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狂熱的張大年強自按捺下心頭萬分的激動,試探著和藍家的丫頭說起了請她們家醃蘿卜條的事情。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那丫頭竟然也是個聰明的,推說家裏的事情有大人做主,並沒有應承他什麽。
不過,聽了這麽推托之詞的張大年並沒有死心,他返回了縣城處理完了幾件棘手的事情之後,他立即收購了十大車的大白水蘿卜,並且帶上了鹽等東西趕去了鬆坡屯。
初見到藍家人之時,張大年還是打著來料加工的主意的,可是一番交往下來,他果斷的改變了主意,痛痛快快的同意以了藍家以往的定價購買蘿卜條,同時把十大車大白水蘿卜作價一吊錢的定金,一並交給了藍家。
事情進行到這裏,還是很順利的。
事情的蹊蹺,出現在他張大年取了第一批蘿卜條回去。雖然他們老東家是福祥老鋪的東家,可是雜食生意卻不是他們的強項,尤其是張大年做管事的這一間鋪子剛開張才一兩年,那些忠誠的老主顧並沒有攢下多少。
雖然他們回到縣城之後第一時間給各個老主顧送去了試吃的蘿卜條,可是第二天上門來的客人卻遠遠超過了他們平時的幾倍。
這這個馬上過年的當口,就是一間不大著名的鋪子裏送出了的一樣小菜,怎麽會馬上就引起了這麽大的轟動呢?這其中肯定是有人推波助瀾了,不定做了什麽局等著他張大年鑽呢?
想到了這一層,從昨天開始就一直亢奮著的張大年怎麽不冷汗直流呢?
事已至此,張大年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
事情明擺著,他張大年被人家給設了圈套了,隻不過這個設套的人是他們福祥老鋪裏內部的人呢,還是外麵那些有競爭關係的鋪子呢?
張大年一頭的糨糊。
在內,他張大年剛剛升了管事,嫉妒眼紅的人不在少數,那些人蟄伏在暗處,隨時隨地的盯著他的動靜,眼看他上任伊始就找了一樁好買賣,散布了消息出去,又在背後推波助瀾的,存心給他搗搗亂,讓他著著急,這件事一個處理不好,他就在東家麵前沒了臉,即使管事的差事還在,也肯定不會被東家重視了。
可,如果這事是福祥鋪子外麵的人幹的呢?福祥鋪子的主業是布料、首飾和胭脂等,雖然是百年的鋪子,但是涉足吃食、雜貨方麵也才二、三十年的光景,遠不如專做這方麵生意的蒼記有名。
如果這次事情是蒼記在背後給他挖井設套,以蒼家的手段,肯定還有著一連串的後著,絕對不僅僅是讓他著著急上上火就算了的。一個處理不慎,不但他張大年一間鋪子不保,還可能連累了福祥老鋪的主號,那他就是喊下大天來,也在福祥呆不下去了,幾十年的辛勞全部付之東流!
張大年越想越害怕,寡白著一張臉,禁不住喃喃的說道,“大事,大事,這次真的出大事了,……”
張大年的異常讓雲芳一愣,她原本隻想著打草驚蛇,從張大年的嘴裏稍微能知道一些外麵的事情,即使那不是事情的真相,也比她兩眼一摸黑,什麽也不知道的好啊。
可是,張大年的表現卻出乎了雲芳的預料,他一反往常那副胸有成竹,慢條斯理的模樣,大冬天的竟然冒出了冷汗來。雲芳當然不會自大的以為張大年是因為她的詢問而害怕,他應該是突然想到了什麽。
當張大年下意識的喃喃有聲的時候,雲芳已經猜到可能是自己無疑是的哪些字眼給他提了醒,讓他想到了一些他自己之前沒有意識到的事情。
不過,雲芳雖然猜到了幾分張大年的情形,在這樣的情形下,她頂著一個封閉山村裏普通莊戶人家的十幾歲的醜丫頭的名頭,知道的事情肯定不能多,說出來的話也就不能偏離了現在的身份。
略略的權衡了一番,雲芳模糊的說道,“咱們就是一個小山村,來來往往的也就是三裏五村的這些熟人,能出什麽大事啊,張管事不要嚇唬我啊。大不了咱們看到不認識的人趕緊藏在家裏,關緊了大門,誰也不讓看到。”
一邊說著話,雲芳一邊裝作害怕的樣子不停的拍著自己的胸口。
雲芳的話再一次給張大年提了個醒,這裏不是縣城,這裏是封閉偏遠的鬆坡屯,來往的都是周圍的相鄰,等閑的人都不會走到這裏來的。不管這次是誰要給他設套算計他,他隻要牢牢守住了鬆坡屯藍家,別讓那些人知道了藍家的所在,他就是守住了貨源,事情就不會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想到了這一層,張大年掏出了汗巾子抹了一把汗,深深的望了雲芳一眼,肅然的開了口,“藍老弟啊,我囑咐你件事情。”
“張管事您盡管吩咐,”爹看著張大年嚴肅的臉,猜到一定是發生了重大的事情,他不敢怠慢,趕緊也正色的說道,“隻要我藍家能辦到的,我一定盡力去辦!”
“嗯,這件事我也想辦法,你們也留下心。”張大年漸漸的冷靜了下來,他的目光掠過了藍慶生,直直的落在了雲芳的身上,鄭重的說道,“那就是大白水蘿卜儲備的事情,你們醃的蘿卜條很好吃,縣城裏的人都很喜歡吃,你們再買一些放著,過了年就趕緊再多醃一些。”
說著話,張大年從腰上取下了掛著的一個土黃色的錢袋子來,遞到了爹的麵前,“這裏有五吊錢,是我自己借給你們的,你們遇到大白水蘿卜直管放開膽子去收,價錢高一些也無妨的,我不會讓你們吃虧的。”
看著張大年手裏沉甸甸的錢袋子,爹臉上升起了一些豔羨,卻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認真的說道,“張管事托付,按理說我是不該推辭的。可是,咱們這一代也就是李子溝那一片種蘿卜的多一些,我們已經從哪裏拉了一大車的大白水蘿卜回來了,基本上已經買空了,其他零碎的種白蘿卜的人家,也不敢把蘿卜留到現在了,這大白水蘿卜不好放,過了年就開始空心變康了。”
聽了爹的話,張大年的臉上露出了沉思之色來,他細細的回想著關於這一點水蘿卜的情形,知道藍慶生說的都是實情,半點沒有取巧拿喬的意思,禁不住苦澀的一笑的,收回了自己的錢袋子,涵義複雜的用力拍著藍慶生的肩膀,無奈的歎息了一聲。
就在藍家小院內的氣氛有些僵,大家都相對無言之際,藍家小院的大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急切的拍門聲。
張大年‘咻’的一下子抬起了眼皮來,警惕的掃了一眼門外,衝著藍慶生點了點頭。
爹明白張管事的意思,揚聲問道,“外麵是誰啊?”
“藍東家,是我,”拍門聲嘎然而止,隨即響起了一個急切的聲音,“我是福祥雜食鋪子的夥計,曾經跟著張管事來過你們家的。”
聽了熟悉的聲音,張大年的臉色轉了幾轉,再次衝著藍慶生點了點頭,低聲的說道,“這是我們鋪子裏的夥計小順子,藍東家引了他進來吧。”
爹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幾步奔到了門邊,親自打開了大門,把一個穿著藏青色短衣、棉褲的小夥子迎了進來。
滿頭大汗的小夥計顧不上和藍慶生寒暄,徑直來到了張大年的麵前,帶著哭腔說道,“不好了,不好了,大管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