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刀不愧是這一帶最好的殺豬手,一把就把第一頭肥碩的大肥豬摁在了案板上,在大肥豬刺耳的尖叫聲中,王一刀洗洗手,口裏銜著刀,用手在豬的頸部拍拍、摸摸,突然抓起刀,照準部位猛地捅下去,血“嘭”的一聲噴出。刀一抽出,暗紅色的血汩汩地流,王一刀這才鬆了一口氣。
王一刀的婆娘早就按照習慣遞過臉盆,把豬血接住。他的兒子給王一刀遞上濕汗巾子,擦去臉上的血點和血沫,然後又遞上已經點燃的大煙袋,讓他就著自己的手‘吧嗒’、‘吧嗒’的吸了幾口,緩上了一口氣。
歇息好了,王一刀又攢足了力氣,抄起長刀一刀刺中豬的心髒,這一步比較講究,必須一刀殺死,如果殺兩刀,是會很不吉利,而且血滯在肉中不好看,肉味也不鮮,因此,不管是哪個殺豬的都是十分忌諱的。王一刀作為這一代最好的殺豬人,自然更是十分的小心。
這一刀也是王一刀的絕活,更是他名號的來曆。一刀正中大肥豬的心髒之後,就是等著豬的血慢慢的流幹淨了,隨著血流得越來越慢,豬的叫聲也越來越低,直到豬血流完了,豬就連哼也不再哼一下了。
緊接著就是燙豬、刮豬|毛,開膛破肚、剔豬頭。整套的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王一刀幹的幹淨漂亮。
往常王一刀殺豬殺到這裏,就該剔豬肉了,用快刀把豬肉割成一刀一刀的,每刀肉的一頭還刺了一個對穿的縫,方便懸掛。
不過,這一次藍家殺豬並不是當場就要賣肉,而是要醃製起來,所以在雲芳的要求下,王一刀把豬肉切成了琵琶形或者柳葉形,然後刮去皮麵殘毛和汙物,使皮麵光潔;再修去附著在肌膜和骨盆的脂肪和結締組織,除淨血漬,再從左至右修去多餘的脂肪和附著在肌肉上的碎肉,切割時做到刀路整齊,切麵平滑,毛光血淨。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藍家自己動手了,雲芳帶著一家人開始醃製了,她們先將腿肉麵朝下,皮麵朝上,均勻撒上一層鹽,從蹄殼開始,逆毛孔向上,用力揉和搓皮層,使皮層濕潤或鹽與水呈糊狀,反複第一次上鹽結束後,將腿堆碼在便於翻動的地方。
這樣,第一天的上鹽就算完成了,直到三天後,在按照如此的方法再上一遍鹽,三次上鹽堆碼三天後反複查,如有淤血排出,用腿上餘鹽複搓趕鹽,使肌肉變成板粟色,醃透的則於淤血排出。
而趁著藍家人醃製豬肉的功夫,王一刀由開始忙活著殺第二頭豬了,這邊藍家人剛把第一頭豬醃完,那邊王一刀已經有把第二頭豬殺好,而且按照方才雲芳的要求把豬肉都分割好了。
如此反複的一天下來,王一刀竟然殺了九頭大肥豬,在藍家人忙活著醃製豬肉的時候,王一刀又帶著兒子和婆娘開始收拾那九個豬頭了。
先是用火燒,全部的燒黑,這樣一來毛才能全部去除幹淨,然後用刀把黑色部分全部刮幹淨,再反複的洗上幾次算收拾幹淨了。
等九個豬頭都收拾好,王一刀的婆娘才開始在大鍋了燒水,水燒開了之後,王一刀把九個豬頭一起放入了鍋裏,緊跟著又把自己秘製的料包也一起放了進去,蓋上了鍋蓋,等到鍋裏的水再次翻起了水花,王一刀的婆娘這才把灶膛裏的大火換成了小火。
王一刀和他婆娘忙活著鹵豬頭的時候,他兒子也沒有閑著。他也同樣燒了一大鍋的開水,等著鍋裏的水翻著密集的水花大開之後,他把豬肺、豬肝等切成小塊,又加上蔥蒜、薑、辣椒,然後用大火猛燒。最後又放上了一點白菜葉子,一鍋又濃又鮮的豬雜湯就做得了。
此時,藍家終於也把九頭大肥豬的豬肉都用鹽醃上了一遍,並且按照大中小的順序把它們都碼放在了廂房的木板上。
這時候,天色已經麻麻黑了,爹看著廂房裏整齊碼放著的大大小小的豬肉,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然後出來招呼著看熱鬧的鄉親們坐下來喝熱呼呼、香噴噴的豬雜湯。
今天不是正式的宴請,也就沒有那麽多的講究了,藍家的碗不夠,大家也就嘻嘻哈哈的回家取了自己的碗來,有臉皮厚的甚至連玉米例子飯都帶來了,就準備就著藍家的豬雜湯把晚飯對付過去了。
藍家屋子再大也裝不下這麽多的鄉親們,他們也就是不客氣的或蹲或站的在院子裏找了背風的地方‘哧溜’、‘哧溜’的喝起了美味的豬雜湯來。
吃飽喝足,大家從心裏到身上都暖烘烘的,一個個的咋吧著嘴做出了承諾,他們別的忙或許幫不上,可是都是有一把子力氣的莊戶好手,藍家這每天燒的這些柴禾不用再自家操心了,他們保準讓藍家這幾個新壘起來的灶膛裏一整天的不斷火。
鄉親們這麽肯幫忙,藍家自己也沒有矯情的推辭,歡歡喜喜的答應了下來,鄉親們也就陸陸續續的打著飽嗝告辭了。
圍觀的鄉親們告辭走了,王一刀一家也撂下了飯碗。爹馬上從兜裏掏出了七十二個大子,這是他們一開始就說好的,殺一頭豬並且收拾好豬頭肉,要付給王一刀八個大子,今天一個殺了九頭豬,一共就是七十二個大銅子。
價錢是早就說好的事情,王一刀也就沒有再虛偽的推辭,高興的收好了自己家人的工錢,王一刀又指著大鍋裏慢火燉著的豬頭,囑咐說道,“這裏的豬頭改做的也差不多都做完了,以後就是慢慢的靠些火候了。就用小火煨著,等你們晚上睡覺前,你們熄了火,把豬頭撈出來就可以了。現在天還冷著呢,你們把它找個通風的地方高高的掛起來,十天半個月的都壞不了。”
交待清楚了鹵豬頭的火候,又約定了明天開工的時辰,王一刀一家子告辭回家了。
王一刀殺豬是熟手,雲芳帶著藍家一家子還有大栓子也是越做越熟練,再加上鄉親們還在一旁搭了把手。因此,雖然後麵幾天又增加了給豬肉陸續的上後幾次鹽,可殺豬的速度卻基本上沒有降低,到了正月十四這一天,已經殺了六十頭大肥豬了。藍家特意收拾出來廂房裏也已將近放滿了一半了。
正月十五是上元節,俗稱元宵節,是家家戶戶團圓的大日子,也是過年後第一個正式的節日,過了元宵節,這個年就算徹徹底底的過完了,懶漢們再也沒有了偷懶的借口,因此這元宵節也算的上是最後的狂歡,家家戶戶也都格外的重視,熱鬧的程度也就是僅次於春節。
因此,正月十四這一天喝豬雜湯的鄉親們散去之後,爹給王一刀結清了當天的工錢,雙方就商議著停工兩天,好好的過了元宵節再說。
打發走了王一刀一家,爹還沒等關門呢,遠遠的暮色裏就看到一個瘦小的人影向著自己家的大門跑了過來。
大山眼尖,看著那個越跑越近的人影,驚喜的喊出了聲來,“那不是小柱子麽?他又回來了啊。”
“是啊,大山哥哥,”隨著小柱子那熟悉的聲音,他的人也飛快的跑了過來,喘息稍定,他趕緊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青布衣裳,沉靜的說道,“這段時間大家都好吧?”
小柱子站定了身子,頗有些規矩的問起了大家的好來,有那麽一點子大鋪子裏小夥計的規矩模樣了。
看到這樣子的小柱子,大山和小石頭都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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