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抹殺戾氣,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而柳白蘇這個女人的戾氣,實在是他平生所見。
一個女人,有著恐怖的戾氣在身——
戾氣由心而生。
心中戾氣不滅,身戾氣永遠不滅。
隻是讓葉玄疑惑的是,柳白蘇這個女人,明明想要去掉身上的戾氣,卻還還想要殺人,這種事情本就前後矛盾。
這也是他遲遲都沒有自信的源頭。
即便到了此刻,也隻是‘試試’。
柳白蘇轉眸看了葉玄一眼,麵目說不上冰冷,神色裏有著警惕。
“我奉勸你,千萬不要做什麽會讓我感覺奇怪的事情,否則……”柳白蘇微微一笑,雖然這笑和以前一樣,沒什麽味道,冷冰冰的,像是隨時隨地,都會殺人。
“不過,我很奇怪,你心裏應該知道,一旦醫治的過程中,有分毫不對。我不會殺了你,但讓你生不如死輕而易舉。你為什麽還敢醫我?”
她不害怕葉玄。
以葉玄的實力,她如果想的話,動動手指頭就可以滅殺。
她想要看看——
葉玄究竟能不能醫治好他,而且,這個男人心裏是怎麽想的?
自己——
真的可以醫治好嗎?
許多年前,那個老人和自己說的話。真的可以醫治好嗎?
“我是醫師!”葉玄說道。
“這和醫師沒有關係。”柳白蘇說道。
葉玄搖了搖頭,道:“我也知道這和醫師沒有關係,但前提是,你幫了我。”
“你幫了我,我才幫了你,我們早已經兩清了。”柳白蘇說道。
“所以,我才說我是醫師!”葉玄笑了。
柳白蘇不理解葉玄的話到底什麽意思,雙目詫異的看著葉玄。
“我會盡我所能。”葉玄深吸了一口氣,揮手間,一根冰針出現在了手中。“閉上眼睛!”
柳白蘇緩緩閉上了眼睛。
她從來不會相信任何人。
葉玄也是一樣。
她是一個警惕心比正常人強了十倍百倍千倍的女人,她不會讓任何人靠近自己,不會相信任何一個人。
如果葉玄施針的時候讓她察覺到了什麽危險的出現,她會毫不猶豫的製住葉玄,她有些後悔,自己對這個男人竟然束手無策,因為她答應過對方,不能殺了他。
“我要下針了!”葉玄說道。
“別廢話。”柳白蘇冷冷的說道。
葉玄一臉苦笑,說罷這話,陡然一根銀針落下。
嗤嗤。
一根銀針落下,第二根銀針再一次落下。
“冰皇針!”葉玄喃喃道。
這是,一個可以抹去戾氣的針法,以冰皇針為主的針術,他要以此針做為第一步!
先冰封住穴位與戾氣。
然後,再逐個擊破!
嗖!
一根冰針落下。
葉玄真氣催動一根根銀針,飛速形成針陣!
“封!”
葉玄喃喃念道。
他緊咬牙關。
一絲戾氣被他如願以償的冰封住,他喜悅的同時,也感覺到了柳白蘇戾氣的恐怖,想要逐個冰封住這戾氣,太難太難。那股戾氣的龐大程度,實乃他平生所見的第一次,即便以前跟隨他爺爺見過無數疑難雜症,也不曾看到過如此恐怖的戾氣。
這個女人,究竟殺了多少人?
恐怕,將會是一個恐怖的數量?
他想了很久。
如果他醫治這個女人的話,這個女人這般繼續殺人,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死去,作為醫師,他究竟該不該醫治這樣的人?
葉玄搖了搖頭,偏偏,他不救這個殺人惡魔的話,他心難安。
一點一點的醫治著。
時間很快。
一息。
十息。
百息。
眨眼間,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
“嗯?”葉玄皺了皺眉。
“怎麽——”
葉玄心裏一個咯噔,他冰封住了柳白蘇的戾氣,可是當他回首看去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方才冰封住柳白蘇的戾氣,竟然全部自己化解開來,換句話說,柳白蘇在反抗!
“你在反抗我的醫治?”葉玄看著柳白蘇,緩緩吐了一口氣,道。
“我沒有!”柳白蘇說道。
柳白蘇的回答,很讓葉玄意外,他緊皺眉頭,道:“這怎麽可能。”
“你到底有沒有把握?”柳白蘇吐氣如蘭,但這般聲音卻有著生氣的味道。
從來沒有哪一個男人,敢這般靠近自己。
葉玄苦思冥想。
“這個女人,明明心裏想要去除戾氣,卻依舊沒有停止過殺人的念頭!這本身就是矛盾,她不可能是這麽一個矛盾的女人,那到底是因為什麽!”葉玄心中飛速思考著,他總覺得事情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必須要窺探一下這個女人的內心。”
葉玄心中暗暗想到。
窺探一個人的內心,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對於一個醫師來說,這並非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醫師想要醫治一個人,不僅需要了解他的體質,還需要那個人的內心。
很多時候,一個人無法醫治,並非是因為他身患的重病,而是他已經被腐蝕的內心。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醫師,同樣也是這樣一個道理。
葉玄陷入了一個難題,這個女人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以柳白蘇的脾性,不可能告訴他原因。
所以,他必須要嚐試窺探一下這個女人的內心。
“爺爺曾經創造過一門針法,以真氣灌入銀針中,神念藏匿在銀針中,然後施展針法,插進‘正心穴位’上,便可以瞬間窺探所醫治之人在想什麽,不過時間唯有十息的時間!”葉玄心中暗暗想到。
十息的時間,足夠了。
他會這門針法。
這門針法,他一直沒有施展過,窺探一個人的內心,不能輕易動用。
“銀針!”葉玄的手裏,又多了一根奇怪的銀針。
他真氣撚住銀針,隨後一插,插入了柳白蘇的正心穴位中,他的神念隱藏在正心穴位其中,這是為了避免柳白蘇發現。
柳白蘇沒有發覺,她以為葉玄隻是在正常的醫治她。
“窺探!”
“這個女人……”葉玄閉上雙眼。
很快,他的神念,便窺道了一些記憶。
“這……”
“這是什麽!”
葉玄額頭上滴落汗水,緊咬牙關,顯然,施展這門針法,對於他來說,也需要承受很大的壓力。
他看到了。
……
天空中在下著雨,雨本是很小,而隨著時間的過去,雨越來越大,逐漸的變成了滂沱大雨。
嘩啦啦的落下,像是天空在大聲哭泣。
落入地麵的時候,這些雨水與那滿地的鮮血混合在一起。這裏,血流成河,雨下了三天三夜,依舊沒有將這血衝散。
鮮紅染濕了這個世界。
這裏,七橫八豎的遍布著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屍體堆成了一個個小山。
城池已經覆滅。
這裏的人全部都已經死了。
這個地方,是柳白蘇的記憶,是這個殺人惡魔小時候的記憶。
而就在這時,一處屍體堆裏,那些屍體有些隱隱的晃動,一個小女孩,從屍體堆裏努力的爬了出來。
她的年齡不過隻有七八歲的模樣,似乎渾身已經失去了力氣,從屍體堆裏爬出來之後,再一次摔倒了下去。
“嗯!”
小女孩輕輕喊痛。
她沒有栽倒在地麵上,而是栽倒在了屍體上。
小女孩不甘心。
於是,再一次從屍體堆裏想要爬出來。
大雨壓的她抬不起頭。
她很倔強,栽倒,爬起,一次一次。
終於在屍體堆裏爬出來,她坐在那一個個冰冷的屍體堆積成的小山上,腳下是血與雨的融合,而麵上,不知道是那淚水還是雨水,她牙齒咬著嘴唇,躺著那濃濃的血河,來到了一個破舊不堪的房屋下。
卷縮著身體,躲著雨。
葉玄知道——
這是柳白蘇。
是柳白蘇的小時候。
她生長的那個神國,無人管轄與主導,在那個地方,一個城池被一日之內滅掉,一人不剩,簡直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那裏天災人禍很多,凡人在那裏死去,很正常。
她躲在破舊不堪的屋簷下,卷縮著身體。
身體冷冷的,沒有溫度,瑟瑟發抖。
死氣沉沉的,這個城池,早已經隻剩下她一人。
她看著……
一個個親人離自己而去。
卻沒有選擇的辦法。
她哭了很久,隻是那雨水的聲音,早已經淹沒了她的哭聲。
她很冷。
想要躲進母親的懷抱。
但母親早已經不在。
她驚恐的看著那眼前堆積成山的屍體,眼中的淚水,再一次嘩嘩的落下。
看到這些,葉玄沉默了。
這個女人,小時候,竟然是這般度過的。
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