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小石頭的信任還是爹和娘的顧慮和勇於承擔,這些都讓雲芳感動。對於如何渡過眼前這一關,雲芳心頭有一個模糊的想法,尤其是進了一趟城,見識了一番城裏的各式各樣的風土人情之後,雲芳腦中那個想法更加強烈了。
隻不過,雲芳還沒有把整個事情考慮成熟,就像小石頭想的那樣,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雲芳是不習慣提前說大話的。
可是,現在情形又有不同了,猛不丁的冒出了李珍時要求他們墊付醫藥費的事情,看著大家尤其是爹娘愁眉苦臉的樣子。雲芳把心一橫,說道,“爹,娘,你們也不要太擔心了。反正還有半年的時間呢,到時候咱們好好的把火腿盤算盤,也不一定就不能堵上兩邊的窟窿呢。”
雲芳的話一出口,小石頭就露出了一個果然如此的笑容來,對著雲華得意的挑了挑眉頭。
與小石頭放鬆了表情不同,娘卻把眉頭皺的更緊了,喃喃的嘟囔道,“好好的盤算盤算?怎麽個盤算法啊?”
爹卻是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想起了以前曾經和雲芳閑聊一般的說起的那些事情。現在,雲芳進了一趟城回來,麵對著錢財上的壓力,竟然說出了這樣一個模糊的辦法來,爹的心頭突突的跳著,年輕時候沒有來得及實現的夢想再次清晰的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裏。
“芳,芳丫頭,你說說你是怎麽打算的?”爹下意識的一手捂住了心口,顫聲問道,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多麽的緊張。
看著爹滿懷希冀的樣子,雲芳稍稍一愣,立即明白了其中的緣由。當年,爹和李子溝的李明化是一對算得上惺惺相惜的朋友,如今十多年過去了,人家李明化已經把鋪子開在了縣城裏,穩穩的站住了腳跟,而爹卻因為兒女們的拖累一直沒有機會實現自己的夢想。
現在,終於有機會可以一展抱負,爹怎麽會不激動呢。
雲芳理解爹的感受,她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的說道,“爹,那些城裏的鋪子也是人開起來的,他們開的咱們也開得。你看咱們家的蘿卜條、蘿卜絲和藕夾子都得到了那些人的認可,我相信那些蘿卜幹和火腿也會如此的。隻不過,咱們現在對城裏的情況不大了解,還需要細細的打聽和籌備罷了。”
“嗯,”爹的心頭燃起了熊熊的鬥誌,一槌定音的說道,“就按照芳丫頭說的,咱們應承下老神醫的要求,咱們藍家能負擔得起這筆外債,咱們藍家還是有能力為三裏五村的人們做些事情的。”
商量妥當了大事,藍家人又閑話了幾句,也就歇下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爹就帶著大山和小石頭在院門口搭了一個簡易遮陽的棚子,擺上了老神醫看病的那些用具。
李珍時也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一塊大白布,有毛筆在上麵寫上了出診說迷宮,大體也就是介紹了他們師徒看病,分文不收,費用全部由藍家人承擔,希望周圍的鄉親們有什麽不舒服的,盡管放心大膽的來瞧病。
幌子才剛剛掛出去,周嫂子幾個人就圍了上來,她們不認識字,看不明白幌子上寫了什麽,可是她們卻是早已經聽說了秋嫂子家的兵娃子看病沒要錢的事情,趕早起身過來一看,藍家果然隻開了攤子,又聽那個小藥童親口說了不要錢的時候,立即一哄而散的去招呼親朋了,根本不需要囑咐。
山村裏沒有什麽喇叭,可是人傳人的速度一點也不慢,李珍時和小元修剛剛吃飽了早飯,周嫂子她們幾個就都已經趕回來了。
爹出麵招呼著大家夥,雲華和小石頭給李珍時師徒打著下手,很快的打家就排成了對,規規矩矩的等著神醫問診了。
看著問診一切順利的開始了,娘和大山、雲芳這才換了幹淨的衣裳,套上大車往閣溝大集上趕了過去。
大山趕車,雲芳和娘坐在車廂裏。
掃了一眼前麵車轅上有些急切的兒子,娘壓低了聲音說道,“芳丫頭啊,那個什麽柔兒姑娘你到底見到過沒?”
“沒有,”雲芳搖了搖頭,眉梢不自覺的抖了抖,也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和姐姐一樣隻是看到了一個側麵,隻不過是聽人說了一些那姑娘的事。”
雲芳聽來的那些事雲華都已經和娘說過了,她現在聽到雲芳再次提起來,忍不住蹙了蹙眉頭,不大樂觀的說道,“如果那個桂花沒有說謊的話,這個柔兒不是個省油的燈啊。”
雲芳當然百分百相信桂花姐姐的話,桂花能在那樣緊要的關頭把唯一可以保護自己不受汙辱的簪子塞給雲芳,又在得知了明哥的消息之後主動答應了賀老大的要求,以自己為誘餌和人質穩住賀老大,讓雲芳得以逃出生天,並且把消息帶了出去。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可以說是生死與共的遭遇了,這些都讓雲芳看清了桂花的人品,她自然相信桂花的話,而且桂花也沒有理由在柔兒的事情上騙她哪。
雲芳很篤定,但是卻不能解釋給娘聽,因為其中涉及了很多的隱秘,一旦泄露了半點,小小的藍家可擋不住那些人的半分算計。
略微的想了想,雲芳避重就輕的說道,“那個柔兒姑娘本來是咱們這一代的人,原本是和采石壩子的桂花應該沒有什麽關係的。可是,人家桂花哪能無緣無故的說那些話呢,我感覺啊,娘還是要仔細思量思量。”
“嗯,”娘認同的點了點頭,卻說出了另一番擔心來,“即使沒有桂花說的那些話,我這心裏也不大踏實。大山隻和她在一塊呆了半天,這話裏話外的就都是她的好,一副非她不娶的架勢,還懷疑這個懷疑那個的。就憑著她挑唆著大山這麽鬧騰,我這心裏就不踏實。”
雲芳默然,她也明白這一點,不光是她,家裏所有的人都不看好這個柔兒,隻是除了鑽了牛角尖的大山之外。
偏偏大山還是那麽一副聽不進人勸的執拗性格,藍家人也都是知道的,這一次幸虧有爹在第一時間安撫住了大山,李珍時又恰逢其時的趕到,為了他的腿,大山這才能忍下來,能答應爹的要求讓娘和雲芳跟她一起來見那個柔兒。
娘和雲芳都明白,這一次的會麵意義是多麽的重大。對於一個鐵定了要加入藍家的新成員,對於一個隻用了半天功夫就把大山迷的七魂少了三魄的姑娘,一個極其有心計的漂亮女人,母女二人心中都繃緊了一根弦啊。
娘和雲芳悄悄的商議著,閣溝大集已經遠遠在望了。
由於是剛出了正月,閣溝大集沒有了臘月底集市上的熱鬧,不但是趕集的人稀稀疏疏的,就連買東西的人們也提不起勁來,三三兩兩的分散著。
因為趕集的人們不多,主街上的人也是稀稀落落的,藍家連馬車都不用存放,就可以直接趕著從主街上穿過去的。
大山趕著車從集市東頭賣針頭線腦的攤子旁穿過,又路過了賣青菜雞蛋的那些攤子,前麵就是空蕩蕩的一片賣肉的攤子了。因為剛過了年的緣故,不但沒有人買肉,就連賣肉的也就有一個出攤的,攤子上的肉還是那種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陳肉,一點也不新鮮。
大山卻顧不上看這些,自從進入集市以來他的心就一直嘭嘭嘭的跳著,他又太多的話要和柔兒說了,他想問問她那天分手之後她是什麽時候回來的?他想問問她是不是昨天找他去了?他想問問她……
當然了,大山最急切的還是想和柔兒說他的腿有治了,想和她說為了他們的將來,讓她耐心的等上些日子,還想囑咐她說因為舅母的關係娘心裏有根刺,讓她多在娘和妹妹們麵前表現表現,還想和她說……
大山一肚子的話,直到看到那抹淡綠色的身影俏生生的站在那個他初次見到她的那個空蕩蕩的肉攤子上的時候,他卻激動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手腕抖了幾抖,大山勒住了馬兒的韁繩,然後雙手撐著車轅子,哆嗦著跳下了馬車,把馬車拴在了一旁的拴馬樁子上。
這時候雲芳和娘也跳下了車來,雲芳眼尖,一早就發現了那個似曾相識的身影,她輕輕的一扯娘的袖子,朝著那邊努了努嘴。
“是那個姑娘?”娘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個背影,輕聲的問道,“你那邊看到就是她?”
“嗯,”雲芳點了點頭,拉著娘的手快步來到了大山的身旁,刻意提高了聲調問道,“哥哥,你們約的就是這裏吧?”
大山見了那個身影之後,腦子裏已經全部是她了,哪裏還顧得上說話,他一邊使勁的吞咽著唾沫,一邊用力的連連點頭,拔腿就要往前衝。
雲芳手疾眼快的一把抓住了大山,笑吟吟的勸道,“哥哥,你忘了老神醫的叮囑了?有娘在呢,你什麽都不用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