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車和馬麽,我給你們留一套粗使的好了。”張大年篤定的一揮手,笑著問到,“藍老弟,你覺得這樣安排如何啊?”
至此,爹已經完全明白了張大年的意思,自然是點頭答應,“這樣挺好,這樣挺好,咱們李子溝那處親戚那裏先不走動,等著張管事的信再說。”
一切妥當,張大年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雲芳卻再次出了聲,“不知道張管事打算派誰給咱們送信呢?”
“就讓小順子……”張大年的話還沒說完,自己就發覺了不妥,過年的時候,周圍十裏八村的人都會迎來送往的走親戚的,如果鬆坡屯突然來了一個陌生的小順子,肯定會被當成一件稀罕事被人到處說起的,那樣事情也就傳揚開了,和他們直接從藍家取蘿卜條也就沒什麽區別了。
張大年這麽想著,臉上的笑容就一點點的垮了下來。
雲芳眼見時機到了,這才輕聲的建議到,“張管事,咱們屯裏有一個父母雙亡跟著兄嫂過日子的孩子,叫小柱子,今年十歲了,挺機靈的,您能給個恩典,讓他去跟著您去鋪子裏學個眉眼高低嗎?”
由於小石頭的孤兒身份,他對和他有些同病相憐的小柱子格外的憐惜。原本是在一旁認真聽著,暗自琢磨著的小石頭,聽到雲芳提起小柱子,馬上笑著加了一句,“小柱子做事很勤快的,張管事就給他個機會吧,那孩子不會給您添麻煩,讓您操心的。”
聽了雲芳和小石頭的話,張大年馬上就明白了雲芳的意思,與其找一個眼生的來人來給藍家送信,不如從鬆坡屯帶一個學徒回去,先替他辦了這差事,如果堪用呢,他也就多一個小徒弟在鋪子裏走動,要是不堪用,到時候再打發到倉庫那邊去也無妨。
“也好,既然你們都這麽說了,我今天就領了那小柱子走,”張大年心頭明白,卻也沒有點破雲芳的用意,“不過,有一條咱們可要說好了,學徒是件苦差事,要是孩子嫌苦嫌累的,咱也沒辦的。別的不說,就這大年根底下讓他跟我走,他能不能舍的了家,這就是道坎呢。再沒有幹滿三個月之前,我們是承認有這樣的學徒的,你們還不要聲張才是。”
張大年的話音剛落地,藍家的屋門口立即響了一道清脆的童音,“我願意!隻要能學本事,什麽苦我都願意吃!”
正是他們正在討論的主人公——小柱子。
聲音稚嫩,但是語氣卻是認真至極,帶著決絕的堅持。
眾人聞言都轉過頭去,齊刷刷的把目光投了過去。隻見屋門口前,雲華正領著穿著他嫂子的花棉襖的小石頭站在那裏,小小的臉上滿是與他年紀不大相符的堅毅!
看到大家的目光都投了過來,雲華有些緊張的笑了笑,趕緊解釋道,“小柱子給咱們送了些他嫂子炸的丸子來。我帶他進來正好聽到你們在和張管事說著想給小柱子找個地方學徒的事,咱,咱們不是有意偷聽的。”
雲華的話說完,張大年賀爹、雲芳、小石頭等都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小石頭更是如釋重負的補充道,“小柱子雖然年紀小,可是從來不多嘴多舌的孩子,這一次是關係他自己的大事了,他已激動才說話的。是不是啊?”
小石頭生怕張大年因為這事嫌棄了小柱子,一邊替他說著好話,一邊衝著他使著眼色,最後還明示般的望著小柱子問了出來。
‘噗嗵’一聲,小柱子隨著小石頭的話音軌了下來,堅決的說道,“謝謝雲芳姐姐和石頭哥哥替我說話,謝謝張管事不嫌棄我。我小柱子在這裏發誓,一定好好的聽管事的話,不怕苦,不怕累,不多話,不讓管事的操心,不讓雲芳姐姐雲華姐姐和石頭哥哥惦記的!”
小柱子這麽一說,張大年臉上的笑意就成心底淌了出來,他滿意的拍了拍小柱子的頭,欣慰的說道,“好,你今天就跟我走!”
“謝謝張管事!謝謝張管事!”小柱子激動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了,趴在地上‘砰砰砰’的磕起了響頭來。
“好了,”張大年揮了揮手,目光掃過了雲芳和小石頭,卻是對著爹說到,“藍老弟,事情就這麽定了吧,這段時間咱們都會很忙的,我也能不耽擱了,這就告辭了。”
“張管事請留步,”雲芳突然笑著開了口,“您忙活了這麽半天,肚子餓了吧,咱們家正在做藕夾子呢,拿幾個給您墊墊肚子吧。雖然是咱們莊戶人家的小吃食,還是勉強能入口的。”
“藕夾子?”張管事的眼神轉了轉,沉吟了一會兒,饒有興致的說道,“這也是你這丫頭琢磨出來的新吃食吧?我帶著路上吃也不錯啊。”
“對,對,對,”大山猛的插起了話來,“張管事,咱家芳兒謙虛呢,其實咱們的藕夾子可好吃了,比紅燒肉還好吃呢,不信您嚐嚐啊。”
“是啊,管事,芳兒姐姐做的東西很好吃,您一定不會失望的。”剛剛拜了師傅的小柱子也小聲的證實到。
“哈哈,哈哈,”張管事笑了起來,“既然大家都這麽說,我更想嚐嚐芳丫頭的手藝了,我也相信她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聽了張管事這麽說,爹趕緊衝著娘使了個眼色,“他娘啊,趕緊跟張管事拿些藕夾子去,別耽擱了張管事的正事。”
“唉,唉,我這就去,”有些怔愣的娘如夢初醒,連聲答應著,轉身去了耳房。
不大一會兒,娘提著家裏最新的一個食盒子轉了進來,笑著舉到了張管事的麵前,興致勃勃的說道,“張管事您嚐嚐,咱莊戶人家的吃食,您別嫌棄,您別嫌棄。”
娘說的謙虛,可是臉上的笑容和徑直把藕夾子送到張管事麵前的舉動卻顯示了她對於自己吃食的絕對信心。
張管事臉上的笑容明朗了起來。一旁的小柱子一直在瞅著張管事的神色呢,見他如此,他趕緊上前一步接過了娘手裏的食盒子,嘴裏恭敬的說道,“管事,我替您拿著吧。”
張管事滿意的點了點頭,認可了小柱子的動作。然後對著娘說道,“謝謝弟妹的招待了,我出來的時候太久了,得趕緊趕回去了。咱們方才商議的事情就拜托你們了。”
張管事說到最後一句,眼睛掠過了一旁安靜的雲芳,最後落在了爹的身上,眼神裏滿是殷殷的期待。
“張管事盡管放心,”爹的神色也是一肅,認真的說道,“咱們不會說話,可是辦事卻是實打實的,您就房一百二十個新吧,您交代的事情咱們不會辦砸了的。”
“嗯,那我就放心了。”張管事點了點頭,起身就往走,眼梢的餘光卻掃了一眼已經跟在他身邊的小柱子。
小柱子聽了張管事的話,趕緊小跑了兩步,極有眼色的替張管事打起了棉布簾子。
張管事再次滿意的笑了。
藍家一家人把張管事以及他帶來的夥計送出了大門外,張管事也按照方才商量好的辦法給藍家留下了一套車馬,雖然是他們帶來的車馬裏最寒酸的一套,但是比一班的莊戶人家的車馬還是強上了一些。
張管事一行上了馬車,小柱子低眉順眼的跟在了張管事的身邊,隨著馬車的啟動,小柱子戀戀不舍的回過了頭來,目光一一掃過藍家眾人,最後落在了雲芳的臉上,眼神裏含義極為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