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吞噬
不知何時，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原來不是它們變弱了，而是我變強了。”
這其中的原因，卻是他的手上，漸漸地有了靈力。
隨著他力量日益強大，對鬼影的殺戮也越來越多。那些隻吞噬過幾個同類的弱小鬼影已無法提起他的興趣。
至於新生的鬼影，他更是看都不會看上一眼，那麽弱小的力量，甚至還無法彌補他靈氣的消耗。
他開始四處搜尋那些強大的，已能夠獨立捕獵的鬼影。他知道自己比它們看得更遠，動作更快，隻消被他盯上，那這些鬼影根本無法逃脫。
他更知道，這些鬼影的暗含的氣息，能夠形成他的靈氣。
在一片相當廣大的荒原中，他開始四處殺伐，前進。
在他的意識中，此刻還不明白自己走過的的地盤究竟有多大，隻知道相當的大，大到他要飄到感到疲累為止。
他能夠到的地方，都是他能夠殺戮的地方，這片領地上的鬼影，全是他的食物。
可是他仍然感覺不到滿足，他覺得在自己意識最深處的某個地方，潛藏著一種深深的渴望，渴望將整片荒原、荒原之上的天空，以及天空之外那無法想象的空間都納入自己的領地！
他要吞噬鬼物，化作更多的力量！
隻有這樣，他才能夠安心。
因為，他要去找尋她。
那種感覺可以說是渴望，但更象是恐懼，如同他初醒時恐懼被同類吞噬一樣。
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操控著他，決定著他的方向。
他極度厭惡、極度恐懼這種被操控的感覺，所以才想要擴張自己的力量。
隻要力量足夠大，力量足夠強，他就會能縱橫天地，不怕任何了？
他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現在的智慧也根本想不出答案。
很多時候他停留在荒野中央，仰望上天，思索著。
隻是無論他如何去想，想了多久，都是徒勞而已。他的意識不斷地期待著找到那一個思念的身影，卻如何能夠如願？
他發現，其它的鬼影似乎是不會思考的，那些足夠強大聰明的鬼影最多也就懂得遇見他時迅速逃開。
這是他與尋常鬼影的區別，但這區別有何意義，他還是明白。
終於有一次，他感覺到自己吞噬鬼影的速度太慢，可這又不是力量強大能夠補足的。
於是在下一場戰鬥之後，他的手中，似乎有了知覺，感覺自己的仙劍在隱隱跳動，可是為什麽他就不能夠幻化出來呢？
這一點他想不明白。
因為這個不知道是什麽地方，他受到約束，飄浮的速度顯得慢且不靈活，又容易被狂風吹走。
不過，隨著靈氣的恢複，他的力量逐漸增強，身體也日益凝練，霧影濃得有如實質。
他發現，立得越高就看得越遠，雖然此時他仍然以靈覺來感應周圍。隻是他至多隻能飛上十丈，十丈之上有一層無形邪異的罡風，他隻消觸上一點，軀體立時會被罡風削去。
荒原上無日無夜，也不知是什麽時候，正疾飛覓食的他驟然停了下來。
在他的意識中，一道閃電猛然劈開了渾沌的空間猛然間劈中了他的頭：
“我是誰？我要去哪裏？”
這兩個問題如此糾結於他的思緒之中，甚至使他將覓食的天性都放到了一邊，百丈內但凡有點靈覺的鬼影借機都逃了個幹淨，他卻不以為意。
他就這樣立在荒原中央，苦苦思索著。
他的思維，一下子恢複了混沌時期的樣子，被那一道閃電打中，一下子全部消失。
“啊啊啊啊！”他仰天狂嘯。
恍惚間，一點青色瑩光飄飄蕩蕩的劃過整個荒原，凝停在他麵前，將淡淡的青光灑落在他身上。
在這柔和溫潤的青光下，他感覺十分的舒適、寧定，識海中的暴虐、狂亂一一平複。
看著這青光，他也知道了第三種顏色是什麽。
青點圍繞著他飛了數周，隨後向遠方飛去。飛出十丈後，又停在了那裏。
他覺得這青點極為親近，本能的不願遠離，便大步跟上。
待他走近後，青點又向前飄飛了一段。
“它在指引我的方向嗎？”他想著。
雖然仍不知道“我是誰”的答案，但能夠知道“我要去哪裏”也不錯。
在青點的引領下，他不停地向前走著，也不知走了多久。他此時並沒有距離的概念，隻知道走出了至少十個自己領地那麽遠的距離之後，麵前粘稠濃霧忽開，現出一個全新的天地來。
這片土地堅硬無比，地上泛著層層疊疊的黑霧，奇的是，盡管黑霧繚繞不散，目力能及的範圍卻較他初始存身的那片荒野何止大了千百倍？
他極目望去，越過不知幾千幾萬丈遠的距離，終於看到了一片浩浩蕩蕩的大水。
水上方是深沉的黑，不見天日，也不知水麵上的光亮從何而來。
他意識略微一動，刹那間又跨越了數萬丈之遙，早已越過那片大水，看到了一條黑沉沉的河岸。
原來如此大水，竟然是一條河？
天地冥河？
幻海無邊？
還未等他從震憾中恢複，神識又向前極速延伸，於是，他看到了那立於蒼茫之間，踞地而接天的無邊雲城！
旋轉的星河，幻跨天地，一直連接到深淵的底部，不見蹤影！
此時此刻，他的意識延伸範圍已是前所未有的廣闊，而且是四向發散，向前延伸有多遠，也即會向四方延伸多遠。而這一切發生在頃刻之間，從進入這片天地時至此時此刻，他才不過踏出一步。
這一片數萬裏方圓的廣大天地，即刻清清晰晰地映在他的意識之中！
轟然一聲巨響，他隻覺自己的意識已在那無法形容的巨大威壓下開始破裂，粉碎！
在他意識之中，這片無比廣大的天地即是威壓的來源。
天地無威，天道其威。
好不容易在瀕臨潰散前將四散的意識收回，他忽然發現腳下的大地開始微微顫動。
他其實並無實體，隻是地麵震動得實是厲害，這才為他所覺。
他猛然向左方望去，隻見那方黑霧翻湧不休，忽然自霧中衝出一頭三丈來高的幻獸，鼻息如雷，四隻水桶般粗大的鐵蹄踏地如飛，轟轟降降地向他奔來！
幻獸怒吼連連，殺意濤天！
幻獸體型雖然巨大，但來勢如電，轟轟隆隆間已自他麵前奔過。
他隻覺又是一道閃電在自己意識中劃空而過，刹那間照亮了許多他未曾發覺的黑暗角落。
“幻獸！……”他脫口而出。
幻獸突然瞪大了眼睛，口中吐出一口青黑色的氣體，如風一般，朝著他衝了過來，刹那間撞在他身上！
一擊之下，他苦心凝聚了不知多久的力量登時煙消雲散！
這幻獸卷起滾滾黑霧，瞬息間已去得遠了。黑霧之中，又衝出他幻獸，轉眼間追上了飛起來的他。
荒原中，一團淡淡黑氣破土而出，片刻功夫就凝成一隻新的鬼影。
但這隻鬼影有所不同，浮現出的麵容十分清晰。
那張臉向上望去，見一點青點正浮在上方三尺之處，將星星點點的青輝灑落在他身上。
周圍又響起了陣陣尖嘯聲，數個強悍鬼影飄來，一齊衝向了這新生的美味。
新生鬼影完全不知畏懼，隻是望著頭頂青點，那張臉上竟然有了笑容：“我想起來了，我是有名字的！”
新生的鬼影軀體猛然一縮一張，已延伸出兩片光點，籠罩在身前。光點揮動之際，早將周圍鬼影切得支離破碎，隨後四逸的霧影皆被他吸入體內。
吸入數個鬼影，他身體登時變得清晰許多，那雙忽明忽暗的氣息也凝定下來。有了這雙靈氣，他動作比之尋常鬼影可謂迅捷如電。
他更不遲疑，直接向百丈外數個力量顯然比他強大得多的鬼影撲去。
他更知道幻獸的厲害，所以眼下的實力，隻能夠遠遠的避開。
那一點青點，飄飄蕩蕩地懸在他上方，似是守護，又似引路，始終不離不棄。
這片天地無分日夜，也就不知歲月流逝。
當一點青點再次衝破濕霧，浮在那雲城大水前的時候，若極目望去，當可見遠方黑霧滾滾，轟雷陣陣，不斷地幻化無方。
一個身影隨著青點自濕霧中步出，他的軀體已有如實質。
隻有仔細看去，才能看到他肢體的邊緣有些模糊，散發著稀薄煙氣，其實並非實體。
他望著遠方的雲城，浮出了一個笑容，暗道：“這是什麽地方，已經不重要了。雲城之上，應該就是我要回去的地方吧……哼，我會很快回來的。”
他轉過身，在青點的引領之下，向遠離黑暗幽深深處行去。
這個黑暗的空間，無分日夜，不辨東西。
他並不知道前方命運如若何，隻知道此時須得遠離幻獸，不然就沒命活著了。
被幻獸裂殺的切膚之痛記憶猶新依舊在心，他並不想再來一次。
他心中還有一個隱約的憂慮，那就是形體散後重聚，很有可能變成那種全無意識的真正鬼影。
所以，他必須要盡快的恢複靈力，才能夠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