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成命
寶和殿內，寂靜無聲。
青玄真人臉色極其難看，望著下麵也一起跪著的楚劍，臉色嚴肅，問道：“楚劍，你這是為何？”
楚劍麵色漠然，但是那一雙眼睛之中，仿佛因為身邊的這一個白衣身影，她看去，卻是如仙子一般，沒有一絲的塵世味道。
他終於還是咬了咬牙，道：“師父，請你收回成命。黃師妹她不願意。”
“這又關你什麽事！”青玄真人臉色越來越難看，喝問道。
楚劍感覺身外無數的壓力傳來，整一個身子，就像是承擔著一座大山一樣。但是，一想，身邊的那一個女子，何曾不是這樣呢。她獨自麵對著所有人，麵對著所有的壓力，麵對著天聖一般的長輩，說出了忤逆的話。這份勇氣，難道自己沒有麽？
他不知怎麽的，竟是舍不得讓眼前的這個女子獨自承受那一份壓力與可能帶來的責罰。在心中，真的不願意。那一種感覺，說不上來。終於，楚劍望著上麵的青玄真人，像是用盡最後的力氣，嘴角半開半合，道：“師父，因為弟子和黃師妹同甘共苦過，弟子和黃師妹都是有感情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望著上麵跪下的兩人，終於都是古怪的目光。
黃蕭琳緩緩地回頭，冷漠的臉上，豁然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仿佛讀懂了什麽。那一個男子的身影，默默地跪在她的身邊，再一次和她一起經曆風雨，靜靜地凝視著她。
分明，其中有著無數的話語，卻沒有說出來。
景行身邊，林幻羽臉色也極為難看。他沒有想到，黃蕭琳不願意也就罷了，他臉上的麵子還不至於丟那麽多，還過得去。但是，此刻，楚劍又跑了出來，也一同反對於他。他心中暗罵，這真的是一對狗男女！
黃蕭琳凝望著這個男子，那個跪在身邊的男子，他臉上的表情是那般的複雜，仿佛心中有著什麽事情，正在折磨著他。但是，那一個身影，，就在眼前，忤逆師尊，忤逆掌門，這是多麽天大的罪過。
要他做出這樣的舉動，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氣。
黃蕭琳跪在那裏，沉默幾許。他的白色衣衫，被外麵吹進來的風，輕輕地飄動著。
楚劍嘴角動了動，眼中閃爍，本想要低聲和她說一些什麽，但是，他還是移開了目光，不敢再和黃蕭琳對視。就在黃蕭琳驚愕的黯然神傷之時，他臉上的神色，不斷地變化著，像是猶豫，像是掙紮。
一切，就好像一場戲劇。
上麵的青玄臉色難看之極，下麵的楚劍，可謂是他的最得意弟子。如今，那黃蕭琳忤逆他，他生氣發怒，罰她還可。可是這楚劍，他是給予了莫大的期望，如今，居然也莫名其妙的跪在下麵，說出那樣的話。
青玄真人心中沉吟片刻，眼中光芒閃爍，還時不時的朝著場中的人看去，最後還是多看了景行幾眼。
就在所有人都期待著最後的結局的時候，青玄真人大聲怒喝道：“好好！你們兩個，真是好極了！那都一起去思悟洞跪著，麵壁思過，哼！“
他微哼一聲，忽而站起身子，竟也不理下麵這些人，獨自一人朝著後麵走去。
場中的人，到麵麵相覷，特別是景行，也是驚愕了一下，最後卻變成了平靜的神色，但是，這平靜的神色之中，卻隱含著一絲讓人看不透的色彩。
一天過去了。
思悟崖內的兩人，還是各自被放了回去，回到了自己的門中。
楚劍麵對著青玄，一言不發。
青玄真人看著楚劍，歎息道：“楚劍呀，你的心思，如何瞞得過我呀。可是，你這樣做，卻讓為師很難下台。”
楚劍一怔，道：“師父，是弟子的錯。但是，黃師妹不願意，我也不願意，我不想看著，黃師妹成為那一個傲慢無禮的林幻羽的人。”
青玄真人歎息一聲，終於走了出去，沒有再說什麽。
竹影晃動，在水盈峰上，忽而一道人影閃了出來，落在小道上，青衫飄飄，正是羅奇。在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還是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沿著小道走了過去。
竹林之下，人影晃動，竹子也隨著晃動著。那裏，陽光灑下，竟是那麽地安靜。一個白色衣裳的女子，跪在地上，默默地望著地麵。她，正是水盈峰的黃蕭琳。
她，已經在這裏跪了一天了，被她的師父秋靈責罰。
她，忽而怔了一下，感覺到了什麽。然後，她緩緩地轉過頭去，望著那邊。
小道上，一個青衫少年走了出來。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樹影之下，黃蕭琳冰雪般的肌膚之上，幾如透明一般，毫無瑕疵，更增添了幾分心驚動魄的美麗，遠遠地，有一種不敢靠近的感覺。
“羅師弟，是你……你，還好麽？”
羅奇臉色微動，靜靜地望著前方那一個女子，臉上神色複雜，道：“我，現在還算可以吧。”
說著，他停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倒是你呀，聽說火雲穀的景行向你提親了？”
沉默了一下，黃蕭琳臉色微帶淒苦，隨即變回平靜，道：“是的，師父和掌門師伯都答應。”
“可是，你不願意。還有，楚劍師兄，他也為你求情了？”
黃蕭琳笑了笑，道：“是的，我不願。”
羅奇向她望去，印入眼簾的，卻是黃蕭琳淡然的神色，眉宇之間，閃爍著幾絲淡淡的深意。羅奇分明，看到了一些什麽。
他徐徐地道：“我懂得，不喜歡，在一起，不會有好結果的。”
“可你有了好結果，你和她還好嗎？”黃蕭琳突然問道。
羅奇灑然道：“還好吧，盈兒現在記憶恢複了。”
停了一下，羅奇似是想到了什麽，道：“倒是你，不好呀。”
黃蕭琳搖頭道：“我跪著，不是很好嗎？”
“可是，你卻忘記了一個人……”
她嘴角浮起一絲笑意，眼中隱隱有著晶瑩剔透的波光閃動，像是在沉吟著什麽。片刻之後，她終於還是輕輕地道：“是楚劍師兄吧。”
羅奇身子一顫，但是很快的恢複了鎮定之色，徐徐地道：“你既然看出來了，那就應該看出來，楚劍師兄為什麽一起和你走出來承擔那一份風險，就像之前我和盈兒那一刻。”
黃蕭琳臉色依舊平靜淡淡的道：“楚劍師兄的，他人很好……”
羅奇咬了咬牙，堅定地道：“他不止人好，還對你有心。黃師姐，難道你沒有感受到的麽？”
黃蕭琳低下頭，默默地看著地麵，當他再一次抬起來的時候，隱隱在眼中閃爍而過的一絲纏綿之意，早已經不見了蹤跡。她的聲音，在風中飄蕩，傳來。
“楚劍師兄的心意，我豈是不知。但是，我也不知道，該如何。當他不惜一切，走下來，和我跪在一起，為我說話求情，求掌門師伯收回成命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明白。但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做。”
羅奇道：“難道，你拒絕火雲穀的提親，心中真的沒有想過為什麽嗎？”
黃蕭琳苦澀笑著，道：“我真的沒有想過，隻是不願。楚劍師兄的情意，我會記在心中的。但是，我卻不能夠給予什麽，更不能夠有什麽表示。”
羅奇真的想不明白，心中思索了一下，忽而歎息道：“黃師姐，你還是你，爭取是必須的。你跪在這裏，我卻替你不值。你的師父，也正是的，居然罰你跪了一天。她，還真是不開竅的一個人，頑固不化。”
黃蕭琳臉色微怒，道：“羅師弟，你不要再說我師父了。不敢我師父對我做什麽，她都是對的。這……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我心甘情願。”
羅奇真的想不通，黃蕭琳為什麽這般想法。要是他，是不是也會這樣子，不聽自己師父楊易的話呢？
他他苦歎一聲，道：“人活在世上，曆經千世情劫，又能夠怎麽樣呢？到最後，還不是一個字——痛。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夠看得開，看得淡。或許，隻有世外出家，看破紅塵，方可不執迷於其中。可是，又有誰能夠做得到呢？”
聽著羅奇在那裏苦歎，黃蕭琳道：“羅師弟你這一次回來，不是回去土靈峰看看你師父的嗎，怎麽來這裏了？”
羅奇笑道：“師父，我已經見過了。隻是，聽說了你的事情，我就不放心，。所以上來看看，看看你和楚劍師兄到底可好。如今，看你的樣子，我也不頂多擔心了，你多保重。”
說完，羅奇轉身，剛走了幾步，就聽到身後那一個冰冷的女子，忽而帶著一絲激動，但是又帶著猶豫的聲音。
羅奇停了下來，朝著前麵望去，看這個那一個出塵卻有些淒淒之殤的身影，怔怔的問道：“黃師姐，還有事？”
黃蕭琳再次沉默了一下，這才幽幽的道：“羅師弟，你……是不是去找楚劍師兄、”
羅奇漠然的臉上，微微點了點頭，道：“嗯，楚劍師兄也不知道怎麽樣了，我正是想要去看看他。”
那一個女子，聲音變得憂沉起來，猶豫了一下，才道：“如果……如果可以，請幫我問候他一聲，向他說一聲謝謝。”
羅奇眉頭微微皺起，本想要說些什麽。但是，看到跪在地上蕭索，淒涼的身影，不知道怎麽的，羅奇忽而想起了一些往事，不由得感傷，歎息一聲，點點頭，對著黃蕭琳道：“黃師姐，你放心，我會轉告的。”
末了，羅奇想了一下，終於還是補充道：“黃師姐，望你還是好好地想一下吧。接下來，就是鬼王一劫，我們將要全心全意麵對，再也沒有任何的閑暇時間來麵對著這個天地的其他事情了。”
說著，羅奇終於還是轉身過去，離開了。
黃蕭琳沉默了下去，許久之後，也是重重地歎息了一聲，聲音之中，竟也有了幾分世事滄桑、物是人非的感慨。清冷的人，竟是這般的淒涼孤獨。
鎮靈峰外，羅奇一個人，有些小心地朝著上麵走去。
一座小橋之後，是鎮靈峰的一處密林。此刻，羅奇和楚劍站在那裏。
麵對著楚劍，羅奇心中感概萬千，一直以來，他都十分的敬重他的。
在心中想好了一下話語，羅奇這才開口，輕聲的道：“楚劍師兄，我就知道，掌門師伯應該不會真的罰你的。現在看來，我的猜想對了。”
楚劍苦笑一聲，道：“是呀，師父不會責罰我，但是我自己怪我自己。”
羅奇道：“你是責備你自己給掌門師伯丟倆麵，是吧？”
楚劍沒有回答，而是兀自地道：“也許，我自己也不知道，那樣子真的該不該。羅師弟，你說，我該不該那樣呢？”
羅奇臉色也不好看，道：“隨心而做，那就是對的。即使，那真的錯了。我想問你一句，楚劍師兄，你真的沒有任何的想法嗎？”
楚劍一怔，忽而緊緊地盯著羅奇看，像是想要從他的話裏麵看出點什麽。
“羅師弟，你這是什麽意思？”
羅奇輕輕地笑了一下，道：“楚劍師兄，你心中的想法，難道沒有嗎？就算我這個外人，在看你的時候，我都能夠看得出。你奮不顧身，為黃師姐的親事懇求掌門師伯收回成命，而且那麽緊張，難道真的是一點想法也沒有嗎？”
楚劍感歎一聲，道：“羅師弟，既然你說的這麽仔細，我也就不隱瞞了。自從兩次以來，與黃師妹生死與共兩次，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中卻那麽地有那一種強烈的感覺。特別是麵對著她的時候。這個感覺，就連我自己也說不出來這是怎麽一回事。所以，很多時候，我都是想方設法，平複下怦然心動的心情，不再多想罷了。”
羅奇感歎道：“楚劍師兄，你話雖如此，但是，很多時候，不可錯過機會。或許，在感情一事之上，旁人是沒有權利指手畫腳，更不能夠幫你們做什麽。如果真的是如你心中所想，那麽就好好地想一下，自己該怎麽做吧。”
楚劍沉默了下來，望著密林怔怔出神。羅奇何時候，見過楚劍這個樣子，不由得再次歎氣一聲。說著，羅奇道：“楚劍師兄，來時，我已經見過黃師姐，她讓我帶給你一句話。”
楚劍一怔，這才反應，似有急切，問道：“羅師弟，她說什麽了？”
羅奇徐徐地道：“黃師姐她說，要謝謝你。”
“還有嗎？就這麽一句？”
看著楚劍急切激動神色，羅奇搖了搖頭，道：“沒了。”
頓時楚劍滿懷期待的神色，頃刻間化為烏有，他朝著前方，那裏，仿佛是水盈峰的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失望之色溢於臉上。
羅奇本想再說什麽，但是，自己曾經經曆過的，知道這一種心情，在別人而看，說再多也是無益的。最重要的是，自己能夠看得開，解得開那一個心結。所以，羅奇沒有再說任何，慢慢地轉身，朝著背後來時的路走去。
無聲無息的，密林之中，隻剩下楚劍一人。他，何時候也會陷了進去，陷入了漫天的情網之中呢？
層層的迷霧，如仙氣飄渺的仙境之地，西南的黑暗，也如不斷地生長的樹木，如日中天，朝著北方蔓延。
之前還氣勢高漲的正道三大派，麵對著天下劫難，還派出門下得意弟子，前往滅鬼。隻可惜，铩羽而歸。這一會，他們卻顯得十分的低調起來，並沒有過於派出弟子在下山。、
福安城郊外，羅奇忽而停了下來，怔怔的望著前麵。隻見在他的麵前，正是一個鵝黃色的少女。
羅奇怔了一下，看著眼前的少女，驚聲道：“盈兒。”
嶽思盈美麗的臉龐微微抽動，緩緩地道：“羅奇，你是去水盈峰看望她了？”
羅奇點點頭，道：“嗯，你都知道了。”
嶽思盈點點頭，道：“你心中所想，我會不知道嗎？”
羅奇擔憂地道：“你是責怪我不事先和你打一個招呼嗎，盈兒？”
嶽思盈嗔道：“我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你要做什麽，我都相信你的。”
兩人忽而一笑，羅奇歎息一聲，道：“其實，黃師姐是一個可憐的人，她被師門掌門逼著定親，但是她不願。如今，她獨自還跪在水盈峰山上。還有楚劍師兄，他更是一個可憐人，居然……哎！”
羅奇說到這裏，終於是歎息一聲，似乎不願意再說下去。
嶽思盈笑著，道：“你是不是因為他們兩個，想到了自己，想到了我們，所以變得這麽悲觀呀？”
羅奇點了點頭，忽而笑了起來。羅奇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走過去，伸手牽住嶽思盈的手，道：“其實，我們已經雨過天晴了，不是嗎？”
嶽思盈纖白的手被羅奇握住，感覺到他的情意，嗔道：“早知道，我就不恢複記憶了，讓你自己一個人一邊哭去！”
“啊！”羅奇驚詫一聲。
隨即，兩人的身影，顯得那麽親密，無視街上行人，朝著福安城內走去，漸漸地消失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