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因為傷重漸漸地意識越來越模糊,她靠在顏華的懷裏,鼻尖縈繞著的是淡淡的冷梅香,聽著顏華用著低沉的聲音說著杜若的事情,白薇說不出自己心裏究竟是什麽感覺,良久,隻能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輕聲嘟囔道:“是個……笨蛋呢……”
“你沒資格說別人。”顏華搖頭道,見白薇的呼吸慢慢平緩下來,顏華這才舒出一口氣,放柔了聲音道:“睡吧,睡一覺什麽都好了。”
耳邊的風聲也越來越遠,因為顏華傳來的靈力的緣故,白薇隻覺得周身暖洋洋的,慢慢的睡了過去。
白薇隻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她一直聽到一個似無奈卻滿是溫柔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說道:“抱歉,沒有護得你周全。”
她聽不出是誰的聲音,可是卻莫名的覺得熟悉。
“醒了,可有哪裏不舒服?”
白薇揉了揉自己有些幹涉的眼睛,似乎還沒有從自己的夢境裏清醒過來,等著她下意識的往著床邊一看時,心裏卻是突突一跳,半餉竟是反應不過來。
她記得剛才她還縮在顏華的懷裏睡去了,怎麽睜眼後看到的人卻不是顏華,而是……自己的師兄和師父呢?而且屋子裏的陳設赫然是自己在兮仲座下學藝的時候親手布置的。
這個地方她兩萬多年都未曾來過,怎麽忽然就出現在了這裏?
啊,對了,肯定是因為她還在夢境之中。如此想著白薇長長的舒出了一口氣後,眼睛一閉又倒了下去,甚至還下意識的將被子往自己的下巴處掖了掖,輕聲對自己道:“睡吧,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卻不想白薇這才閉上了眼睛,自己的頭發便被人狠狠地一扯,疼的她倒吸了一口涼氣,猛的就睜開了眼睛,倒映進眸子裏的人影並沒有改變,仍然是她的師父和師兄們,而她的四師兄時雨正笑眯眯的揪著她的頭發玩。
那個……做夢能感覺得到疼痛麽?
不能吧。
所以敢情自己重傷醒來遇到的第一件事情並不是什麽噓寒問暖,而是被人欺負麽?白薇頓時怒了,狠狠地瞪了時雨一眼。
見白薇瞪著他,時雨的笑意更加明媚,隻是手上的動作卻是不停,又是狠狠一拽,害的白薇以為自己的整個頭皮都要被他扯下來時,兮仲才開口製止道:“時雨,莫要胡鬧。”
“師父,小師妹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呢,不疼一點她清醒不了。”時雨聳了聳肩道。
“時雨,你下手怎麽老是不知道輕重!”白薇怒道,伸手就要去打時雨,卻不想自己一抬手便是扯得傷口一陣生疼,忙倒吸了一口涼氣,見自己的師父微微蹙起了眉頭,白薇忙低下了頭,做出一副極為隱忍卻又無比可憐的模樣:“我知道你喜歡欺負我,但是四師兄,你可不可以等師妹先養好了傷再打我,我保證……保證和以前一樣,絕對不會告狀的。”
白薇此話一出,時雨頓時瞪大了眼睛,然後狠狠地到了一口涼氣。他今天終於見識到了什麽叫做“顛倒黑白”,白薇真是太黑了,太不要臉了!他什麽時候喜歡欺負她了?他什麽時候又打她了?明明每次都是她來欺負他才是吧?
今天本來想為自己以前憋屈的日子討回一點公道,而小小的捉弄了她一下而已,怎麽他就成了常常欺負她的壞人了啊!
而且什麽叫做絕對不會告狀?要是真的不告狀,那她現在說的這些算什麽?
時雨忽然覺得自己瞬間有一種掐死白薇的衝動,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師父,隻希望自己的師父不要被白薇的那一篇鬼話給騙了,卻不想兮仲的表情竟很是不善,時雨慌忙搖著手的解釋道:“師父,師父,你別聽師妹瞎說,我沒有欺負了她後讓她不準告狀!”
“……”
所以說他這是承認了他欺負白薇了?
時雨此話一出,屋子裏忽然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
“不,不對,我準她告狀的!”時雨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不由得越加著急,說出的話來越來越沒邏輯。
“……”
喂,重點不是告不告狀吧?就連捉弄時雨的白薇都有些無語了。
時雨還要妄圖解釋,卻不想兮仲已經淡漠的開口道:“時雨,回去將經書抄寫兩遍。”
“啊!”
“哦,不想抄寫也沒有關係,便將坤淵派上上下下親自打掃一番吧。”兮仲麵上並無什麽情緒起伏,卻自有一種不怒自威之感,時雨本來還想再說兩句,可是卻被一旁的佩扇捂了嘴輕聲道:“別惹師父生氣了。”
時雨看了一眼白薇,又看了一眼兮仲,最終隻能默默地含淚點了點頭應道:“弟子領命。”
坤淵派上上下下可就是三座仙山啊,他親自打掃一番下來,估計隻剩半條命了。
師父偏心。
白薇偷偷的看了一眼一臉怨懟的時雨,心裏不由得偷笑了幾聲,緊接著這才極為嚴肅而又認真的對著兮仲道:“弟子讓師父擔心了,是弟子的不是,還請師父責罰。”
白薇說完就要下床給兮仲行禮,卻不想自己才剛剛坐起身來,兮仲便走到了床邊按著她躺回了床上,然後極為輕柔的幫她蓋了蓋被子道:“身子沒好,就躺著吧。責罰的事情以後再說。”
看著白薇那雙晶亮的眼睛,兮仲一時有些想笑。白薇每次耍小聰明時,定是這般眼睛亮亮的輕輕笑著,她總以為他們沒有察覺到她的小手段而暗自竊喜,殊不知其實他們心裏早就知道了,不過是喜歡這樣縱容著她。
太上而忘情,仙家本該如此。可是偏偏坤淵派裏出現了個白薇,於是以前清冷而肅穆的坤淵派,頓時多了一種生氣。其實剛開始時,許多人無法接受兮仲收了一個女弟子的事實,更何況白薇並不像其他人一樣資質極好而被兮仲收入座下,白薇進入坤淵派的原因僅僅是因為一個極為荒唐的理由。
彼時的白薇太過頑皮,是天界出了名的搗蛋鬼,白薇的阿娘因為憂心自家的女兒太過頑劣,就將她扔到了坤淵派來說是要她吃點苦頭,改了這頑劣的毛病。對,吃苦頭,確實是吃了很大的苦頭,不過吃了苦頭的人,卻是他們這些同門!坤淵派上上下下何人沒有被白薇欺負過,弄得所有人見著她就要立馬跑開,就連鳥兒都不願意從坤淵派的上空飛過,情願繞道飛行。
本來白薇並不是兮仲座下最小的弟子,在她之下還有一個喚作葉英的弟子,葉英那些日子因為法術修行不當,一不小心化成了原形,而且怎麽都變不回元身,不得不跟在自家師姐白薇身邊一起修行,畢竟白薇是百鳥之王的鳳族,興許能從她的身上找到辦法。
可是這個葉英不過是跟在白薇身邊短短十數日,便忽然蒼白著臉色跪在了兮仲麵前,隻求兮仲能夠放自己回去。兮仲問其原因,卻不想他哭訴著說著:“前些日子,我跟著師姐修行,便每日陪著師姐去照料六師兄的藥草。我見師姐日日為藥草澆水,便問她‘師姐,天上靈氣充足,為何還要為藥草澆水?’師姐一邊澆水一邊跟我說‘澆了水後,藥草便會長得快些,很快就能用上了。”
兮仲不解:“小七並未說錯,你怎麽因為這個就要斷了自己的修道之業?”
卻不想葉英聞言哭的越加傷心了:“問題是師姐今日還往我身上澆了水。”
兮仲依然不明白,倒是一旁的佩扇忽然笑出來聲來。
葉英一邊哭著,一邊極為悲傷的抖了抖自己的小翅膀道:“師父,師姐說,澆了水我的翅膀也能長的快些,這樣她就可以吃……吃烤翅了!”
葉英說完,自己還抖了抖,似乎覺得極為凶殘。
“不過是小七逗著你玩罷了。”
葉英哭的越加洶湧:“才不是呢,師父……師姐她,她流口水了!”
“……”
葉英此話一出,殿上的其他幾位師兄都不約而同的笑出了聲來。自此以後,坤淵派再沒有葉英這個人,而後來雖然陸續有弟子拜在了兮仲門下,卻都因為被白薇各種欺負後,而陸續搬到了其他山頭修行。
兮仲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此時想起以前的事情來,自從蘇葉的事情後,兮仲他們很少看見她再去捉弄別人,就連笑意也比那個時候淺上了幾分,可是看著如今因為捉弄時雨而笑容明媚的白薇,沒來由的就是鬆了一口氣。
白薇的二師兄商陸向來不喜歡白薇,不過是因為同門情誼而在這邊無奈的守了一會,現在見白薇行了,忙開口道:“師父,弟子還有新的法術未參悟,如今師妹也醒了,弟子可否告退?”
兮仲點了點頭,然後讓弟子們都退了出去,直到屋子裏隻剩下他和白薇時,兮仲這才緩緩開口道:“小七,你就不問問妖皇現在在哪裏麽?”
白薇聞言不禁一怔,其實她剛剛醒來時就想問這個問題,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間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才好。
“是他將你送到了這裏,你可知他為了你做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