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郭博文的心一瞬間滿滿的,漲的生疼。
他這一次來鬆坡屯的姐姐家確實是打著借錢的主意來的,這也是被李玉珍默許了的。
因為花婆子去了一趟老三炮家,要給他說上一門親,姑娘就孫家莊的孫大桃,花婆子頭一眼就挑剔上了老三炮家裏豁了一半的大院門。
老三炮的爹娘正為了李玉珍沒能說動了大姑姐家的外甥姑娘生氣呢,已經話裏話外的說過好幾次了,說是她再不兌現自己的承諾,他們就要她賠錢,要是賠不出來就把他一家告到官府衙門裏去,讓郭家的人蹲大獄。
李玉珍也明白,老三炮爹娘是虛張聲勢,有到是衙門口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可是,他們既然放出了這樣的風聲來了,就是打著要和她撕破臉的主意了,如果她們真的不那些錢出去給他們修補院子,不管真假的耽擱了他家娶媳婦,那老三炮真有可能就直接打上他們家來。
別看李玉珍在大姑姐麵前敢撒著潑撩狠話,但是遇上想要撕破臉的老三炮一家,她也隻有害怕的份了。
這就好比一些窩裏橫的小孩子,在家裏對自己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的抬手就打,抬腳就踢,可是一到了外麵遇上別的小朋友,被人家打了,隻敢跑回家去哭,一點也不敢還手一樣。因為,那些孩子們知道,不管他在家裏如何的踢打家人,家人都寵溺的不會還手,哪怕是嗬斥上一句的。可是,外麵那些小朋友就不一樣了,他一還手,人家的手立即就揮過來了,他隻是有打不過人家的可能性,就不敢和人家對打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李玉珍就是被郭博文和郭博淑姐弟兩個寵壞的孩子,讓她敢在他們姐弟麵前無所顧忌的囂張,但是麵對了稍微硬氣點的外人,她就怕了,不敢對抗了。
因此,當郭博文提出再去鬆坡屯想想辦法的時候,李玉珍沒有在撒潑大鬧,而是默許了丈夫的提議,因為她自己也清楚除了鬆坡屯的孩子姑家誰也不會平白無故的借給她錢的,就連她自己的娘家兄弟都不會。
雖然郭博文和李玉珍沒有商議過要借多少錢,但是自家小五闖下了這個禍事,至少也要一千二百文錢,要是老三炮一耍賴,要上一千五,他們也說不出別的來的。
他們這些年帶著這麽多的孩子,日子過的苦巴巴的,手裏也就攢下了五百文錢,離著替老三炮家修補院牆所需要的還差著不少呢。
不過,在趕來鬆坡屯的路上,郭博文也仔細的權衡過,姐姐一家這十幾年過的也並不順當,尤其是芳兒那丫頭被蛇咬了以後,大山又摔了腿,為了這兩個孩子,他們家先先後後的也請過不少的大夫,家底子被折騰了不少。
而眼下,雲華定親,大山也早就到了娶親的年紀,小丫頭雲芳過了年也是十四歲了,這幾個孩子的大事哪一個不是需要錢啊。
姐姐一家的日子也不好過,雖然聽說他們今年賣蘿卜條賣了一些錢,可那些蘿卜條也不是大風平白無故的刮來的,也都是要用錢買了各種配料醃起來的,一碗兩個大子的賣,能賺的了多少?
思來想去,郭博文覺得姐姐能給自己湊上個個五、六百錢,就算是不錯的了,在多了怕是她也會為難的。
郭博文自己盤算的很好,可是沒沒等他張嘴呢,他就聽到了姐姐一家要賒大肥豬的事情,雖然他不知道他們具體要如何的處置這些肥豬肉,可是無疑是用來做生意的。藍家家底子本來就薄,現在又要做些生意,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本錢了,這讓郭博文如何在開口?
所以,看著鬆坡屯的人一個個的漸漸散去,郭博文實在是不好意思再開口提借錢的事情,隻是轉來轉去的收拾著暖棚,直到天色一點點的黑下來,他被姐夫喊到了屋子裏。
想著老三炮那滿身的橫肉,想著自家媳婦沉的能滴下水來的臉,郭博文鷹著頭皮開了口,可是還沒等他結結巴巴的把話說完呢,姐姐和姐夫就體諒的打算了他的話,姐夫更是直接拿了八百錢來,這比他曾經期望過的還多呢,有了這八百錢,再加上自己手頭的那些,小五惹出來的這場禍事基本上就能填補過去了。
看著如此慷慨的姐姐和姐夫,在想想自己家裏那個隻知道一味的胡攪蠻纏的李玉珍,郭博文心頭既愧疚又感動,堵的他的心滿滿的,一時說不出話來了。
看著含著淚無語的郭博文,娘卻錯回了意,她盯著自己的弟弟,顫聲問道,“怎麽?這些錢不夠?是老三炮獅子大開口?還是家裏又攤上了什麽事?”
“不,不,不,姐,你別擔心”郭博文連連擺手,哽咽著說到,“家裏就是小五惹下的這個大禍,玉珍,玉珍她在家拘著小五呢。”
“那你好好的哭啥?”娘放下了心來,又疑惑的皺了皺眉,思量著追問了一句,“李玉珍怎麽逼你來著?罵你沒本事?”
“沒有,沒有,”郭博文趕緊抬起袖子胡亂的擦了擦眼淚,實話實說到,“是我自己心裏過意不去,你們現在也正是用錢的時候,還,還拿出這麽多的錢來給我,我們。而且,玉珍那天卻那麽對你們,我,我這心裏實在是愧的慌啊。”
“那個李玉珍,她……”
聽到弟弟提起那個能把人氣個倒仰的李玉珍,娘的臉色一沉,抱怨的話就要衝口而出,卻被爹一扯袖子打斷了,“他娘啊,不管怎麽說,她都是孩子們的舅母,你就少說兩句吧。”
勸住了娘,爹又扭頭對舅舅說到,“博文啊,你也別多想了,處了這麽些年了,大家都知道脾氣了,我和你姐不會和她計較的,你心裏也別過意不去了。好了,趕緊洗把臉,讓人看到了還以為發生什麽大事了呢。”
郭博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卻對著爹深深的鞠了一躬,認真的說道,“姐夫謝謝你,謝謝你包容玉珍,謝謝你這麽心疼姐姐。我知道,這些年來,玉珍胡鬧,惹的姐姐傷心,都是姐夫大度,肯為了姐姐幫襯我們。”
“說這話幹啥,”爹趕緊站起身來,扶著舅舅坐下,“你是孩子們的親娘舅,郭家就你們姐弟倆,我跟你姐這麽多年了,你還跟我客氣啥。”
爹這話說的有些亂,聲線也有些不穩。
飛快的說完之後,爹扭頭對著娘說到,“天不早了,你快點收拾點吃的去,讓博文吃了早點回去,別讓玉珍在家著急上火的惦記著了。”
“天都這麽晚了啊,博文帶著錢呢,路上可得當心,”娘放下了衣襟,扭頭看了看窗外,說道,“這樣吧,也別吃什麽晚飯了,中午飯吃了大半個下午呢,你揣上點飯菜,邊吃邊走吧,趁著天還沒有黑透,趕緊的走吧。我這就拾掇些吃食去。”
大家都知道李玉珍賀郭博文兩口子的相處模式,也是沒有說出讓郭博文住一晚上再走的話來。
聽了娘的話,舅舅郭博文站起了身子,“姐,中午喝了那麽多酒,又吃了那麽多的肉,我現在還不餓呢。趁著天還沒黑透,我這就趕回去吧。”
“飯菜都是現成的,”娘一邊說著話,一邊一探身,把早就給舅舅家留出來的那一大包剩菜和剩飯拎了過來,又不放心的說道,“這天眼看著就不早了,你一個人走我還是不大放心。這樣吧,讓大山跟你一塊回去,路上也做個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