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

第二百五十七章 風雨前夕

太平興國五年,陽春四月,恰也是多時之春。

前有狀元公變節,再有書生謀反,擾亂朝綱,大宋天子,龍顏大怒朝野上下為之驚恐,而較兩者利害幹係,顯然後者更犯聖威。

數十個讀書人皆被關進了死牢,而與其相關的上到爹娘,教學夫子,下到孩童,無一幸免,全被抓進了開封府大牢內。

不知何時,汴梁城內變得風起雲湧,暗流如潮,更有甚者隱約間察覺出了刀光劍影之象,不由得退而保全身,不與事事。

可就在這時,秦王趙廷美卻突然上奏朝廷,求官家網開一麵,這反常之舉,群臣嘩然,天子亦震怒。

可是秦王卻絲毫不以為,大殿之上,不僅為關入死牢的書生辯解,更是石破驚天的要為先前的叛變大宋的楊延昭平反。

鏗鏘之言,字字猶如斧鉞,砸在了寬闊高殿之內,也砸的所有人心驚膽寒。

天子拂袖離去,群臣麵麵相覷,可是秦王卻寸步不讓,移步跟在了趙光義身後,跪在了紫宸殿外。

這一日,依舊是殿外跪著一人,殿內坐著一人,隻是殿外之人換成了秦王趙廷美,而殿內之人則是沒有寂靜無聲,不斷的砸著物件兒,發出劇烈的響聲。

候在殿外的王繼恩縮成了一團,眼睛瞄了瞄殿內,又看了看跪在白玉階上的趙廷美,不由得搖了搖頭,心中暗歎最近是怎麽了,都興上跪諫了,太子殿下年幼不懂事也就罷了,這秦王怎麽會如此的糊塗?

天子一怒,可是血流成河啊!

心驚怕的揪在一起,王繼恩又往著殿前的柱子前退去,想要躲在那裏,避開爭鬥的漩渦,免得那招來無端禍事。

一直到了入夜時分,秦王才起身離去,王繼恩這才敢鬆了口氣,身後的衣衫早已經濕了一片,隻是紫宸殿內滿是寂靜,讓他慌得不敢往裏走去。

最終,王繼恩壯著膽子,想要進去一探究竟時,卻見一道身影由遠及近,白衣白發,見到此人,當即停下了步子,而後者則是微微頷首,也不待他通報,徑直的進了紫宸殿去。

殿內杯盞碎了一地,錯金鑲銀的油燈散落四處,唯有高台之上,幾盞仍在散著微弱橘黃的燈光來。

“可有什麽消息?”

高台之上,威嚴的聲音冰冷,板著個臉,很顯然,有著不可抑製的怒火。

聞言,衛莊彎身行了一禮,“卻是未曾瞧見,汴梁城中,可藏身之處眾多,‘流沙’所善之處並非尋人蹤跡,還請官家饒恕。”

“哼!”

趙光亮一聲冷哼,可衛莊臉色依舊,立在那邊,無驚也無怕。

“罷了,這件事我會讓‘羅網’去查,這兩日,你需給我盯住秦王。”

今日所發生之事,趙光義很是不解,一向低調潛行的秦王竟然這般與他作對,這架勢,大有取而代之。

倘若不是時機未到,又怎會容你這般放肆。

眼中一絲殺機迸發而出,或許是察覺到了衛莊還未離去,趙光義輕咳了一聲,揮手讓他退去,稍後又是道,“燕王那邊也好生的盯著,不可有差錯。”

待衛莊離去之後,趙光義雙手握拳,狠狠的砸在了龍椅扶手之上,臉因憤怒而扭曲,雙眼怒瞪,幾欲噴出火來。

叛臣逆子,罪當誅殺,既然你不出來,那朕便將你揪出來!

咬牙切齒的道出這麽一句來,趙光義喚進了忐忑不安的王繼恩,沉聲說道,“傳朕口諭,馬步司速速緝拿妖言惑眾之輩,待三日後午時三刻,一並斬了去!”

心猛然一驚,王繼恩不由得想起了白天那場景,不由得心裏一陣後怕,看來官家是真的動怒了,這次,即便是秦王,也要遭得大難了。

汴梁城又要亂了。

暗自感歎著,王繼恩領命躬身退了出去,又是快馬加鞭的將聖諭傳了出去,這般,寂靜的夜裏,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王爺今日不應那般去做。”

密室內,盧多遜搖首說道著,為那些書生說情,此事非同小可,還需商議才是,趙廷美竟然在朝會上那般去說,更是跪在紫宸殿外逼迫官家,這豈不是將先前的努力給付之東流了?

怎會做出這般無腦之事?

一旁,向敏中低首不言,平心而論,他也不讚成趙廷美白日裏所為,雖說那樣可以收買天下讀書人,但何嚐不是置身於險境之中。

王爺還是太心急了。

不知為何,向敏中突然覺得趙廷美沒了當初的那般睿智與城府,這些天來,似乎變了個人,隱忍了數年,竟不斷的被擾亂心境。

隻可惜已經到了一條船上,否則,他鐵定會早早收拾行囊,一走了之,也省得遭受滅頂之災。

“盧大人說得是,本王最近也不知怎的,就是控製不住自己來,惹出了這些事情來,後來想想,也是嚇得一身冷汗。”

聞得此言,趙廷美滿是擔憂的說著,見無人應聲,不由得起身作禮,“是本王拖累了大家,不過此事已經發生,宮中那位性子想來諸位都是知曉的,還望各位大人能不計前嫌,繼續助本王成就大業。”

以金貴之軀,說出這番賠罪之言,在座的,何人還欲計較?

“王爺,既然如此,倒不如謀就大事。”

其中一人低聲應道,他這話一出,其他之人皆是麵色凝重,齊齊的望向了趙廷美。

“老臣也這般覺得。”

盧多遜附和著道了一句,猶如定心丸,讓臉上本是驚愕的趙廷美恢複了常態。

“時機成熟了?”

心裏想了千萬遍,可事到臨頭了,趙廷美卻有點膽怯了,畢竟自己的兄長趙光義文治武功都是少有的雄才大略,自己這些年雖然積累了不少實力,但是和其比起來能夠占據優勢的也就是楊延昭的手裏的那份密詔。

那先帝遺照,據傳言由他代領皇位的遺照。

至於佛宗,趙廷美從未將它當作底牌,狼子野心之眾,都有著不可告人的企圖,而他能給的趙光義自然能給,因而臨陣倒戈,也不無可能。

“王爺,事到如今,我們還有後悔的機會嗎?再說王爺我們準備了這麽多年,難道我們就要這樣放棄,即使我們放棄了,那趙光義未必會放過我們。再說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我們還是有很大的機會的。”

其中一身穿武服的漢子有些急了,看到趙廷美這幅樣子,於是開口勸慰道。

他們都已經和趙廷美成了那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當初也是為了求一場富貴,眼看即在眼前,趙廷美這番猶豫不決,看在眼中,自然是極為不適。

“王爺,成大事者,須當機立斷,更何況今日之事,那趙光義定是懷恨在心的,或許此刻已經有所行動。”

又是一人怕趙廷美臨陣退縮,不由得出聲勸道。

於是乎,眾人皆是開口,趙廷美卻沉聲不語,目光閃爍,最終抬起首,盯著一直不吭聲的向敏中。

“常之,你覺得呢?”

這一問,自然是所有人都望向了向敏中,後者徑直道出心中所想,“兵貴神速。”

聽得如此的話,趙廷美雙眼中生出一抹明亮,“常之細細說來。”

聞言,向敏中點首道,“王爺,諸位大人說得極有道理。今日之事,官家定然會心懷芥蒂,王爺數年來的韜光養晦極有可能暴露了出來。退一步說,過不了多久,官家必定會對王爺你下手,若是再等下去,恐怕隻有坐以待斃。”

一番話說得趙廷美神色凜然,其餘諸人皆是讚同的點了點頭,在生死攸關之時,誰還能為那點爭強好勝的麵子來置生死於不顧?

許久,隻見他歎了口氣,“如此,隻得好生謀劃一番了。”

說罷,隻得聽密室裏群策群力,法子倒也是來得快,調兵殺進皇城,說得如此簡單,其實委實不然,但如果真的做到,再加上先帝遺照在手,大宋江山還不易主?

又是相商了好一陣子,眾人才麵帶喜色的離去,密室中僅剩下了趙廷美與盧多遜,二人吃著茶水,前者的臉上還有著潮紅之色。

“王爺,你這步棋走得有些凶險了,這幫人唯利是圖,這番聚集起來行大事,怕是有些不妥。”

“嗬嗬,盧大人多慮了,或許之前他們還有所猶豫,但過了今日,便不會再有變化了,圖利,本王便給他們利便是,趙光義置他們於不顧,而本王卻給了這些人所想要的,豈能不感恩戴德?”

“嗬嗬,王爺說的也是,不過聽聞宮中高手眾多,王爺還需多加準備才是。”

放下杯盞,趙廷美連連點首道,“盧大人說得是,不過本王也是有所準備的,佛宗的人漫天要價,當然需要做出些事情來,而去這些年本王手下也招攬了不少能人誌士,運用得當,勝券必然在握。”

“如此,老臣卻是要恭賀王爺了。”

盧多遜笑著道了一句,繼而又是輕聲問道,“不知王爺要何時動手?”

聞言,趙廷美嘴角揚起,“盧大人,你我都明白,此事宜早不宜遲,不過,本王收到消息,宮裏的那位要在三日後斬殺了那些書生,自然有人比本王心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