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聚會的前一天,各路人馬開始陸續到來,風族那些外出遊蕩的族人也一個個跑回來看熱鬧。
風族的人向來不愛講排場,隨意慣了,所以也沒什麽特別布置。巽風崖宮城裏空出一排院子方便客人休息,把用作商議大事及待客的無跡殿收拾一下就算是布置完畢。巽風崖的宮殿雜物極少,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所謂的收拾,不過就是多弄幾把椅子桌子給客人坐而已,其他的就別想。
最先到的是卻是土族新族長土思徹,因為土族現在百廢待興,之前又發生過內訌之事,所以隻是簡單低調地對各個仙族發去正式信函,告知新族長繼任之事,而繼任大典則延遲舉行。土思徹經過一番生死大難,處事越發深沉,也實際了很多,深知要揚名立萬實在不必急於一時。
土族中陸續傳出各種消息,最大的自然是裂原魔君命喪坤堯宮一事,而土思徹擊敗裂原魔君的戰績也被仙族眾人所津津樂道,不過大多數人依然心存懷疑,裂原魔君是什麽本領,之前仙魔大戰大家看得清清楚楚,水族出了一個才一百多歲的大公子將他擊敗已經是天下奇聞,土族也來一個?這年頭天才未免有點太多了吧。
土族一直處事低調,土思徹等後輩新人在仙族中沒什麽知名度。不是沒有人懷疑過土族誇大其詞為新族長臉上貼金,不過據說當時坤堯宮中尚有風族的小族長與水族大公子二人,他們全然不否認傳聞,證明土族就算是誇大戰績,應該也不至於太過離譜,所以大家都對土族這位新族長好奇起來。
風族的人自然也聽了傳聞,有些更八卦的想起族長之前是從坤堯宮裏被接回來的,土族還特地派了使者等著她的消息好馬上到土族去回報,估摸著這位土族新族長會不會也成了自家族長的裙下之臣?
所以,大家基本上是用近似“看女婿”的心理跑去圍觀土思徹。
幻感冒聽說老夥伴來了,二話不說撲騰幾下飛到宮城門外來,雖然它與土思徹互相看不對眼,但是他畢竟是這世上除了寧禹疆之外,與它最親近的一個了,感情不同一般。
土思徹奉行低調原則,隻帶了四個隨從前來,還未到巽風崖上,就見一隻五彩鳳凰迎麵直撲而來,他一伸手接住了它剛想打招呼,就聽幻感冒大聲道:“你記住,我現在叫幻雪兒!不要在旁人麵前亂叫我的名字。”
土思徹微微一愣道:“為什麽要改名字?”
幻感冒沒好氣道:“我叫你幻風寒,你樂意麽?”
“樂意!”土思徹差點衝口而出,終究還是把這兩個字吞回肚子裏。他還是幻風寒的時候,對這個名字深惡痛絕,待到再也當不了幻風寒之後,卻又時時刻刻懷念那段日子,覺得就算被小惡女欺負,被這隻醜小雞嘲笑起哄也很是開心快活。
幻感冒不能理解他的心事,隻當他是認同了自己的說法,嘰嘰喳喳開始說起它回到風族後如何如何受歡迎之事。
土思徹身後四名隨從都是新近挑選提拔起來的新人,開始見到眼前竟然出現會說話的活生生的五彩鳥,都是好一陣驚奇,再聽到這隻鳥對族長出言不遜,又是一陣氣憤,然後向來氣勢逼人的族長竟然對這些話不以為忤還對那隻鳥態度極好,更是一陣訝異,接著從他們的對話中得知,這隻五彩鳥竟然是風族族長座下的神鳥,傳說中的鳳凰,他們便隻剩下崇敬羨慕了。
難怪這隻五彩……鳳凰如此目中無人,原來不但本身稀罕尊貴,背後靠山很硬,更與族長交情很好。
他們努力平複了心情,擺出一副端莊肅穆的神態,不想教風族的人看輕了去,卻聽到沒能獲得族長積極響應的鳳凰神鳥爆出一句惡毒的評價:“怎麽你的手下跟你一樣,又悶又呆?!”
“……”
土思徹聽了很生氣不好發作,瞪著幻感冒不說話,幻感冒卻全然不當回事,扇扇翅膀飛到他的肩膀上,在他耳邊低聲道:“你這樣怎麽追得到我家主人啊?”
噗!土思徹的火氣像一個漲得滿滿的氣球,被一下子戳破,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幻感冒很滿意這個結果,怪笑幾聲向前飛去,前方不遠處就是巽風崖宮城的大門,門前站著一大前來迎接的風族族人,中間一個藍衣少女正望著他微笑。
一下子所有的人聲喧鬧仿佛都離他遠去,眼前隻剩下這個讓他朝思暮想的美麗少女,她全然沒有變化,隻是眉間似乎多了幾絲沉靜。土思徹定定看著她,一步一步往前走,腳下踩著一團一團雲彩,心情既是雀躍也有些遲疑不安——不知道再次見麵她會以什麽態度對待他呢?
寧禹疆那邊就熱鬧了,圍觀群眾紛紛就土思徹的樣貌氣質身材條件等發表評論。
身後少女甲低聲道:“哎,他不如水族的兩位公子英俊呢?”
少婦乙吃吃笑道:“其實他挺有男人味啊,水族兩位公子俊秀是俊秀了,卻不如他剛猛壯碩。”
大叔丙語重心長道:“你們不要這麽膚淺隻看表麵,男人還是要看內涵的。”
群眾一臉懷疑地噓道:“內涵?內涵要怎麽看啊?”
大叔丙抬頭挺胸:“看我就知道什麽叫有內涵了!”
“切!”群眾紛紛轉頭作打醬油狀。
寧禹疆聽著這些亂七八糟的,直接冷汗一下,風族這些人真是……讓人無語。幸好土思徹眼神呆滯地不知道在想什麽,估計也沒聽到群眾的議論,不然這個臉真丟大了。
幻感冒在半空中翅膀一收,穩穩落在她的肩頭,寧禹疆皺皺眉道:“你要記得去減肥,不然我肩膀早晚讓你壓廢了!”
幻感冒反駁道:“別人求我,我還不站他們肩膀呢!你是我主人才有這樣的殊榮,你應該懷著一顆感恩的心主動肩負起我神聖而高貴的身體!”
寧禹疆的回答是一手拎起它扔垃圾一樣扔得遠遠地。風族眾人看著族長這麽當眾虐待小動物,麵麵相覷集體噤聲,免得惹了族長不快,也把他們像幻感冒一樣扔出去。
土思徹來到寧禹疆麵前,千言萬語不知該說哪一句,頓了頓隻說出最平常的一句:“你……你近來可好?”
“還好,等這樁麻煩事解決了估計會更好!別傻站著了,進來坐吧。”寧禹疆很無所謂地轉身帶路,引著他們走到中心宮殿群後的一排院落前,伸手一指道:“你們先來,有優先選擇權,喜歡住哪個宮殿就哪個,需要什麽就告訴外邊的人,自己招呼自己,不用客氣!”
這樣粗疏中透著爽朗的迎客說辭,令土思徹搖頭苦笑,身後隨行的四名隨從目瞪口呆。族長親自接待帶引,這絕對是非常尊重來客的行為,不過這態度說話也太、太隨意了吧!早就聽聞風族的人不拘禮節,沒想到竟然到了這個程度。
土思徹經過一路的調整,已經恢複正常狀態,一手拉過寧禹疆,對幾名隨從道:“你們自去安頓,我與風族長有些事要商議。”
四名隨從齊齊躬身答應便退了開去。
土思徹醞釀了一肚子話,還沒開頭,寧禹疆劈頭就問道:“土思衡呢?怎麽不帶他來?”
“你要他來做什麽?”土思徹沉聲道,心裏大是鬱悶,小惡女一見他就問起別的男人,她怎麽就不問問他呢?
“提前跟你說了吧,你知道惡靈之穴的事情嗎?”寧禹疆沒注意到他的情緒。
“自然知道,一百年前正是惡靈現世之期,當時我還小,族裏上下為了這件事恐慌不已,結果最後安然無事。”土思徹忽然想到四長老跟他提過的關於寧禹疆的往事,當年似乎正是她的前身深入惡靈之穴阻止惡靈現世,還因此傳出了死訊……
“現在發現惡靈之穴外邊的鎮魔大陣出了問題,我記得你家幾位長老曾經說過,土思衡師從八長老,對陣法有很大的興趣,造詣頗深,所以想請他來一起參詳一下。”
這件事非同小可,土思徹一聽便知道其中的嚴重性,答道:“思衡他忙著設計新坤堯宮外的法陣,事先我也不知事情如此嚴重,不如這樣吧,我現在馬上派人去把他叫來。”
寧禹疆想了想,往返坤堯宮與巽風崖,少說要五六天,等土思衡來了,說不定會議已經到尾聲,於是道:“不用太趕,慢來吧,這件事也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就算仙魔頭領到齊,也未必能馬上有法子解決。”
土思徹點點頭,忽然道:“上次,你讓六長老為你施行換魂奪舍大法,啟動大輪回盤,是想回到原來那個世界去,再、再不回來?!”
這件事他一定要搞清楚,他之前曾經聽聞過寧禹疆的打算,不過一直沒放在心上,畢竟按照她的說法,回去就隻能當個沒有法力,僅有幾十年壽命的凡人,他不敢相信會有人好好的仙族不當,反而要回頭去做凡人的。所以隻當寧禹疆是思念那個世界的親人,回去看看,還會再回來。
當日他在正堯殿外猛然聽聞毓秀童子道寧禹疆會一去不複返,幾乎驚得魂不附體,不管不顧地直闖入他們施法的偏殿,卻見到寧禹疆昏迷不醒。
這樣的驚嚇,他自問沒能力再承受一次了。
寧禹疆卻不太明白他的心思,聞言悵然道:“原本是有這個打算的,不過……”
土思徹心驚膽戰地等著她的“不過”,怎知寧禹疆卻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願,扭頭笑笑道:“反正現在沒走成,也不打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