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

第六十七章 小打小鬧

出了徐師的院子,楊延昭心情愉悅了不少,之前雖是簡單的幾句話語,但徐師的舉止確實展現出了胸中有大學問,這正是他所想要的。

與張謙走向最西邊的屋舍,門邊的兩側龍飛鳳舞的寫著兩排字,“窮卷千百策,秋來菊自香”。

“好字,好文”,楊延昭低歎了一聲,“與梅花香自苦寒來有著異曲同工之處。”

“這是院子親自手書,字跡當然蒼勁有力,隻是延昭兄口中的‘梅花香自苦寒來’也是絕佳好句,在意境上毫不遜於這兩句。”

張謙這一稱讚楊延昭心中沒有再有窘意,雖不知道這曾經耳熟能詳,眾人皆知的話出於誰手,但現在卻是屬於他的。

這便是穿越客的優勢。

此刻書院中已經有著幾人在埋頭讀書,隻不過那齊文彥三人倒是沒有瞧見,張謙指了指身邊空著的黃色書案,示意楊延昭坐下之後,便也埋頭用功去了。

盤膝在案桌前,楊延昭放下一直捧著的幾本書,看著左右的陌生麵孔,深吸了口氣,心裏略有感慨,沒想到還能有機會再次求學。

翻開書,習慣性的抬起右手,這是楊延昭才發現他遺忘了件很重要的東西,沒有帶筆硯。

前世上前,隻是夾本書,筆時常不帶,因而早晨也就抓了幾本書卷便出了家門,跟著張謙朝著書院來了。

瞄了瞄左側,張謙此刻正皺眉看著經書,想來正是入神之時,楊延昭自然不好開口打擾,正在為難之時,右側伸過來一隻白白胖胖的手,手上正拿著他所想要的筆硯之物。

轉過頭,卻是一個身穿綢緞,臉圓圓胖胖,比他還要小上幾分之人。

“你是新來的麽?我叫何鈺,你可以喚我今夕,這個拿去用吧,我娘給我準備了兩份,一直以為用不上,今個兒總算是派上用場了,也不枉我每日都提著。”

好一個雅致的名兒,好一個清新的字號,而這長相,硬是扭轉了楊延昭好角配好名的觀念。

但楊延昭也沒有覺得好笑之意,單憑對方這贈筆硯之舉,雖是對他來說雖是微不足道,到對於雪中等炭之人,無疑是件需要感激的事情。

“楊璟,楊延昭。”

微笑的接過筆硯,磨開硯,竟有墨香之氣,楊延昭不懂硯的判斷,但至少可以感覺出這塊硯比他家中幾文錢買來的好上許多。

再次感激的望了何鈺一眼,後者胖胖的臉上露出一絲憨厚的笑容,揚了揚手中的筆,之後也揮毫書寫起來。

菊院的課開始於辰時,因而辰時快到之時,人也陸陸續續的來了,更有不少人拿出自帶的糕點,吃喝上一些,權當是稍作歇息。

右手邊,一陣無名風刮起,待抬頭,一個身影已從門口折返而來,卻是手中提著食盒的何鈺。

有錢人家都是算準了時間,而看何鈺穿著之相,不是大富就是大貴,因而有小廝送來點心,楊延昭倒也不覺得奇怪。

“秋白,別再看了,吃點掛花糕,提提神。”

何鈺笑著臉從食盒中拿出一碟糕點放在張謙的書案上,被人打斷,後者很是無奈的看了那張堆滿笑容的胖臉,隻能放下手中筆。

這場景,似乎兩人是好友,而且發生了不止一次了。

楊延昭暗自做著推斷時,而那何鈺取出另一碟,放到他的跟前,“延昭兄,你也來一盤,肚子若是未填飽,哪裏有力氣記下聖人所言?”

這家夥是自來熟?難不成遺傳了家中做生意攬客的道道?

笑著說了聲謝,也不做推脫的接了過來,早晨出門隻吃了塊炊餅,說起來,還真有些餓的感覺了。

那何鈺見楊延昭沒有拒絕,笑的更加歡喜了,將食盒中又是拿出幾碟分給周圍之人,這才做回原位自己吃起來。

“何小胖,今個兒又帶了這麽多的吃食了?”

三道人影走了進來,為首的是齊文彥,而出聲的卻是那賊眉鼠眼的董同正。

臉上的厭惡毫不掩飾,何鈺不做理會,繼續吃著手中拿起的點心。

“喲,怎麽不說話了,你我也是同窗,恰巧腹中饑餓,也給我些可好?”

像是被蒼蠅圍著,何鈺轉了個身子,不去看對方,這讓董同正本是取笑的模樣頓時消失,瞪著黃豆眼,惱羞成怒的走向前。

“何胖子,不要給你臉不要臉!”

何鈺肥胖的身軀微顫了一下,他怕的不是這張牙舞爪的董同正,而是立在一邊笑臉看熱鬧的齊文彥。

家中在府州城的生意受著齊氏的壓製,因而在書院裏,他一直都避開齊文彥等人,也算是惹不起便躲到一邊。

丟下手中吃了一半糕點,何鈺起身往外走去,可還未走兩步,那身材高大的餘菏澤擋住了他。

見這情形,其餘的學子都呈不吭聲之狀,看來他們也已習慣了這場景,即使何鈺對他們熱情相待,也沒有拉近之間的距離。

“夠了,你們不要再為難今夕了。”張謙冷語站起來道了句,直直的盯著齊文彥。

齊文彥沒說話,仍是麵帶微笑,做著事不關己,看熱鬧之狀。

如此表態,董同正與餘菏澤更是有恃無恐,像是得到了默許,那董同正更是氣勢洶洶的逼向張謙。

“張秋白,你這般大聲作何?我們與何鈺說話礙著你什麽事?難不成你覺得我董同正是在欺人麽?你問問何今夕,有這回事麽?”

一句話將所有人的目光引向了低頭不語的何鈺,過了許久,依舊沒有說話,氣的張謙忿恨的將案前那盤精致的蓮蓉糕拂到了地上。

張謙這舉動讓董同正臉上得意之色更加明顯,叫囂的望著四周,“你們之中有人看見我在欺負何今夕了麽?”

一片寂靜,唯有張謙氣急抖動身體碰著桌案的聲音。

“打擾下,你說得事情我看到了。”

這時,一道懶散的聲音劃破了董同正囂張,轉過頭,卻見之前見到與張謙一道之人正慢悠悠的吃著糕點,而剛才的話正是出於他的口中。

望了望齊文彥,看到後者眼中有些陰厲,了解他脾氣的董同正明白,這是動怒了。

既然如此,對這新人可不能客氣,書院中有個張秋白擺不定,不能再多出個唱反調的。

想到這,董同正本猥瑣的臉上布滿了恨色,可是很快,他竟大叫著跌倒在一邊。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嘴裏不斷的念叨著,董同正快速的從地上爬起,飛快的衝到一角位置,將頭埋在寬大衣衫中。

事情隻在一瞬間,其餘之人都還不知發生了何事,董同正依舊埋首在書案上,任憑餘菏澤怎般的詢問都不加回應,不斷的重複著‘太可怕了’四個字。

楊延昭也不理會屋中其他人投來的疑惑與驚恐的目光,將盤中的最後一塊糕點吃完,拿起硯

“你究竟對同正做了什麽?”

關鍵的時候,狐朋狗友也有顯露義氣之舉,那餘菏澤滿是惱怒的衝著楊延昭吼道。

“我什麽也沒做,你看見我欺負他了麽?楊延昭抬起頭,滿是無辜的應著,繼而轉過頭,對著其餘人,你們看見我欺負那位仁兄了麽?”

這話有些耳熟,正是剛才董同正的囂張之言,如今被用在他身上,倒是惡有惡報了。

“你!”

餘菏澤氣的說不出話來,滿臉通紅的要往楊延昭走去,卻被一直未說話的齊文彥喝住,“夠了!”

語氣冰冷,讓暴怒的餘菏澤頓時止住了身形,冷冽的目光盯著楊延昭,良久才收回,坐到董同正左上手的位置,低下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何鈺有些怯怯的將地上的糕點與盤子撿起,感覺到張謙的怒氣仍沒有散去,隻能不吭聲的走回到書案前。

“多謝延昭兄出手相助,隻是……”

望了望低頭不語的齊文彥,何鈺滿是肉的臉上漲的通紅,終一咬牙,“他們要是為難延昭兄還請及時相告,何今夕定會盡己所能,不讓延昭兄陷於危境。”

聞此言,楊延昭停下了筆,這何鈺品性善良,隻是不願生事,才一味的退讓。

可是齊文彥這些人想要為難自己,楊延昭倒是一點都不擔心,單憑一個眼神,便能嚇得那董同正屁滾尿流,這樣的人還有什麽好怕的。

更何況他身後還有折禦卿兄弟,有這層關係,府州城,誰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感覺到何鈺的緊張,楊延昭笑著搖了搖頭,沒有說話,而後者還想說些什麽,但教學的夫子走了進來,隻好將張開的嘴閉上。

授課的夫子並非是徐師,但所講的詩賦也是讓楊延昭受益匪淺,待到一個時辰後,夾在書中的幾張白紙上記滿了黑色的小字。

夫子所說寫詩作賦他也並非一點都不知曉,隻是有許多楊延昭明明知道意思,但很難找出切題口,因而,他所記的多是寫出佳作所用的方法,如此一來,加上他肚子中所存的他人千古絕句,今後若是與以詩賦論高下,倒也能多了些勝算。

書院的課程是一個時辰輪換,很快便到了中午,學生都拿出自備的吃食,這時,楊延昭才發現他所遺漏的並不隻有筆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