珠那一刻,水流觴也曾掙紮過,甚至離開三世殿後,也不太願意回到水族去麵對水向天等人。為寧禹疆到土族探路是原因也是借口,當時他表麵上雖然沉靜如故,但心裏卻紛紛亂亂,難以平靜。
直到再見到水成壁,今生的弟弟,他重新想起過往百多年的經曆,終於明白了,過去的就是過去的,他今生已經是水向天的兒子,有早喪的母親,有為了自己的前途嫁入水族的養母,有新的族人……這些一切一切都是真實的,不容否定的,他為什麽還要為了前生的事情卻糾結難過呢?
寧禹疆聽了他的話,沉默了一陣,道:“是啊,我從前是誰已經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現在想做一個什麽樣的人,想怎樣生活下去。”
“你想通了就好。”水流觴看著她重新泛起笑容的小臉,知道她已經放下心結。寧禹疆的性格從來拿得起放得下,既然已經決定了留在這個世界,就不會再讓自己一直沉浸於不能回家,與親人訣別的悲痛抑鬱之中。
“你還記得風族的法術嗎?”寧禹疆笑眯眯問道。
“例如?”水流觴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個小魔女在計劃著某些不好的事情。
“你記得我以前最喜歡玩的遊戲麽?”
水流觴還未反應過來就覺得一股大力推來,他的身體不由自主一歪,跌到了山崖之外,往萬丈深淵直落而下!
做完了壞事的寧禹疆哈哈一笑,一躍也跳下了懸崖!
疾風從腳下往上擦過身體,急速下滑的身體馬上產生係列刺激無比的生理反應,臉頰上的淚痕轉瞬被強風吹散風幹,所有的煩惱、傷心、不舍似乎也被一道吹散……再見了,那個世界的親人們,但願你們再想起我,隻記得我們一起時的快樂溫馨,忘記分離的痛苦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