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有個法子可以試試。”李恬遲疑道。
“什麽法子?”五皇子直起上身急忙問道,李恬仔細看著他,猶豫了下笑道:“剛有點影子,讓我再細想想。”五皇子微微有些失望的‘噢’了一聲道:“明天我去找找看,也許還能找到幾個好些的歌舞伎,黃家也養了幾個,姿色是不錯,就是不怎麽能上台麵,盡人力吧。”李恬眼睛一直看著他,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
夜深人靜,黑暗中,五皇子頭枕著雙手,出神的看著屋頂,心裏隱隱有些懊悔,他又說的太多了,阿爹哭姚姨娘那件事,他是頭一回說,他原以為他已經忘了這事,再也不會跟人提起,今天怎麽會說出來了?他跟她說話,每次都話多!怎麽每次跟她說話都這麽不提防?五皇子細細想著和李恬話多的那幾回,一點點品著,他從來不會犯同樣的錯誤,怎麽跟她說話總是話多這一件,錯了一回又一回?五皇子心裏又是一陣懊惱,呆了片刻,漸漸品出絲味兒來,他懊悔,卻不驚慌。
五皇子一下子坐了起來,他竟從來沒想過跟她話多的後果,好象跟她說什麽都沒事,五皇子呆呆的坐著,怎麽會這樣?現在她嫁了他,夫妻同體,她和他一樣,都無可依處,他不提防她情有可原,那從前呢?他好象從沒想過要提防她!
第二天一早,五皇子眼圈微黑,低著頭沉悶的吃了早飯,換好衣服出門前,掃了李一眼問道:“那個孫六的話,可信?”
“什麽事?”李恬沒直接回答,五皇子從托盤裏挑著折扇和扇袋道:“讓他打聽管通。”“可信。”李恬肯定的點頭道,五皇子沒再說話,挑好扇袋和折扇,穿了鬥蓬,出門去了壽王府。
壽王府,大皇子秦琰正平心靜氣的抄書,幕僚薑先生捧著本書坐在窗前,見五皇子進來,薑先生忙起身見禮,大皇子手下沒停,頭也沒抬,隻溫和招呼道:“坐吧,還有十幾個字。”五皇子答應一聲,在薑先生上首椅子上自自在在的坐了,接過小廝奉上的茶喝了一口,舒服的吐了口氣,先和薑先生說起閑話來。
大皇子抄好書,放下筆,接過小廝遞上的帕子仔細淨了手,接過茶喝了幾口,這才屏退眾小廝,看著五皇子安然道:“上元節的彩頭不是大事,何必計較?你不該接那個話。”
“哼,我不在乎那彩頭,就是不想讓老四得了便宜再賣乖,我不得,也不想讓他得這彩頭兒!再說,姚相那話居心不良,我不能不駁回去。”五皇子橫著眼睛仿佛氣還沒順過來,薑先生抿著茶,看著五皇子笑而不語,大皇子笑著搖了搖頭,五皇子收了折扇,看著兩人正顏道:“昨天姚十四托了遞話回來了,說他家老頭子說了,必要推一力推劉學士入中書。”
大皇子眉頭一蹙即分,沉吟了好一會兒,看著五皇子道:“你的意思呢?”不等五皇子答話,又轉頭看著薑先生道:“先生的意思呢?”五皇子看了薑先生一眼,先開口道:“姚十四說是尋呂先生探的話,呂先生是姚相第一得用的腹心幕僚,姚十四尋他探話,必定先被他探的底朝天,姚相這句話是專程遞給咱們聽的,推劉學士入中書,姚相肯定做夢都想,可劉學士是姚相一係,這是擺明了的,若他入了中書,五個參知政事就有兩個是姚相一係,加上姚相,七居其三,這對範相極其不利,範相怎麽肯點這個頭?範相不點頭,劉學士就入不了中書,這道理姚相能不明白?他拿什麽能換範相允劉學士入中書?我覺得沒那麽簡單。”
“五爺說的極是,”薑先生接話道:“姚相推劉學士入中書,必得先過範相那一關,要想換範相點頭,姚相一係必要付出極大代價,這不劃算。”
“嗯,範相昨天和我提了提,他想推吏部尚書徐緒翰入中書。”大皇子接了句,五皇子擰眉苦想:“我看,姚相這一手,說不定是聲東擊西之計,先放出話,說要鐵了心要推劉學士入中書,範相要推徐緒翰,就得給劉學士另安排個好位子,難道是吏部尚書?”五皇子邊想邊說。大皇子看著薑先生,薑先生撚著胡須,緊鎖眉頭道:“一個吏部尚書怕不行,吏部是要緊,可他吃不下,徐緒翰在吏部做了十年,上上下下經營的極好,若升到中書,範相隻須略加調整,讓徐尚書仍分理這一塊,劉學士就算做了吏部尚書,要想掌住吏部,沒個兩三年經營肯定不行,要等兩三年,怕他們等不得了。”
“還有一處,”五皇子輕輕吸了口氣,拍了拍手裏的折扇道:“度支使!過了年,度支使的位置也空出來了,四哥掌著戶部,劉學士若再掌了度支,三司占其二,天下財賦可就都掌在四哥手中了!”五皇子看著大皇子,餘下的話沒敢再往下說,若真是這樣,四哥可就是如虎添翼了。
薑先生連連點頭,他也是這個意思,大皇子沉默了好一會兒,神情淡然的開口道:“範相既有人選,少不得對姚相有所補讓,這度支使劉學士也確實是極佳人選。”
“既是這樣,這吏部尚書咱們就薦季中丞,隻是這禦史中丞的位置也極要緊。”薑先生撚斷了幾根胡須,五皇子凝神聽著,季中丞季世安是壽王妃季氏嫡親叔父,他若能轉行吏部尚書自然最佳,就是這禦史中丞……五皇子突然想起一人來:“蔣遠深可用。”
“蔣遠深?蔣狀元的父親?”薑先生驚訝道,五皇子點了點頭:“就是他,蔣家處事謹慎,蔣鴻……”五皇子想起林揚風的話,挑了挑眉梢笑道:“倒不錯。”
“嗯,大爺不妨留意幾分蔣鴻,確是可用之才。”薑先生笑著推薦道,五皇子卻不知道想的什麽,笑的意味深長。
午後,李恬和水秋娘低低說了自己的打算,水秋娘神情古怪的看著李恬,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你真是……也就你這無法無天的性子才能想出這樣的主意,這不合適!”
“先生,這事我仔細想過,你想想,這彩頭又是牽著孝又是連著教化的,出頭爭這個,肯定是官家一個想法,大爺一個想法,別的人,自然也是各有各的想法,有想法就有流言,傳的傳多了就難說清,咱們這邊,五爺肯定沒有爭儲的意思,一絲也沒有,這我看得出來,既然沒有,那就撇得越清越好,你想想,又要爭這個彩頭,又讓誰都能看得出五爺沒有爭儲的打算,除了我這法子,還有更好的法子沒有?”李恬看著水秋娘道,水秋娘被李恬一番話說的半晌無語,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道:“五爺怎麽肯?”
“我倒覺得他肯定肯,抱怨肯定抱怨,肯還是肯的,我這都是替他著想。”李恬說的十分篤定,水秋娘疑惑的看著她,抱拳靠門站著的悅娘嘿嘿笑起來,邊笑邊點著李恬道:“真替他著想,你讓人緊趕慢趕做那些絹花、抹額什麽的做什麽?她就是個生意人,絕不會吃虧的。”悅娘最後一句話是對水秋娘說的,李恬斜了她一眼:“生意人有什麽不好?這不是吃虧不吃虧的事,做一件事,能得的好處要想全了,一件也不能少。”
初七起,京城就夜夜燈火通明,到十五日,這份熱鬧繁體到了頂處,今年的宣德樓下多了兩座燈棚,建安郡王府和晉安郡王府的燈棚一個緊挨著壽王府燈棚,一個緊挨著韓王府,兩座新燈棚都搭的高大華麗。
黃淨節妻子樂四奶奶和女兒黃錦安早兩天就收到了李恬的請貼,請她們十五那天到晉安郡王府燈棚賞燈,這張貼子讓黃家上下激動的幾乎不能自抑,他們是五皇子的外家,卻又沒人把他們當成皇子外家看待,在京城,一直被目為商戶的黃家,從來沒能踏入過京城上層圈子,這是頭一回,作為接到請帖的貴客,她們要到晉安郡王府的燈棚,做這頭一回座上客。
黃錦安緊張的渾身僵硬,跟在同樣緊張的樂四奶奶身後上了燈棚的木製台階,樂四奶奶跟在銀樺身後,隻覺得喉嚨發幹,這就到樓上了,可千萬別失禮鬧了笑話!
熊嬤嬤笑容溫和,恭敬客氣的迎在樓梯口,見樂四奶奶上來,曲膝笑迎道:“給四奶奶見禮,王妃正陪徐夫人和我們姑娘說話,四奶奶跟我來。”樂四奶奶看到熊嬤嬤,稍稍鬆了口氣,熊嬤嬤算是熟人了,熊嬤嬤看著黃錦安上來,這才引著兩人往前麵過去。
李恬正和徐夫人及姑母李靜好說著話,王二奶奶陪坐在下首,一眼看到熊嬤嬤引著樂四奶奶過來,急忙站起來迎上去見禮:“四奶奶來了,這是大娘子?真是好看,快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