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顏冷冷一笑:“怎麽?你不敢回答?還是沒想好騙我的理由?不論什麽理由,你殺了我爹,就是我一輩子的敵人,此仇不同戴天。”
君皓感到了徹骨的寒意,原來快樂這麽短暫,取代的是墜入地獄般的苦痛:“顏兒,你聽我說……”
冷顏見君皓沒有反駁自己的質疑,心裏那一點希望完全破滅,果然是他?他在父親靈前那麽深刻地自省說什麽是他害了父親,對不起,夜夜做噩夢,並不是自己想象中那麽單純的理由,而是因為他心裏有鬼,罪孽深重對父親做出那麽滅絕人性的事情。冷顏握住發簪的手要用極大的克製力才控製住不往裏狠狠紮進去的衝動。
“住口,你休想花言巧語地蒙騙我。如果你還把我當曾經的好夥伴,把我哥哥當曾經最好的朋友,曾經對我父親舍命保護你有那麽一點點愧疚,希望你不要騙我,也不要扯任何借口來為自己開脫。隻要明明白白地告訴我,我爹究竟是不是你親手殺的?是?還是不是?”冷顏不但不鬆,還威脅地將發簪在君皓的喉嚨上滑動了一下。
三天前,冷顏回到將軍府,等待大婚的到來。有人給她送了一封信,開始冷顏並沒在意,因為前來送賀禮的人實在太多,每天這樣裝在信封裏的禮單不少,要說略有不同的是還沒有象這樣上麵注明要冷顏親自收取的。大約見冷顏沒有理會,這樣的信一日內在冷顏的房裏出現了三次,每次都是見信不見人,忽然就在桌上發現。冷顏這才覺得奇怪,拆開了一看,竟是有人約她夜半相見,說是要告訴她一個驚人的秘密。
冷顏從小就是個好奇寶寶,否則也不會經常溜達出去玩。但眼前大婚在即,而且這寫信的是什麽人,沒有落款,她估計自己也不認識,有點猶豫。但是最後對那個驚人秘密的好奇占了上風,冷顏又覺得自己的功夫自保應該問題不大,於是晚上偷偷溜了出去,在城郊一座土地廟前見到了那個神秘的來訪者。
那人早已等著冷顏,當他轉過身,取下頭上的鬥笠,冷顏覺得這半老頭有些麵熟,不等她發問,那人竟是先跪下了:“小人是狩獵場做雜役的老王,有年病倒在路邊差點就被凍死,幸虧大將軍路過救我一命,又介紹我到狩獵場做工,從此衣食無憂。大將軍對小人的恩德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所以有一件事情在小人心裏藏著,日夜受其折磨,不告訴冷小姐實在是愧對大將軍在天之靈。”
“你說的秘密和我爹有關?”冷顏經老王這麽一提醒,想起上次去狩獵場,的確是見過這老王跑腿收拾東西做雜役,對自己十分殷勤,難怪看的有點眼熟。
冷顏見老王跪下嚇了一跳,忙要他起來,老王卻怎麽也不肯。他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跪著就哭開了,邊哭邊說:“小人對不起大將軍,本來不想把這件事情說出來,讓大將軍一家再次遭受打擊折磨,萬萬沒有想到小姐要嫁給殺父仇人,倘若大將軍有知,恐怕難以瞑目,小人思來想去,拚死也要告訴小姐真相。”
“殺父仇人?真相?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麽?”冷顏的心猛地一沉,老王的話讓她感到莫名的害怕。
“那天大將軍受傷,我知道他所在的那排屋子牆角有的地方會有點滲水,就去修補一下。當我修到大將軍的後窗下,就聽見大將軍在裏麵和什麽人爭吵,隱約聽見大將軍很是生氣地說‘不行’‘你不能這樣’。我不知道是誰惹了大將軍,於是偷偷從窗戶縫向裏看去,正看見大將軍站在太子麵前,太子的手裏拿著一把刀,那刀竟然穿透了大將軍的胸膛,好多的血往下不住地流,大將軍的衣服全被鮮血染紅了。太子好像殺紅了眼,一直握著刀不放。小人正要衝過去救大將軍,沒想到,天上忽然一個火球掉了下來,我眼一黑就昏了過去,後來才知道是被雷劈中了。小人昏睡了大半個月,醒過來才知道大將軍已經去了,小姐又要……”老王悲憤地說了半晌,卻沒聽見冷顏出聲,抬頭一看,冷顏麵色蒼白木呆呆地,他趕忙喊道:“小姐,你怎麽了?”
冷顏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急切地問:“你一定看錯了。太子殿下對我爹一向很敬重,他不會這麽做的。再說我爹武功那麽高怎麽會輕易讓他得手?”
“小人看得清清楚楚,當時的距離不過一丈來遠,絕不會看錯。大將軍武功高,平日肯定沒問題,可是那天他本來就受傷,也許他和小姐想得一樣,對太子毫無防備才被太子得了手。小人是冒著拚上全家性命才趕來告訴小姐,也許小姐不信小人的話,也許小姐沒有辦法給大將軍報仇,可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小姐嫁給仇人,大將軍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
“我不信,太子會殺了我爹。理由呢?理由是什麽?我爹忠心耿耿保大盛,保太子,很多人都因此恨他,可是太子絕對沒有恨他殺他的理由。”冷顏真地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這件事情實在太荒謬了。
“小人也不知道太子為什麽要殺大將軍,可是小人說的全是親眼所見,絕無半句虛假。”老王言之鑿鑿,那悲痛的神情絕不是裝出來的。
冷顏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怎麽都不相信君皓會殺了父親。可是仔細回想父親去狩獵前,不知道為什麽經常與君皓背著人吵架,兩個人的關係似乎是麵和心不合,已經不再象從前那樣親密無間,信任有加了。他們到底是為什麽爭吵呢?父親已經離去,看來隻有君皓才知道其中的原因。
冷顏打算再找到老王好好地詢問當天的詳細情景。不料,當她悄悄找到老王家時,卻是又看見一樁喪事。據說有人看見那天夜裏老王心情十分不好,借酒消愁,喝得醉醺醺地見人就說“我沒有騙人,真的,你要相信我。”就在和冷顏見麵的第二天早上有人在水塘邊發現了老王腳上頭下栽在水裏的屍首,旁邊還丟著個酒葫蘆。事情再明顯不過,老王喝多了,失足掉進水裏溺斃。
老王的死,讓冷顏原本的不相信變成了懷疑,沒有人拿自己的生命來開這樣的玩笑吧?把父親身亡前的種種種種蛛絲馬跡聯係起來,冷顏越來越害怕自己猜測的那個結果。這事情如果是真的,現在說不嫁也已經晚了。
君皓看冷顏的神色,顯然是她已經聽到了什麽確切的消息,但她還不能下最後的判斷,所以早就計劃好,要趁著今夜自己不防備的時候,一舉製住自己審個結果。君皓看著冷顏的神情很複雜,深深地與冷顏那憤怒的目光對視了一會,終於艱難地吐出一個字:“是。”
“好,很好。謝謝你沒有騙我。”冷顏絕望的咬牙說道,手就想用力往前刺去,可是刹那間,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攔住了她。淚水從她晶瑩的眼中奪眶而出,眼前頓時一片模糊。
就在冷顏這稍一鬆懈時,君皓飛快地一把抓住了她的雙手,將她拿簪子的那隻手用力向外一翻,冷顏沒有料到君皓的手腳這麽麻利,冷不防手腕吃痛,簪子脫手而出,掉到了地上。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還擊,君皓順勢撲到冷顏身上,將她壓倒在喜床上,嗬斥道:“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冷顏倔強地狠狠瞪著幾乎和自己鼻子挨著鼻子的君皓:“知道,所以我就沒打算活著回去。既然我爹你都敢殺,現在把我也殺了。不然總有一天,我一定會給我爹報仇的。”
君皓用力地將冷顏雙手抓牢,壓住她拚命想掙脫的身體,不讓她有逃脫的機會,氣呼呼地說:“別把我惹火了,真以為我不敢殺了你?你問都不問我為什麽要殺你爹,就動手?”
“為什麽?”冷顏怎麽也掙不脫,索性也不動了,心裏抱定無論君皓說什麽理由都非殺了他不可的念頭。
“因為——”君皓差點脫口而出,卻硬生生地又把話給咽了回去,扭了頭下意識地看著那一層層紅色的帷幔在夜風中微微擺動。忽然他又轉過頭來對冷顏詭異地一笑,有點吊兒郎當地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個道理你懂吧?我要他死,就是要他死,沒有那麽多理由好說,就是我高興,我願意……”
“呸。”冷顏一口唾沫吐到君皓臉上,他說的這都是些什麽爛理由?比不說更令人憤怒!君皓那張俊美絕倫的臉在冷顏麵前扭曲猙獰,變成了一個惡魔。
君皓下意識地一閉眼一扭頭。冷顏飛快地一張嘴咬住了他的耳朵。君皓疼得“啊”地一叫,差點鬆手跳起來,可是立刻又更用力地抓住冷顏的手按到床上,壓低了聲音怒道:“快鬆口,你要是把我怎麽了,你們全家都得陪葬。”
冷顏隻覺得嘴裏有些腥甜,隻要再用力,君皓這耳朵可就保不住了。但君皓說的這句話猶如兜頭潑下一盆涼水,讓冷顏心裏不可遏止的仇恨之火稍稍減弱,理智恢複了幾分。她不怕死,可是哥哥怎麽辦?娘親還有才幾歲的弟弟怎麽辦?她隻想過殺掉君皓,然後自己一命抵一命,卻忘了他是太子。若是剛才一下殺了他,也許還好辦點,現在反被他給製住了,隻要他把自己意圖刺殺的事情說出去,搞不好真要株連九族。
冷顏隻覺身上一陣惡寒,冷汗馬上就出來了。君皓把她的表情變化看得一清二楚,知道她還沒被報仇完全衝昏頭腦,隻是聽見自己承認了,頭腦一時發熱衝動要殺自己,並未深思熟慮。感覺到冷顏的牙一鬆,君皓趕緊縮頭,隻覺得耳朵火辣辣地疼,上麵粘糊糊地,不用說,肯定是流血了:顏兒可是口下一點沒留情地真咬。看來她是恨極了自己,這以後可該怎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