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雲芳卻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喃喃的重複一句,“辦,辦妥了?都辦妥了?”
隨著她自言自語的低喃,雲芳心頭一亮,仿佛是混沌中劈過了一道閃電,照亮了之前的無邊暗夜。
雲芳來縣城的第一目的不是來看病的,看病不過是她對外說的托詞而已。她心裏頭明鏡一樣的明白,她心急火燎的連夜趕過來,是為了傳出采石場的信息,請人幫忙救桂花姐姐和明哥他們幾個人的。
當時,雲芳試探了老神醫李珍時之後把求助的信函給了他,他也不負雲芳的希望用火燭烤出了字跡,隨即就派他那個不苟言笑的徒弟元宿去找人幫助了。雲芳記得他們說起這個能幫助的人家就是蒼記。
現在,老神醫刻意繞到了這條武侯祠街上,還在蒼記總店鋪麵前停了馬車,隨後又神秘兮兮的說了一句‘辦妥了’。
這些前因後果聯係在一起,雲芳怎麽會還能想不明白,老神醫李珍時的那句看似沒頭沒腦的話就是在告訴他她求的事情辦好了呢?
想明白了這一點,雲芳心頭的大石頭頓時一鬆,對於李珍時的裝神弄鬼也不再在意了。畢竟,采石場那樣藏汙納垢的地方,背後的實力盤根錯節的,李珍時雖然是這一代的名醫,可是要對抗這樣的勢力還是會很吃力的,他采用些手段也是很正常,甚至說是太正常了。
現在,隻不過經過了半天一夜的時間,他就明確的給出了自己已經辦妥了的信號,這樣的效率讓雲芳佐舌不已,又感佩於他對於弱小的伸出搭救。如此一來,雲芳心頭對他的那麽一點的怨氣也一下子消失的幹幹淨淨了,就連那個臭屁挑釁不已的小元修,也讓人覺得可愛了起來。
雲芳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明朗,小石頭卻還是一頭霧水呢。不過,關於雲芳進城的真實目的,小石頭雖然猜到了幾分,卻聰明的選擇了沒有深問,現在見到雲芳這個樣子,他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高高的揚起了馬鞭子,催促著馬車跟上了前麵的馬車。
經過了這麽一個小插曲,太陽已經高高的升了起來,當雲芳他們的馬車感到了城門口的時候,城門早已經打開了,城門口進進出出的人絡繹不絕。
老神醫李珍時的馬車毫不猶豫的穿過了城門,小石頭也趕著馬車追了上去,不過卻和一輛有著車簾子的馬車正正的打了一個照麵。
當馬車將將錯開的時候,對麵馬車的車簾子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撩了起來,竟然露出了小柱子那張臉來,還是那樣聰明伶俐的樣子,隻不過他眼梢處的倦怠泄露了主人的疲憊。
“石頭哥哥?芳兒姐姐?”小柱子稍稍一愣之後,立即高興的喊了起來,“是你們麽?你們怎麽進城來了?可是去鋪子裏沒有找到我?”
由於在城門洞子裏呢,兩輛馬車都沒辦法停下來,小柱子一連串的問話聲越傳越遠,飄散在了早春的風中。
“我們是進城來找大夫的,”出了城門洞子,小石頭這才停下了馬車,對著小柱子他們的馬車,大聲的喊道,“就是上一次張管事說起來的那個神醫,來給你芳兒姐姐治病。我們,……”
小石頭原本還想解釋幾句他們沒有去找小柱子,可是小柱子他們的馬車根本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小石頭的話隨風送出去,也就隨風散了,隻遠遠的看到了小柱子探出來的一張急切的臉,也隻能看到他的嘴巴一張一合的,卻聽不到他到底說了什麽。
小石頭的神色一黯,有些傷感的說道,“小柱子看似風光,實際上是不自由啊。芳丫頭昨天不讓我去找他是對的,看他這個樣子,就是他在鋪子裏,也沒有時間和我搭話啊。他,他雖然是在大鋪子裏,恐怕還沒有永拴兄弟自在呢。”
雲芳默然的點了點頭,其實她攔住小石頭不要去看望小柱子,除了知道大鋪子的規矩大之外,還有不想橫生枝節的意思在裏麵。畢竟,他們這一次進城的首要目的是悄悄的托人去救人的。
雲芳直覺的福祥這麽大的百年老鋪子,關係網肯定盤根錯節的,怕是也有什麽見不得光的地方,即使這件事和他們沒有關聯,但是她還是不想讓那裏的人知道她在這個節骨眼上進了城的。
沒想到,她千躲著萬躲著的,還在在出城門的時候給碰上了。而且,按照方才那輛馬車走的這麽急來看,他們似乎也是遇上了什麽事情,剛才馬車一錯而過的時候,雲芳可是看到了裏麵坐著的張管事滿臉的陰沉的好像能滴出水來了。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雲芳直覺的這事不太尋常,還隱隱的覺得還自己有著些莫名的聯係,和采石場有些莫名的聯係。
但是,這些話雲芳不能和小石頭說,一來是她自己還沒有想明白,僅僅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說明不了什麽問題。二來麽,她知道這事一旦被她猜對,了,必定是牽連很廣的,小石頭不知道比知道了要好。
稍稍的一沉吟,雲芳就著小石頭的話頭說到,“是啊,這就是大鋪子和小鋪子的區別了。小柱子看起來風光,實際上那其中的艱難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了。不過,現在艱難些也不打緊的,將來出師了,也就威風起來了,等閑的鋪子裏都能是個獨擋一麵的人物。”
小石頭若有所思,過了好半天才艱難的點了點頭,“芳丫頭說的對,這就是有得有失吧。小柱子,小柱子他心中有執念,一心的想出人頭地,這些苦楚怕是也甘之若素吧。”
雲芳心頭一動,小柱子心中的執念她也是有所察覺的。原本,雲芳沒有把這個當回事,對於這個年紀的小孩子來說,有目標、肯吃苦總比整天渾渾噩噩的要強的多。
但是現在,小石頭竟然說出了這番話來,他這個局外人也洞悉了小柱子的那份執念,這恐怕就有些麻煩了。如果小柱子的這份執念太過強烈,以至於鑽了牛角尖的話,她也不敢想象會發生些什麽。
見雲芳一臉的糾結,小石頭似乎明白了雲芳的苦惱,他輕輕的勸到,“小柱子不是那不知道分寸的孩子,他心中還裝著他的小侄子,裝著他的哥哥和嫂子,他不會亂來的。”
“嗯,”雲芳有些無力的點了點頭,有些心不在焉的說道,“是啊,小柱子心中裝著他的親人們呢,他是想好好的拚搏一把,能讓他們都過上好日子。”
明知道小柱子的動力不是僅僅來自於他的親人,但是小石頭還是聰明的沒有點破,而是附和著說道,“小柱子是個有心的孩子,咱們把他送到了福祥老鋪利當夥計,是最正確不過的了。”
“還磨蹭什麽呢?!不想讓我師傅救你們村裏的那個小孩子了?”
就在雲芳和小石頭有些相對無言的時候,小藥童元修好不客氣的聲音傳了過來。
或許是雲芳和小石頭在門口耽擱的太久了,久的讓李珍時都等的不耐煩了,這才派了小藥童來提醒他們的。而這個小藥童卻因為雲芳讓他天人一般的師傅屢屢破例,心中對她早就是一肚子的火了,看到他們還這麽好不自知的在閑聊,他的火氣一下子就爆發了出來。
“呃,”雲芳這才意識到自己在這裏耽擱的有些久了,她好脾氣的沒有計較小元修的惡言惡語,而是徑直解釋道,“我們剛才看到了一個熟人,都是一個村子裏的,所以耽擱了一下。”
“熟人?那個衝著你們喊話的小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老神醫李珍時已經把車簾子徹底的撩了起來,他有些自言自語的說著,似乎是沒有期望雲芳他們回答一般,“那好像是福祥鋪子的馬車啊,裏麵還坐著他們的一個管事?”
“呃,”雲芳再一次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這人的眼神也太好了吧,這麽大歲數的人了,還隔著車簾子呢,就看到人家車裏坐著的人了?您老不但眼神好,認識的人也多啊,僅這麽驚鴻一瞥,就準確的認出了車子裏坐著的張大年?
“怎麽?丫頭,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麽?”老神醫李珍時掃了一眼有些憋到內傷的雲芳,繼續一本正經的問道。
雲芳趕緊掩飾的咳嗽了幾聲,也認真的解釋道,“您老說的沒錯,剛才那是福祥雜事鋪子大管事的馬車。我的一個鄉親,也就是咱們要去看望的那個孩子的親叔叔就是剛才和我們喊話的人,他是福祥裏的小學徒。您老的大名就是他們告訴我的,我才緊趕著來求醫的。”
“原來是這樣!”老神醫眉頭一皺,表情凝重的想了一會兒,卻又什麽也沒說,用腳點了點頭車廂底,平靜的吩咐道,“走吧,希望能趕上吃午飯,我老頭子老胳膊老腿的了,可不想在荒郊野外的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