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卓昭節正滿心盤算著如何不動聲色的疏遠對自己有“覬覦之心”的溫壇榕,那邊花氏的事情倒是在傍晚前就有了個結果,沈氏究竟沒扛住卓芳涯的苦苦哀求,或許也有盼望一個親孫、哪怕是出自花氏的緣故,雖然還沒同意給花氏個正經的名份,但還是答應了讓花氏暫時在五房裏住下,待孩子出生之後再論。
這消息不大會兒就傳遍了整個侯府,報到四房的時候念慈堂裏正在用飯,自卓昭節輔佐赫氏管起家事起,遊氏就讓她晚飯皆在念慈堂裏用,這樣用完飯也可以稟告一番,讓遊氏一一指點。
所以這日漱口後,卓昭節照例留了下來,正好和遊氏問起來.經過,遊氏道:“今兒個晌午之後,你那五叔親自領著人來的,你大伯母拉了我與你二嬸、三嬸去看熱鬧,也是想幫這花氏一把。”
五夫人之前因為聽說卓芳涯要把人接進門,就氣得收拾東西抱著女兒回了娘家,如果花氏真的進門來,可想而知即使五夫人不與卓芳涯和離,往後卓芳涯也休想得她半點兒真心對待,更不要說鼎立支持了,高家又不是傻子,人家把嫡出幼女嫁過來是盼望著兩個人能好好兒的過,可不是看著五夫人被冷落、嫡親外孫女還不如個沒出世的庶子的!
而大夫人這麽做,倒也不是與五夫人有仇,盼著五夫人早日與卓家斷絕關係,歸根到底還是因為沈氏,當年大夫人沒能阻止沈氏為卓芳涯聘到了高獻陵的嫡幼女,如今卓芳涯自己不爭氣,把嫡妻氣走,大夫人若還不抓住機會在五房的夫妻之間砍上幾刀,怎麽可能呢?
卓昭節對大夫人的做法並不奇怪,倒對沈氏的做法有些意外,道:“祖母居然會讓這個步嗎?”大夫人的用心,沈氏不可能看不出來,按著卓昭節的想法,卓芳涯反正還年輕,不怕將來沒有子嗣,若是為了一個外室的身孕,與出身高門大戶的嫡親媳婦生了罅隙,妨礙到了卓芳涯的前程,豈不是因小失大?
遊氏淡淡的道:“你小孩子家懂什麽?你那五嬸把九娘都抱走了,這是擺明了不打算與你五叔過下去,自從她回高家之後,你當你這繼祖母沒有試圖挽回過嗎?這幾日以來沈姑姑打著各種旗號往高家去了至少七八次,結果沒有一次能夠見到你五嬸的,最近兩次連你五嬸的母親都尋了借口不見她了,而且這個消息還是高家主動放出來的,可見你五嬸求去之心已定,畢竟和你五嬸過日子的是你五叔,偏你五叔對你五嬸的離去根本就是喜出望外,這門親事已經沒有挽回的可能,你這繼祖母自然也不想再搭上一個庶孫,到底是她兒子的骨肉呢!”
“原來是這樣。”卓昭節點了點頭,沈氏到底是這點年歲的人了,自有果斷的地方,事既不可為,她當然也不會繼續作無用功,之前不允許花氏進門,那是因為怕五夫人離了心,得罪高家,如今五夫人和高家都有和離之意,沈氏又怎麽會虧待了自己兒子呢?
卓昭節又道:“隻是既然如此,為什麽還不給那花氏名份呢?”
遊氏嗤笑了一聲:“你這繼祖母當年辛辛苦苦的才給你五叔娶到了你那五嬸,結果因為這麽個花氏失去了高家這門姻親,她如今罵不到你五嬸又不舍得說自己兒子,滿腔怒火當然也隻能對著花氏去了,若非這花氏此刻有孕在身,她今兒才進門說不得就被你繼祖母先尋個理由打死了事呢!縱然如此,估計她如今這條小命也是被惦記上了,你等著看吧,等到了她生養的時候……”
到底卓昭節是有婚約的人了,遊氏如今提起後宅裏陰私手段,也不再講究委婉,卻是直接點出其中的殘酷,惟恐女兒太過天真。
聞言卓昭節果然微微變色,但她到底不是膽小的人,一驚之後也就不當回事了,花氏到底和她也沒有什麽關係,如今她要操心的是自己的事情,就換了話題道:“母親,溫家五娘子的生辰我不打算去了,到時候該尋個什麽樣的借口妥當呢?”
遊氏對女兒這麽快就決定和溫壇榕疏遠很滿意,隻是認為這樣的躲避還是顯得太過稚嫩了,提醒道:“你躲得了這麽一回,往後呢?萬一溫壇榕打著與你親近的幌子找上門來,你該怎麽辦?難道每次都不見?你有那麽多理由嗎?”
卓昭節聞言臉色一僵!
過了片刻她才勉強道:“青天白日的我不叫使女離我左右,料想也是無妨的。”
“千密一疏啊。”遊氏深深看了她一眼,道,“總這麽叫她纏著不是件事兒,你再好好想一想吧。”
卓昭節鄭重的道:“我會的。”想了想又道,“明兒還要打發人往雍城侯府那邊送個信。”
遊氏皺眉問:“怎麽?”
“今兒個溫六娘子給我帖子時,九郎也在旁邊,他看過帖子後說要陪我過去,如今我不想去了,好歹告訴他一聲。”卓昭節解釋道。
“寧搖碧這麽說?”遊氏一挑眉,道,“他要主動陪你去赴宴?這小子……”遊氏麵上露出一絲讚許,道,“他倒是有心啊,不過你可也太木訥了點兒,連他都察覺到的事情,你自己居然還要我來提醒才察覺?真是糊塗!”
卓昭節聽得心頭一緊,失色道:“啊,他也察覺到了?所以才要主動提出來陪我去赴這宴嗎?”
遊氏哪裏會想到卓昭節受之前公主春宴上麵晉王小郡主和卓芳甸之間傳言的影響,把事情想到了極為荒謬的地方去了?見女兒忽然之間花容失色,還以為卓昭節擔心寧搖碧知道了溫壇榕的戀慕,會有所搖動,便安慰她道:“你放心罷,他縱然知道,可你還沒覺得呢,他不是就提出來要陪你了嗎?可見溫家六娘子固然有心,他卻是無意的,終究如今他的心在你身上。”
擔心卓昭節氣惱之下對此事不肯罷休,一來丟了體麵也失了風儀,二來這麽做容易讓寧搖碧與長公主不喜,遊氏少不得又要提點卓昭節,“他的心既然在你這裏,這種事情,裝著糊塗就是了,萬不可去問他,徒然使彼此尷尬。”
卓昭節認真的點了點頭,沒來由的一陣心虛,暗道,糟糕,從前我不知道這溫六娘子的心意,隻道她待我好是尋常小娘子之間的交情呢,不想她卻是……怪道九郎在紅藥間裏那麽不給她麵子,直截了當的就要趕人,後來我嗔他,他也不肯讓我,原來是因為他早已看出了溫六娘子對我的心思?
雖然卓昭節肯定自己絕對沒有與溫壇榕相好之意,但已經先入為主的認定了溫壇榕暗戀自己的小七娘,麵對未婚夫察覺到有小娘子戀慕自己、卻不便啟齒的情況究竟覺得氣短的,遊氏的安慰和提點,聽在她耳中,就理解成了寧搖碧如今很是憐愛自己,不會懷疑自己會為了溫壇榕做出對不起他的事情……
這麽想著卓昭節越發覺得對寧搖碧內疚,心想:“早知如此,今兒個在紅藥間,我做什麽要主動去挽過溫六娘子呢?後來九郎把她氣走,我還幫著她說九郎,為了這件事兒還掐了九郎幾回,不想他什麽都沒說——母親說的極是,這樣的事情說出來多麽的尷尬?唉,我實在是太錯怪九郎了!”
卓昭節心中對寧搖碧的內疚簡直沒法描述,越發下定了決心要和溫壇榕疏遠,所以溫五娘子生辰的事情她隻吩咐阿杏隨便備份禮,就丟到腦後了。
沒想到的是,翌日她才處置了幾件家事,正向赫氏請教著一些內宅管家的訣竅,外頭雙生子唧唧喳喳的撲進來,其中一個湊到赫氏耳畔低聲說了幾句話,邊說還邊看著卓昭節,卓昭節心裏奇怪,就見赫氏聽完怔了一怔,拍了拍他,叫乳母之外的下人都出去了,這才低聲告訴卓昭節:“無憂說,沈丹古在四房外遇見他,讓他過來告訴我,說是阮家表弟在侯府外,似乎有事想尋你,卻又不便進來。”
阮雲舒雖然不是卓芳華親生,但過繼之後,如今也是卓家正經的外孫,然而因為卓芳華為了生母的緣故與敏平侯斷絕關係,從此不踏侯府一步,他當然也沒有再到過侯府。
這會聽赫氏說了此事,卓昭節微微一驚,道:“難道大姑姑……”
“我看不像。”赫氏年長,又理慣了事情,經驗比之卓昭節足多了,這會雖然心裏奇怪,卻並不認為阮雲舒在侯府外是因為阮家或者卓芳華出了事,她道,“雖然大姑姑這些年來都沒回過侯府,但和大房以及咱們房裏的走動一直都沒有斷過,若有什麽事情,大伯母和母親不可能沒有收到消息的,再說若是阮家或大姑姑出了事兒,阮表弟即使要尋咱們,那也自然是打發人過來,自己得在府裏看著,陪好了阮姑父與大姑姑,又怎麽會親自跑過來?”
卓昭節想想也對,阮雲舒是個溫和的人,不是遇見了事情就匆匆而為的急性.子,阮家有事,以他的孝順不可能離開卓芳華左右的,遂放了心,請教道:“那嫂子說阮表哥這是?”
赫氏看了她一眼,道:“我想阮表弟可能是自己有事情要請七娘你幫忙,七娘你這些時候又沒去過阮府,所以他才親自尋了過來,隻是因著大姑姑的緣故,他也不好進來,隻能在府外看有沒有誰能帶句話兒……不想倒是遇見了沈丹古。”
“阮表哥尋我有什麽事情呢?”卓昭節疑惑的想著,但她從前雖然擔心長輩把她許配給阮雲舒,因此對阮雲舒很是避見了一番,到底對這個表哥也沒有什麽惡感,何況還要念著大姑姑的情麵,就起身道,“也不知道阮表哥在府外待了多久了,我出去看看。”
赫氏點頭,揚聲道:“坊外那家點心鋪子的胡餅做的確實不錯,隻是這點兒小事何必勞動七娘親自過去?打發個人也就是了。”
卓昭節知道赫氏這話是說給外頭人聽的,是交代自己忽然出府去的理由,畢竟敏平侯雖然沒管大房和四房到阮府去的走動,但卓芳華可是從來連靖善坊都不進的,今日阮雲舒過來,雖然沒進府,但說出來終究尷尬,再者卓昭節這個表妹現在已經定了親,再見男子,哪怕是表哥,總歸要避諱點的,能有個正經的理由將來也不怕旁人說嘴,就笑著道:“左右我如今也沒事,就當走幾步罷。”
“你們兩個還不快點謝過了姑姑?”赫氏一點長子的額,卓無憂立刻大聲道:“多謝七姑,還是七姑疼咱們,我最喜歡吃那裏的胡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