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

第五十章 初至汴京

他都知道了,楊延昭暗歎了口氣,看來七弟不再是那個不經世事的少年了,或許這一年來的避忌此事隻是不願提及罷了。

“真的要如此麽,六哥?”

七郎的聲音再次響起,望著劉延昭,像是在求證。

沒有否認,點了點頭,事到如今,也不該在隱瞞,“七弟,晉陽城已是朽木難支,為了劉家,我不得不這樣做。”

雖然心裏早早的猜測到一些,但真切的聽到劉延昭說出時,七郎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難以置信的不禁是這聽起來很是瘋狂的計劃,更難以置信的是站在眼前,那個顯得熟悉而又陌生的六哥。

這種感覺七郎已經不是第一次有了,但最終,他都會將這荒誕的想法強行壓下,這次也不例外。

“六哥,難道你沒想過,爹若是知道所有的這些都是我們推波助瀾,他會不會……”

知子莫如父,反之亦然,身為劉繼業之子,七郎也深知他的剛真不阿,要是知道劉漢朝廷的滅亡與自己二人相關,日後肯定要父子反目。

歎了口氣,劉延昭也有些頭疼,但木已成舟,事情發展到如今之地,早已沒了別的選擇,若是真的被劉繼業追究起來,他也隻能認命了。

“爹他會明白的,不過暫且還是別讓他知曉。”

低首沉默了少許,七郎點了點頭,“弟弟知道了,可要是爹問起六哥的去向,該以何事告知?”

“匆忙之中發現了契丹人的蹤跡,隱約有圖謀不軌之相,而我帶著人查探去了。”

繼續囑咐了七郎幾句,與部下每人挑了匹馬,其餘的則是各摔了一鞭,讓其自行跑開了。

畢竟這光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有馬來騎,更別說這上好的契丹戰馬,多了反而引起他人的注意。

胡亂跑掉的馬倒是不用擔心,此刻,馬峰正忙著掃除異己,怕是察覺不到,契丹人被殺也不會那麽容易被發現。

帶著蓸山和崔平,與七郎道了聲別,劉延昭一甩長鞭,朝著南邊行去。

身後的七郎看著三人消失的身影,眼中泛出濃鬱的擔憂之色,事態一直朝著六哥所預期的發展,可這汴京能否如他所願?

但願老天保佑,保佑劉家,保佑六哥。

深吸了幾口氣,將腦中的愁緒搖去,七郎翻身上馬,帶著剩下的人絕塵而去。

四月的天正是讓人精神氣爽之時,草木回春,就連官道之上生出了稀疏的雜草,突然,路的一端傳來噠噠作響馬蹄聲,三騎匆匆而過,揚起一路的煙塵。

“教官,我們已經過了遼州城,再往前行便是宋國的邢州了。”

崔平一邊駕著馬,一邊從懷中拿出在遼州城從行腳商人那買來的簡易地圖,看了幾眼,與劉延昭說道。

“還有多久能到?”

“若是連夜趕路,約莫著明日正午之前便能到達。”

“好!”

劉延昭一甩鞭子,繼續加快了速度,崔平與蓸山對望了一眼,也趕緊趨馬緊隨其後。

正午時分,邢州城外往來的人少了幾分,但是把守卻仍是森嚴,劉延昭三人已經到了一個多時辰,卻依舊還未能進城。

邢州與遼州相近,遼州出城的時候是跟著一隊商旅,漢宋雖對立,但對商賈走販經嚴格盤纏之後,還是會放行,所以劉延昭才能順利出城。

隻是那商客去的是潞州,所以劉延昭隻能自行想辦法。

“教官,馬車來了。”

不遠處,蓸山與崔平駕著一輛破舊的馬車,他二人的裝扮也做了收拾,之前的衣物已經收了起來,正穿著尋常百姓所穿的麻布衫,上麵甚至還有幾塊補丁。

三匹上好的馬換來這些東西,心中雖然有些可惜,但那馬太過顯眼,別無他法,隻能忍痛割愛了。

“知道怎麽說了麽?”

“恩,教官。”

城門口,如同劉延昭所料,馬車被攔了下來,很快便聽到崔平的聲音,“軍爺,我家少爺身體染疾,需要到城中瞧瞧大夫,還請軍爺通融通融。”

幾句罵咧之後,對方的話語變得客氣了幾分,應該是銀子起了作用,簾布被掀開,劉延昭故技重施,劇烈的咳嗽起來,特意將手絹上的那絲血跡給露了出來。

“行了,走吧,走吧!”

心裏暗鬆了口氣,還好將剛才那手絹係到左臂之上,來緩解傷口裂開的疼痛。

兩日來連續趕路,這傷自然好不了,也多虧了傷沒有痊愈,不然還找不到血來充當演戲的道具。

進了城,在一家藥鋪買了些金瘡藥,然後去酒樓隨便吃了些填腹之物。歇了小半個時辰,崔平也買來了三匹馬,於是劉延昭不再逗留,直接上馬往開封疾馳而去。

出了邢州城,一路上的盤查鬆了幾分,可以較為順利的暢通而行,又過了四天,風塵仆仆的劉延昭終於見到了開封府那高大的城牆。

“教官,我們到了。”

滿臉灰塵的崔平咽了咽已經發幹的喉嚨,語中顯然有一絲的興奮,自小在代州長大他一路行來對所經城池的繁華大為震驚,眼前便是宋國的都城,定能大開眼界。

“進城找家客棧先行歇一歇。”

說實話,連續數天日夜兼程的趕路,他也很是疲憊,特別是左臂處的傷口還未愈合,現在仍舊隱隱作痛。

進了城,縱使劉延昭也大為驚訝,舉目則青樓畫閣,棱戶珠簾,雕車競爭駐於天街,寶馬爭馳於禦路,金翠耀目,羅綺飄香。新聲巧笑於柳陌花衢,按管調弦於茶坊酒肆。

好一番人間天堂。

崔平與蓸山更是看直了眼睛,若不是劉延昭在旁看著,這兩大老爺們怕也是要走丟了。

找了家客棧,住下後梳洗一番之後,將傷口重新上了藥,這才使得劉延昭精神好了許多。

吃了點酒菜,將崔平二人叫道了房間,有些事情,雖然沒問,但劉延昭知道他們心裏有著疑惑。

毒蠍是培養出來做執行任務的機器,不過對於這些元老骨架之人,還是得有所重視,要是就此埋下了芥蒂,日後還怎麽能指望他們來賣命?

“坐吧,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沒錯,我是在……”

“教官,別說”,崔平罕見的打斷了劉延昭的說話,“我們都是教官的兵,隻按照命令辦事,便不再有其他的想法。”

“崔平說的是,要是教官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們就先行退去了。”

兩人如此倒是讓劉延昭有些出乎預料,不過也是省事多了,遂擺了擺手,“出去轉轉,別丟了就可以了。”

輕聲關好房門,走到下樓的木梯前,崔平轉過身,“曹大哥,你說,我們這樣做真的是對的麽?”

“哎……”

蓸山歎了口氣,“崔平兄弟,之前不是已經商量好了麽?教官怎麽說,我二人便怎麽去做,這一路來,老哥我時常想家鄉父老能活在這繁華太平之世該多好,晉陽城小朝廷始終不能給百姓帶來安居樂業,不破不立,不破不立啊……”

低聲說著,蓸山有些落寞的往樓下走去,崔平在原地愣了愣,稍後也隨他往客棧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