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茂侯門

第二百四十七章 阮雲端

遊氏一走,卓昭節眼珠轉了轉,挨到赫氏身邊坐下,笑嘻嘻的道:“三嫂,四姐到底是怎麽回事?怎的母親這樣不喜歡她,你可知道?”

赫氏含笑道:“我就知道你要來問我。”

“三嫂告訴我罷!”卓昭節聞言,忙殷勤的給她斟了一盞沉香飲,撒嬌道。

赫氏看了眼左右,眾人都極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她方笑道:“也就是幾年前的事兒,隻是虧得知道的人不多,不然咱們家可就慘了,七娘你要聽也無妨,說起來四娘確實做的不體麵,怨不得母親不許她繼續在這家裏待下去。”

卓昭節好奇的問:“是怎麽個不體麵法?”

赫氏拿食指在唇邊輕輕按了按,微笑道:“咱們大姑姑與大姑父什麽都好,惟獨子嗣上頭緣淺,隻得咱們那阮表妹一個女兒。”

“咦,與阮表姐有關?”卓昭節一下子想到了之前聽到的卓玉娘不便去阮家,是受了卓絳娘的牽累,不由瞪大了眼睛。

赫氏點了點頭:“大姑姑和大姑父就阮表妹一個女兒,到了出閣的時候自然是千挑萬選的為她著想,後來擇中了河北薑家的十八郎薑敘,這薑敘是上上科的進士,雖然未入三甲,但也名列二甲第九,縱不如大姑父當年中的探花,但也稱得上才俊了,更難得生得一表人才,雖然不是狀元,然而在五年前那一科殿試後,照例賜宴月登閣,球會上他大展身手,風采壓得三甲黯淡失色,不知道傾倒了多少小娘子,當然阮表妹也是才貌俱全的,正是極般配的一對,阮表妹嫁過去之後,倒也恩愛。”

之前卓昭節才到長安時,接了義康公主的帖子到樂遊原上怒春苑中赴宴,進苑之時見過高聳於滻河畔高崖上的月登閣,那時候阿杏解釋過月登閣的作用,聽著確實是新科進士出風頭的一個地方【注】,怕是阮致和卓芳華也是在那兒選中了薑敘,卓昭節問道:“那後來呢?”

“大姑姑家裏不是聘了一個有祖傳方子做四時花糕的廚娘麽?”赫氏輕聲慢語的道,“這花糕是長安城裏獨一份的,而且出鍋之後不立刻吃,涼了即使重新再熱也是風味大減,大姑姑也不是那小氣的人,隻要是差不多的人家登門相求,大姑姑都會慷慨允諾,對外人尚且如此,之前對咱們家的姊妹就更不必說了……結果,阮表妹出閣之後頭一年,帶著那薑敘回娘家小住消夏,那時候四娘與六娘都很喜歡花糕,常到阮家去吃,本來兩邊都知道六娘最喜歡桃花糕,四娘是喜歡梅花糕,但那個夏天四娘忽然就喜歡上了荷花糕,差不多每天都要到阮家去一次!”

“一開始也沒人在意,畢竟四娘少年喪偶,能多個去處多點喜歡的東西也好解一解憂愁,到底嫡親姑母家也不是外人。”赫氏說到這裏,麵上亦露出不屑之色,道,“不想她這麽跑了十天左右,大姑姑卻覺出不對來了,大姑姑是多麽精明的人,一生了疑,自然不會就這麽疑惑著,她再去的時候,照例要把下人打發走,說要獨自在園子裏邊看花木邊嚐糕點,大姑姑讓下人明著退走,暗地裏跟著,卻見她走了會,揀小路溜出園子——卻是去到了阮府一個角落,在那角落裏,薑敘卻正等著!”

卓昭節吃了一驚:“啊!”

赫氏冷笑著道:“你想大姑姑有多麽生氣?”

“四姐她……”卓昭節皺起眉,厭惡道,“那薑敘也不是好東西!娶了阮表姐,還在阮家消夏,居然還敢和四姐相約!此人當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騙過了大姑姑和大姑父,也害了阮表姐!”

赫氏啐道:“這會沒旁人在——叫我說這兩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那薑敘經不住勾搭,可四娘做的也不是人做的事情!她年少守寡是可憐,但這上上下下誰也沒有拘著她給那亡夫守寡呀!之前她倒是自己這麽說的,大伯母硬把她從婆家接了回來,不就是為了讓她出閣方便?隻要她想嫁人了,難道誰還會嘲笑她嗎?這麽替她考慮,現放著滿天下未娶或喪妻的男子,她偏偏挖起了嫡親表妹的牆角!差點就讓大姑姑和咱們兩房完完全全的恩斷義絕了!”

卓昭節忙問:“那這件事情是怎麽收場的呢?”她去過阮家這兩次並不見卓芳華對大房和四房有什麽怨懟,之前卓芳華接待卓玉娘雖然不如對卓昭節盡心,但也沒明顯的刻薄卓玉娘,可見即使卓芳華心裏還不痛快,但已經消退到了願意維持麵上情的地步了。

“聽說大姑姑當時氣得幾乎發狂,當時就讓人上去把四娘和那薑敘都壓住了,四娘被大姑姑正正反反抽了十七、八個耳光,問了十幾遍她究竟是人不是人,那薑敘更沒好下場,阮姑父回去後,親自動刑將他差一點就直接打死了。”赫氏哼道,“後來薑家知道後也氣得沒法說,特意登門求情——那薑敘的母親還跑到咱們家來拜訪,雖然懾於祖父,不敢在門口大鬧,但進了大房後,不冷不熱的一番話,也說得大伯母大病了一場,足足半個月沒有親自理事!”

薑敘若是和其他人家的女子有染,卓芳華還不至於氣成這樣,畢竟不可能人人都像阮致的——那時候卓芳華料想已經和父親反目了,這件事情有多麽像當年沈氏覬覦梁氏的丈夫?唯一不同的也就是沈氏是敏平侯的表妹,而卓絳娘是阮雲端的表姐罷了!

這新仇再勾起舊恨——卓昭節不可思議道:“四姐失心瘋了,才敢去勾引阮表姐的夫婿!”

在卓昭節想來,卓芳華那麽剛烈的性情,阮致看著溫和那也是能夠頂住阮家、溫家兩族壓力也要維護對妻子的承諾寧過繼不納妾的人,即使沒見過的表姐阮雲端性情懦弱到了白子華那地步,但這大姑姑和大姑父哪一個是好惹的主兒?還是在阮家!

赫氏啐道:“那會人人都說她是鬼迷了心竅了!不然怎麽會連這麽不知廉恥的事情也做了出來?也虧得她趕上了大伯母那樣的嫡母,念著大伯母的麵子,上上下下幫著把這事情壓了下來,但大姑姑也和大伯母說了,往後大房的子女一律不許到阮家去,就連五娘都差點受了牽累。”她輕蔑的道,“這兩個人作下來的孽還不隻如今這樣呢,事後大姑姑把阮家下人梳理了一遍,打死了好幾個,又把一批人發賣到了劍南、安西等荒僻之地,你說這都是什麽孽?也不知道這兩個人這輩子能不能還清!”

卓昭節道:“那薑敘那邊呢?我聽說阮表姐是難產去的,是薑家還是?”

“是薑敘。”赫氏歎了口氣,“在這件事情之前,阮表妹與薑敘還是很恩愛的,後來薑敘又被大姑父打得那麽慘,薑家二老向來待阮表妹不錯,他們親自從河北趕到長安來給大姑姑、大姑父賠禮,又逼著薑敘拖著傷勢給阮表妹認錯,薑家老夫人還趕到大房羞辱了四娘、讓大伯母把庶女看好了——這麽著,阮表妹心軟了,就沒肯和離,原宥了薑敘,那之後呢,薑敘倒也變好了,反正一直到現在,阮表妹難產離世兩年了,薑敘也一直沒娶。”

赫氏說著說著就又冷笑了起來,“薑敘那是一時失足而後痛悔,他不娶多半是為了緬懷阮表妹,退一步說也是沒有更合宜的閨秀,我看四娘倒是癡心妄想的以為為了她呢!這可能嗎?”

卓昭節這些日子聽多了陰謀,當下就問:“阮表姐生產是在阮家還是在薑家?”

“當然是在阮家。”赫氏聽出她的意思,微微一笑,道,“女子生產何等大事,大姑姑怎麽能放心阮表姐在婆家生產?必然是要親自照拂的。”

以卓芳華和阮致的精明,對唯一的親生愛女那自然是什麽都要考慮進來,這麽來看,阮雲端難產而死,看來是當真命裏注定了。

卓昭節心裏歎了口氣,這才明白過來遊氏為什麽這次這樣大動幹戈,非要迫著大夫人把卓絳娘打發不可——這種連嫡親表妹的夫婿都打主意的堂姐,的的確確還是早點打發出門的放心。

雖然不至於每個男子都和薑敘那麽蠢,但即使卓家的女婿不受卓絳娘的勾引,可卓絳娘這樣的行徑也足夠把卓家的臉麵都丟盡了,縱然不傳出去,卓家的娘子私下裏在丈夫跟前也足夠丟臉的。

而且卓絳娘當年做下那樣的事情,算算辰光到現在也沒幾年,看她進進出出,說話做事,非但若無其事,如今卻又要坑起了妹妹們,這堂姐的心思也不知道怎麽長的,歪得沒邊兒了。

怪道遊氏一向就尊敬大夫人——上回在書房裏聽卓芳禮的話,應該是當初沈氏故意謀害梁氏所出的兩個嫡子的子嗣,大夫人就這麽中了招,以至於大房子嗣稀薄,而遊氏也是大夫人汲取了教訓後特意警告過,四房才能有今日這樣的興旺。

這樣的恩情,等閑的事情遊氏再沒有不讓著大夫人的,但卓絳娘這種……

卓昭節抿了抿嘴:“卻不知道母親去了能不能成。”

“必然能成的。”赫氏不屑的道,“四娘也就那麽點兒腦子,不然當初又怎麽做得出來去勾引薑敘這樣的事情?再昏了頭,也該想想那還是在阮家呢,在大姑姑的眼皮子底下去打大姑姑郎子的主意,不說品行了,單說腦子,這哪裏是一般的愚蠢能夠做得出來的?就是三歲小孩子偷塊糖,也知道要想一想不能當著大人跟前下手!她能夠鬧到現在還不是仗著她是大伯母撫養長大的,大伯母疼她?”

說著赫氏聲音一低,輕聲道,“大伯母疼她也是因為大伯母隻得大姐一個女兒,又自覺愧對了大伯,這才格外疼惜庶出的子女,咱們母親有兒有女的又重規矩,當年這事情出來咱們母親早在薑家老夫人上門前就要把四娘打發出門免得丟了卓家的臉了,後來大伯母病倒,咱們母親更是看四娘不順眼,我看這回四娘看似算計六娘,怕還是衝著七娘你來的,大約就是記恨當初母親要她嫁出去吧,但這能怪母親麽?誰叫她自己做下來這樣的事情?也虧得咱們家長輩都是寬容的,換個門風嚴謹些的人家,她這樣的不沉了河也是這輩子都出不了家廟一步!”

“所以這會母親過去才不理會她哭鬧,惹急了母親把她庚貼尋個人家一換,到了日子把人綁了送過去,再不容她進門,看她能怎麽樣!”

姑嫂兩個正說著話兒,外頭遊氏去而複返,兩人忙迎上去問起經過,果然遊氏哼了一聲道:“我給了四娘兩個選擇,要麽三天之內把人家定下來,入秋之前就出門,要麽就索性成全她想去做姑子,這輩子都給我死在觀中不許踏出一步!”

【注】嗯,要前後對照的,提醒下,在“盛世風流在長安”卷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