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

第二百七十四章 拔營出擊

這突如其來的軍令徹底打破了校場上的操練,無論是蕭慕春、吳斌等人,還是鎮西軍的將士皆是吃驚得停了下來。

竟然出兵了。

好迅速的決定,這是楊延昭他們心中的所想,而鎮西軍則皆是有震驚變成了惱怒,紛紛轉首望向了遠處一聲不吭,沉著臉的鄧虎。

“繼續操練。”

楊延昭一聲怒吼,回過神的蕭慕春他們又練起了拳腳,而鎮西軍似乎被他這怒意給威懾住了,竟紛紛繼續廝殺起來,隻是力道明顯比之前大了幾分,似乎在借此發泄著心中的不快。

大步向前,在鄧虎的肩頭拍了拍,走到那傳令的校尉身前,詢問了幾句大軍出征的情況,又是寒暄了數句,便送來人到了營地門外,看著他們離去。

再回校場,已經不見了鄧虎的蹤影,留下他那不多言的副將李寧鎮守校場,隨即往著營地的西側走去。

禿樹下,一個魁梧的身子席地坐著,手中舉著不知從何處尋來的酒甕,大口的飲著,酒水撒在臉上,淋濕了胸前的衣襟也全然不顧。

“怎麽了,鄧將軍?”

走上前,靠在樹身上,楊延昭輕聲的問著,後者惘若未聞般又是連喝了幾口,將酒甕遞上前,“楊兄弟,你說,這憑什麽!”

接過酒甕,依舊是昨夜那種刺鼻酸辣的劣質酒水,楊延昭飲了一口,砸著嘴將那酸苦的味道給淡去,這才悠悠的開口道,“可是在惱怒潘將軍未讓鎮西軍出擊?”

鄧虎低著頭不出聲,緊握的雙拳還是出賣了他內心所想,見到這般情形楊延昭歎了口氣,也能猜測出鄧虎心中的不甘和抑鬱。

朝廷大軍北伐,若是能率先擊潰敵兵或者攻克下城池,那必定會聲名遠播,成為大宋的功臣,鎮西軍的番號自然會受萬人敬仰。

可是眼下,西路軍都已經出兵了,作為精銳的鎮西軍竟然留守後方,這滋味,換做是誰都不好受。

坐在鄧虎的身旁,楊延昭將酒甕放在他的腳邊,輕聲說到,“鄧將軍也無需煩悶,英雄自有用武之地,北伐這是一台大戲,不過才剛剛開演,怎會少了鎮西軍一展雄姿的機會?”

拿起酒甕灌了幾口,稍後,鄧虎將那喝光的小甕甩到一邊,手在臉上胡亂的抹了幾下,“這些年髒活累活全由我鎮西軍去做,某是粗人不錯,但也不是任他們取笑的‘鄧蠻子’,我鄧虎可以不去爭那些功勞,但是我那些兒郎們為朝廷把命都賣了,屬於他們的東西就必須得拿回來!”

一股煞氣隨之散了開來,鄧虎猛地躍起,手背上青筋暴起,雙目怒睜,臉色黑裏透著紅色,顯然,是到了極為惱怒的地步。

有人的地方便會有江湖,軍中也是如此,結黨營私,相互傾軋之象比比皆是,看來鄧虎這毫無心機的粗獷漢子往日裏受了不少的委屈。

“鄧大哥,你若是信得過楊璟,便聽我一言,這次北伐,鎮西軍必定能橫掃四方,重鑄不朽威名。”

聲音有些輕,但是字深深入耳,印刻在了鄧虎的心裏,許久低下頭,看著那伸過來白皙的手掌,他毫不猶豫的伸出手。

雙手緊握在了一起。

一連過了幾日,鎮西軍的營地都沒軍令傳來,前方戰場上倒是時不時的傳來捷訊,而今日更是有代州楊泰率軍登上寰州城頭,拿下了西路軍北上的第一座城池。

聽得這消息,楊延昭腦中不禁閃過幾兄弟的模樣,怪不得這幾日都瞧不見他們,原來是隨著大軍出征了,也不知道當年進軍營都有些怯懦的七弟浴血殺敵是何種模樣。

思緒又為之紛亂,昨天,他便去了劉府,在外踟躕了許久,終於鼓起勇氣讓蕭慕春去喚了門,最終卻得知娘親帶著幾位嫂嫂去了府州。

或許正是這失落讓他心神有些不寧。

“楊兄弟,中路的由檢校太師高將軍已經拿下了飛狐口,看來很快便能攻占飛狐城,東路官家禦駕親征,據可靠消息,已經拿下了岐溝關,前方便是雄州,而西路軍也克下了寰州,看來北伐形勢一片大好……”

看著牆上簡易的地勢圖,鄧虎嗡聲說著,語中卻滿是落寞,一旁,緊盯著地勢圖的楊延昭許久才應了一句,“鄧將軍,你可以吩咐下去了,我想很快,鎮西軍就得出場了。”

“楊兄弟你是如何知道的?”

鄧虎的眼中閃出驚訝之色,這幾天,他一直憋著火氣,想要上陣殺敵,但是突然聽到楊延昭這般說,竟瞪著眼愣在了那邊。

沒有理會鄧虎這吃驚的模樣,楊延昭上前指著地勢圖上的雲州道,“這裏乃是契丹人西處咽喉之地,城中必定有著精銳之師把守,如今寰州被我朝大軍所克,雲州必定會派人前來阻擊,而朝廷會師與幽京的行程是不能耽擱,所以,必須得派人來擋住雲州的來敵。”

說著,楊延昭轉過首,看著窗外埋頭操練的將士,輕聲繼續說道,“而能擋住契丹人凶猛鐵騎之旅,除了鎮西軍,便再無第二者。”

“砰!”

鄧虎鐵拳砸在了桌子上,黝黑的臉上滿是歡喜之色,“對啊,還是楊兄弟說得對,某這就吩咐下去,哈哈!”

放聲笑著,鄧虎快速的起身離去,腳步輕快,很快便見不著人影了,似乎要趕緊將這消息給傳出去,讓他麾下的那些將士早點知曉一般。

又是兩日,還沒有軍令傳來,這下,鄧虎坐不住了,一連派出了三撥士卒出去打探情況,自己則是心情急躁不安,來回的在屋中踱著步子。

“楊兄弟,你說,這大軍已經繼續向前開拔,怎麽還沒我鎮西軍的事情?”

代州城的兵卒已經北上,留守在城中的不過數錢兵丁,可是作為精銳的鎮西軍仍在受著冷落,鄧虎心中怎能不急?

若不是潘美等一幹將帥親自上陣殺敵,城中無了主帥,依照他的性子,早就去帥帳詢問究竟了。

坐在木桌旁,楊延昭盯著地勢圖,從潘美發兵已經有了七日了,寰州已被攻下,雲州的契丹人怎會沒有動靜,難不成是城中守兵空虛?

應該不是這種情況,雲州以北可是契丹人的老家,怎會沒有重兵把守?而這番遲遲沒有動靜,或許這背後有著大的陰謀!

難道是欲擒故縱,想要西路軍孤軍深入,繼而圍殲於它?

可如此一來,契丹人至少要先放棄幽雲十六州,這十六個州城乃是中原的北方要塞,倘若被大宋奪回,那契丹再想南下,可就遠不如眼下這般的容易了。

所以,楊延昭有些想不明白了,在他苦思之時,本是煩悶的鄧虎不由得安靜的坐在了一邊,生怕擾了他的思緒。

北地,時已入深秋,百草枯黃,葉落霜花,多謝蕭瑟之意,卻也是狩獵打野的好時節,林間一隻野兔正驚慌的逃竄著,就在它起跳欲進入不遠處的山洞時,一支箭矢呼嘯而過,徑直的插在了野兔的脖頸處。

“嗬嗬,可汗的箭法依舊是這般的淩厲,可謂百步穿楊啊!”

一個穿著厚棉袍的中年人搶先在侍衛前撿起了那野兔,很是歡喜的說著,麵相圓胖,小眼薄唇蓄須,長發用玉簪綰著個短髻

這麵相和裝束分明就是一個中原人。

聞此言,遠處,烏黑的駿馬上,一個身穿黃色錦襖,肩披貂絨,頭上紮著小辮子的漢子笑了,“韓愛卿,騎射乃是上蒼賜給我們契丹的禮物,朕也不過是雕蟲小技,若是遜寧叔祖出手,怕是早就能射了這隻狡猾的野兔。”

話音落下,他的身後,一頭頂光禿,麵色冷峻的高大漢從馬上躍下,半跪著說道,“大汗驚嚇微臣了,大汗乃是天子驕子,臣不過是一武夫莽漢,怎敢在大汗麵前班門弄斧。”

見耶律休哥跪伏在地,馬背上的耶律賢將手中的弓扔給了一邊的侍衛,下馬上前攙扶起了他,“嗬嗬,遜寧叔祖你總是這般的多禮,讓朕該如何是好?”

“大汗,耶律將軍生性謙遜溫和,實乃是我朝之興。”

一旁的隨行契丹朝臣皆是笑著說道起來,耶律賢自是又稱讚了耶律休哥幾句,林間頓時滿是歡笑之聲。

可就在這時,一陣急促馬蹄聲由遠及近,不多時便見翻馬而下,匆匆的跑來,“報大汗,宋國軍隊大舉進攻我朝,現已逼近幽州,情況十分危急!”

聞得這話,耶律賢等人皆是麵色大變,片刻之後,一行人騎馬疾行往著上京城而去。

三日後,代州城東,一直焦躁不安的鄧虎終於等來了潘美的將領,鎮西軍拔營出擊,務必擋住雲州來敵。

一掃連日來的陰霾,鄧虎仰天大笑了數聲,很快,馬聲嘶鳴,大地陣陣顫抖,等楊延昭到校場時,一萬全副武裝的鎮西軍騎兵已經蓄勢待發。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鎮西軍上馬的模樣,戰馬似乎比普通的馬匹要高大幾分,全身包裹著鐵甲,與身穿環鎖鎧的兵卒融為一體,化成一座小山。

見到他們這等強悍的裝束,楊延昭心中不禁大為駭然,如此一萬鐵騎橫衝之下,有誰能做抵擋?

鄧虎怒吼著做了一番戰前動員,將憋著勁的鎮西軍逗得嗷嗷直叫,達到所想要的效果後轉身望向楊延昭,見他搖了搖頭,示意沒有話說,便大手一揮,鎮西軍開始快速有序的往營地外疾行。

一邊,蕭慕春等人穿著鄧虎找來的環鎖鎧,或許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數量之多的重騎兵,竟然愣在了原地,直到楊延昭上馬後喚了幾聲才回過神來,紛紛握緊手中的刀劍,跨上馬,緊跟著鎮西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