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的時間眨眼便過,柔兒、土思徹、木瑕雪、水流觴、火彥陽、夜焰等依約齊聚巽風崖上,身邊還附送了幾個不速之客。
寧禹疆聽完這幾個“富餘人員”提出要一同進入鎮魔大陣的要求後,瞪眼罵道:“你們以為去郊遊?人越多越熱鬧越開心嗎?”
站在木瑕雪身邊的雷亦英寸步不讓,沉聲道:“瑕雪她法力雖然強,但與另外幾位比起來猶有不足,我雷族本源出木族,彼此功法相近,有我助她,更可穩操勝券。”
寧禹疆哼道:“你得了吧,我風族一樣源出木族,她就是不足,我來補一補就綽綽有餘了,這麽爛的借口,虧你想得出來。”
雷亦英經曆生死大難之後,性子沉穩了不少,被她當眾駁斥也不生氣,一聲不吭捉緊了木瑕雪的手,以行動表示,他是一定要跟進去的。
木瑕雪道:“雷族剛剛安定下來,你還是以大事為重,萬一……雷族可如何是好?”
雷亦英對她倒是有問必答:“嶽父答應會代為照管,你就放心吧。”他一口一個“嶽父”,頓時木瑕雪就小臉泛紅,忸怩起來。
嘖嘖!原來是戀奸情熱,怕老婆一去不回!
寧禹疆沒有棒打鴛鴦的嗜好,既然人家堅持要去,那就讓他去好了,兩個人在一起出力,至少心裏也會安定一些。
她手指一轉,指向站在水流觴身邊的水成壁,道:“你不要告訴我,你大哥法力有所不足,所以你來助他啊!”
水成壁義正詞嚴道:“大哥是我水族的繼承人,身份貴重,君父擔心他急於求成耗力過度會有閃失,要我從旁監視,如有不妥可以及時提醒。”
“這是什麽爛理由?!你不許去!”寧禹疆咬牙切齒道,一個怕不夠力,一個怕用力過猛?
“我已經向君父領命,你答應我要進去,你不答應我也要進去!”水成壁眨眨桃花眼,死皮賴臉道。
寧禹疆好歹勒索過人家不少“賄賂”,手上戴的鐲子還是人家做的呢,一時拉不下臉趕人,隻好轉去針對其他“軟柿子”——例如站在柔兒身邊的土思衡。
“你說什麽都不能進陣的,還指望著你看住鎮魔大陣呢!”如果他們成功,要靠土思衡破陣放他們出來,如果他們失敗,則要靠他繼續維護鎮魔大陣,避免惡靈現世。
土思衡點點頭道:“我知道,我隻是來見見柔兒……柔兒,我、我會一直守在陣外等你,你一日不出來我等一日,一輩子不出來,我等一輩子。”後麵一句話是對柔兒說的。
柔兒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對自己說這樣的話,抬起頭傻傻看著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寧禹疆雖然也替柔兒感動,但不得不說……真的太肉麻了!沒看出來土思衡這小子平常沉默寡言,一爆發竟能說出這種級別的情話。
土思衡轉頭對寧禹疆道:“風族長,祝你們馬到功成!”說完向眾人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了巽風崖,往黑風山而去。
寧禹疆他們協調傳功方法的同時,他也有重大任務——他必須將鎮魔大陣調整到即將失效而未失效的那種狀態,打開陣內黑風山惡靈之穴的入口,同時也給進陣的這些人騰出足夠的施法空間,以便於他們吸收天地靈氣激發自身法力。
終於成功送走了一個,寧禹疆一轉身發現這次火彥陽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正是毓秀童子。
“我跟你說了一百次了,你要留守巽風崖,坐鎮風族,這是你身為風族童子的職責與義務。”寧禹疆心道,別人我管不著,難道自己家裏的也管不住不成?!
毓秀童子一臉怨婦兼棄婦的可憐神情,想了想,指指身邊的火彥陽道:“我怕他一個人太弱了撐不住,我好歹可以幫他激發一下法力。”
火彥陽一掌掃過去,夾帶一團紫紅烈焰直衝毓秀童子的麵門,一邊罵道:“去你的!讓你知道我弱不弱!”
當日幻感冒吞了火皓世的南離神火,回到風族後重新吐了出來,親手交給了火彥陽,火族人重獲南離神火,族裏上下隻把幻感冒當恩人一般。而火彥陽因為有了神火為引,修煉之上突破瓶頸又更上一層樓,打起架來更是凶狠。
毓秀童子的頑固,一百多年前寧禹疆還是風靜語的時候就領教過了,就因為意外沒能及時進入惡靈之穴救出風靜語,他就自毀容貌變成個又老又醜的小老頭,還自封法力,結果被水向天趁機修改抹殺了大段記憶,吃了很多苦。
這次估計不管說什麽,他都非要跟進去不可了……寧禹疆心裏歎了口氣,不再去理那又再開始狗咬狗的倆人,轉頭看了眼非常老實地單身赴會的土思徹與夜焰,皮笑肉不笑道:“你們不需要人幫忙也不需要人監督吧?”
土思徹很淡定地搖搖頭道:“不必了!”
夜焰忽然笑了笑:“我有你就夠了。”
柔兒與木瑕雪一聽,掩嘴竊笑,水氏兄弟與土思徹臉色一沉,那邊火彥陽與毓秀童子激戰之中不忘異口同聲大叫道:“你想得美!”
寧禹疆磨了磨牙,看著這幾個家夥,徹底無語了……
按照本來的計劃,與寧禹疆一起進陣的有七個人,正確地說是六個人加上一隻鳥,其中五個分別精通五行法術,另外一個負責居中調和,將法力源源不絕送到幻感冒身上,再通過幻感冒傳遞給身在惡靈之穴中的寧禹疆。
之所以不找更多的人,則是考慮到寧禹疆與幻感冒身體再強悍,承受能力也有一定限製,過多的法力她們也難以承受,而且真正的高手不是大白菜,地裏摘完一批又長一批,仙魔兩派其實都麵臨人才短缺的問題,隻是情況惡劣程度不等而已。
例如柔兒,金族幾個長老就曾先後試圖說服她不要參與到這麽危險的事情當中,由大長老甚至金澤立代她去,以保留金族的新生力量,不過都被柔兒婉拒。柔兒那天站出來為金族說話,不過是不忍族人遭人冷眼恥笑,她根本沒打算過要回到金族去,更不可能放任好朋友身入惡靈之穴,而自己卻置身事外。
雖然寧禹疆與幾個參與設計方案的人都覺得消滅惡靈把握甚大,但惡靈從練成至今已經曆萬萬年之久,中間有什麽變化誰也說不準,他們所想的對付惡靈的方法始終存在著許多不確定因素,萬一他們一去不返,仙魔兩派都將遭受重創。
所以從方案設計之初,寧禹疆就一直把人數控製在一個合理水平,既保證不會因為法力不足而失敗又保證不會在真失敗後損失難以彌補。
計劃趕不上變化,現在一起進陣的人從當初的一共七人一鳥,變成了十人一鳥,幸好這多出來的三個人同樣也是聰明絕頂之輩,法力也十分精純,所以寧禹疆最終也無可無不可地接受了他們的強行加入。
水成壁本身兼有水族與土族血統,從小就兼修禦水術與禦土術,不但可以幫助水流觴,也可以去幫助土思徹,甚至能夠與柔兒的禦金術配合,倒是令人刮目相看了。
毓秀童子則兼顧火彥陽與木瑕雪兩邊,一邊煽風點火,一邊風雷交加,有了他們的加入,金木水火土五行法力竟剛好達到平衡狀態,寧禹疆心中暗暗驚奇,這簡直好像注定了一般。
真正絕對不需要任何人幫助的是法力最強的魔主大人夜焰,隻是他看著幾個年紀輕輕的“後輩”竟然一個比一個厲害,心裏也不免升起一些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感慨。
這幾個人,就算現在不是絕對的族中第一高手,將來的成就也不可限量。
兩個月的時間,在凡間看來不算短,但在擁有三千年壽命的仙人看來,不過彈指之間,他們十個人加上幻感冒,在巽風崖中閉關練習,更感覺不到時日流逝,直到聽到風鈺在外邊敲鍾提示,方才發現原來已經過去了兩個月。
各人又再試了一遍已經練習過無數次的傳功之法,覺得再沒有什麽遺漏與不協調,才一起出關往黑風山而去。
黑風山附近聚集了仙魔兩派無數人,他們都暫時放下彼此的仇怨敵視,一同恭送即將冒險進入黑風山剿滅惡靈的英雄啟程。
這時的黑風山,與之前已經完全是兩個樣子,本來山靈水秀綠樹環抱猶如旅遊名勝的山脈隻剩下枯木怪石,所有正常生靈都已經被惡靈之穴裏的穢氣滅絕殆盡,山頂上黑氣最濃的那一處,洞開一個黑森森的巨大石窟,黑氣自其中源源湧出。
從遠處看,整座黑風山像被籠罩在一個透明的半圓玻璃罩子中,黑氣從山頂冒出往上升騰到一定高度就像被什麽東西擋住了一樣往旁邊飄散,慢慢下沉,將整座黑風山包圍起來,卻一絲也泄露不到外邊去。
這樣的情景,仙魔兩派中大部分人都曾見過——百多年前,鎮魔大陣即將失效前的黑風山就是這個模樣。大家看了不可避免勾起當日的恐懼不安,人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土思衡早就在法陣邊緣設置了標識,又加了一層嚴密的防護法陣,以免一些不知就裏的人誤闖進去,傷及自己性命不說,還有可能壞了寧禹疆他們的事。
寧禹疆不想把場麵弄得太過生離死別,此行雖然有凶險,但是她相信他們一定會成功!同行的其他人也不是婆婆媽媽的類型,簡單與眾人作別後,土思衡指揮手下啟動防護法陣的生門,讓他們進陣。
柔兒一個人落在後麵,回頭看著土思衡微微一笑,兩人都沒有說話,這一笑中已有千言萬語。
鎮魔大陣之外本來也有防護法陣,不過百多年前被風靜語破解,所以現在走進土思衡所設的法陣,再走不遠就走到了鎮魔大陣的邊緣。
寧禹疆轉過身笑眯眯道:“大家準備好了嗎?再走幾步就進陣了,要反悔就趁現在。”
大家都不吭聲瞪著她,用眼神鄙視她的多此一舉,夜焰走上兩步拍拍她的肩膀輕鬆道:“走吧!”當先邁步往前走去,仿佛此行真的是去郊遊,而不是去跟惡靈拚命。
上一次,他錯過了風靜語,追悔了將近百年,如果不是寧禹疆的出現,也許他剩下千萬年光陰,依然會活在無法化解的悔恨當中,現在終於有了跟她一起並肩同行的機會,哪怕前麵等待他的是萬劫不複,他也不會再有半點猶豫。
對於火彥陽、毓秀童子而言,何嚐又不是如此?
幻感冒大模大樣蹲在土思徹肩上閉目養神,養精蓄銳,被當成樹枝用的土思徹卻全然沒有一丁點不滿,甚至暗暗為幻感冒的主動親近得意。他對幻感冒沒什麽別的意思,不過這隻呱噪的小鳥總讓他想起他還是幻風寒時,與寧禹疆朝夕相對的日子。那是他一生中最難忘的回憶,讓他覺得,他與寧禹疆比其他人都要親密。
他對寧禹疆的信心比對自己的還要更強,從他在絕望的噩夢之中清醒,睜開眼睛看到這個小惡女起,他已經選擇了無條件地相信她,所以他雖然對族裏交待了一切,甚至已經留下正式文書,一旦他有意外,就由土思衡擔任族長,但是他其實打心裏不相信寧禹疆會失敗。
他會用盡全力,包括他的性命去支持寧禹疆完成她的夢想。
水流觴定定看著寧禹疆挺直的身影,前生他放棄了永生不滅的機會,以自盡的方式選擇重入輪回,雖然依然沒有改變寧禹疆再次進入惡靈之穴的命運,但是他們又可以在一起了,哪怕這次的結局是他們事敗身亡,但就為了輪回之中的再次相遇機會,他覺得犧牲再多也值得。
水成壁一直安靜地走在離寧禹疆不過一臂之遙的地方,心裏沒有大戰前的緊張,隻有一片寧靜滿足。從小他無論再怎麽努力,也比不上天縱英才的大哥,他曾經為此怨恨命運的不公,為什麽要給他優秀的資質,偏偏又要生出一個比他更優秀的兄長。
直到他認識了寧禹疆,他知道,在她心中他是不同的,他有著其他人都比不上的才華,雖然他的所謂才華在別人眼中也許不值一哂。他環顧身邊一個個出類拔萃的英偉男子,他們也如他一樣戀慕這前麵的少女吧?不過,哪又如何?
在他的小薑糖心目中,他就是他,沒有人能代替的獨特的他,這樣已經足夠,就算她心裏所愛的並不是他,隻要能夠一直陪在她身邊就好。
黑風山下,風聆語對水向天道:“我真不明白,為什麽你會讓阿壁也一起進去,你難道就不擔心?”
“阿壁的心事你我都清楚,他也是我的兒子,我不希望他像我一樣,抱憾終生……”水向天淡淡然道,讓人看不出他有半點“抱憾終生”的樣子。
隻有他自己知道,這一生他雖然成為了萬人敬仰的水族族長,甚至隱隱成為了五大仙族的首領,但是回望來時路,他的遺憾要比他所得到的東西多得多。
年輕時為了責任為了權勢放棄了世間上最愛他的女子,後來碰到一個他最愛的女子時,卻又因為種種原因,連向對方明白示愛的資格都沒有,隻能將愛意深深壓抑在內心深處。
他的風光背後是兄弟反目,夫妻離心,父子關係冷淡……他辜負了太多人,也活該如此。
不過他讓水成壁與水流觴同行,真的隻是出於愛子之心嗎?
風聆語瞪了他一眼道:“你分明是想給觴兒添堵!”
水向天一直知道水流觴前世的身份,他做的事,風聆語件件看在眼裏,這麽多年下來,哪還不知道他的腹黑企圖?
水流觴明明不好女色,他卻以各種理由塞給他一個又一個妾侍,又以修煉進境為由早早要水流觴解除眉心的封印,原因無他,因為風靜語最不喜歡風流男子,更不願接受與人共侍一夫。雖然不確定轉世後的風靜語會是什麽性情,但水向天還是忍不住趁著水流觴不知前世情事的時候早早“抹黑”他。
說白了不過是因為一點點的妒忌不甘——不甘心要親手促成水流觴與轉世風靜語的婚事,不甘心他一生不可能得到的將會被水流觴得到,所以一邊拉攏倆人,一邊又忍不住搞些小破壞,這樣的矛盾心情風聆語也是到最近才慢慢想明白,又是生氣又是好笑,隻可憐水流觴因為水向天的存心陷害,無辜被寧禹疆排斥了這麽久。
“哎,我在想,如果他們倆人能夠早早成親,解除小薑糖眉心的封印,也許這次的勝算會更大……”風聆語最關心的還是寧禹疆的安危。
水向天道:“放心吧!裏麵不但有夜焰,還有五大仙族中的頂尖好手,他們一定會平安無事,將惡靈徹底消滅的。”
“但願如此……”風聆語望著被濃濃黑氣籠罩的黑風山,焦急地等待著約定的信號——鳳凰神火的燃起!
……
三十年後,凡間廉國通江城中迎雲樓上,一個說書先生口沫橫飛地講述著傳說中仙魔兩派聯手剿滅惡靈的傳奇故事,講到兩派高手一起殺入鎮魔大陣之內,人人豎起耳朵等著聽精彩的鬥法過程之時,忽然咳嗽兩聲,不說了。
酒樓裏的客人們不依了,紛紛問道:“他們進了法陣裏,然後呢?!”
“是啊是啊!然後呢?”
說書先生摸摸山羊胡,拖長聲音道:“然……後……啊……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被耍群眾憤怒了,一時間瓜子殼、雞骨頭、吃剩的殘羹剩菜紛紛向說書先生身上招呼。
說書先生左閃右躲,一邊哇哇叫道:“明天、明天各位客官來了,我一定說!一定說!”
橫裏伸出一雙纖纖玉手,一把揪住說書先生的領子,一個美貌少女橫眉豎目道:“呸!誰要等你明日?那惡靈不用說一定是被風族女仙滅了,我廉國受風神庇佑,所以才能戰無不勝,一統列國!”
美貌少女小臉上忽然現出興奮的紅暈,有些急促地問道:“我、我要問你的是那風族女仙,她……她最後與哪個仙人、還是妖魔族那位魔主在一起了?”
這才是一個花季少女會關心的重點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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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不要激動哈,雖然是下回分解,不過下回就在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