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皓審過活捉的臨海國士兵,得知他們並非是在戰鬥中與主力失散,而是由九王子帶領,特意潛伏在附近林中不少時日,專等君皓的大軍到來,伺機刺殺他這個主帥。沒想到君皓的黑龍騎厲害異常,他們剛一靠近就被發現,幾乎全隊覆沒。隻有九王子僥幸逃脫。
君皓心裏陡然一驚,有人還潛伏在軍營裏,他們的目標是自己,冷顏在屋裏洗澡……他立刻站起來,就往回走,但願自己多慮了。那個什麽九王子在手下全部完蛋的情況下,該不會還有膽量孤身一人繼續進行刺殺計劃吧?
來到門前,君皓若無其事地揮退眾人後,急忙推開門,一跨進去,馬上又將門在自己身後合上。他不願意被人知道冷顏的身份,更不希望有人看見她洗澡的樣子。就是真的那個九王子摸到這裏來了,君皓自信也絕對可以親自拿下他,不需要別人幫忙。
“顏兒,顏兒,你在不在?”君皓沒聽見動靜,抽出佩劍,全神戒備地慢慢向裏屋靠近。
就在他來到簾子前,準備用劍去挑的時候,簾子“唰”地一下從裏麵被人挑開。君皓本能地將劍往前一遞,裏麵的人提溜一轉身,嗔怪道:“幹嘛?想殺我?”
君皓趕緊撤劍,隻見冷顏頂著一頭濕漉漉的烏黑長發,衣衫一看就是匆忙間穿上的,衣領敞開露出白皙修長的脖子,腰帶係的不成樣子,褲腿一個長一個短,腳丫都光著,沒穿上鞋,白生生的站在地上,看了叫人好不憐惜。
“我還以為——”君皓一掀簾子,裏麵空蕩蕩地,隻有月色如銀灑在那大水缸上,蕩漾著一片清波。
“以為什麽?想偷看嗎?也不編個高明點的理由。”冷顏找了快幹布擦拭著自己的頭發,笑著說。
君皓將劍還鞘,顧不得和她開玩笑,把自己剛才審臨海國偷襲者的事情告訴了冷顏:“聽說臨海國的軍隊殘忍狡詐,我擔心那逃脫的什麽九王子會跑到這裏來,萬一他把你當成是我——”
冷顏聽見臨海國九王子的時候,略楞了一下,轉眼看見君皓緊張急切地說著,那份牽掛自己的真情流露,像有什麽東西在心裏撥動了一下:“現在不用擔心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站在這裏?”
君皓沒注意冷顏目光中瞬間劃過的異樣,他隻顧去看冷顏那光著的腳,上前一伸手就將冷顏抱了起來。
“你幹什麽?”冷顏低聲驚呼。
“你不覺得紮腳?”君皓將冷顏放到床上,順手拿過冷顏剛才沐浴用的汗巾遞過去。
冷顏有點不好意思地接過來,擦擦腳底的灰塵,心想君皓還真有一把子力氣,那麽輕鬆地就把自己給抱起來了,還以為他又想借機占自己的便宜,沒想到他也會關心人。
“你真地什麽動靜都沒聽到?我剛才進來喊你的時候怎麽不回答?”君皓總覺得這屋子裏有點什麽讓他感覺到不安,一邊問冷顏一邊四下打量。
冷顏眼珠一轉,拉了一下君皓的手,帶了點調皮的笑:“要真有動靜,我還能不告訴你?隻是覺得最近行軍太緊張了,很無聊,突然想躲起來,偷偷嚇你一跳。沒想到,你連人都認不清楚,還差點把我殺了。”
君皓聽到冷顏這麽說,又的確沒有發現屋裏有什麽古怪,將頭轉向冷顏,朦朧月色裏,冷顏一身浴後的清香,頭發上的水珠閃著晶瑩剔透的光澤,順著脖頸細膩皮膚滾落向下。
“顏兒怎麽不點蠟燭?”心中雖然還有最後一絲疑慮,君皓的聲音卻輕柔的象一片軟軟的雲。
“我正在欣賞月色啊。明天以後就再也沒有時間和心情欣賞了。”冷顏心裏有些惴惴不安,君皓出自真心地關心自己,可是自己卻欺騙了他。
當冷顏與黑衣人互相指著對方要害時,他們才看清楚了對方的模樣。那黑衣人的皮膚就是在月色下也可以一眼看出相當的黒,越發襯出那一雙尖利目光中白色的部分閃閃發亮。
好眼熟,似乎在哪見過。冷顏微微皺眉,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到底什麽時候見過對麵這人。但她肯定自己以前和他打過交道,而且決不是仇敵。
與此同時,黑衣人眼裏也閃過越來越疑惑的眼神,仔細打量冷顏。就在他們倆大眼瞪小眼,都苦苦在記憶裏搜尋關於對方的記憶,陷入了不能罷手,又不敢輕易殺掉對方的僵局時,君皓進了門,一聲“顏兒”的呼喚,黑衣人眼中光芒一閃,記憶打開了一扇門。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小子,那張可愛的笑臉與眼前這個少年重疊,原來是他!
冷顏驚訝地發現黑衣人握匕首的手慢慢地在撤離自己的腹部,他難道真地認識自己?還是想麻痹自己?黑衣人慢慢抬起另一隻手,在唇邊做了個吹笛子的姿勢。冷顏終於想起他就是當年那個玩蛇的少年——安睿,記得那時他還教過自己吹笛子,不過被君皓給打斷了,所以沒有學成。那次臨分別的時候他說過可以去臨海國的使館找他,可是後來出了黑市被毀等等一係列的事情,直到將軍府搬到龍城來,冷顏再也沒有機會去見他,就這麽完全失去了安睿的消息。沒想到今天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相見。
見冷顏手裏的劍也慢慢往回撤,眼裏分明有久別後的驚喜,而君皓警惕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就要到房門口。安睿一收匕首,悄沒聲息地滑入了床底。冷顏這才穩定了心神,趕緊躍到簾子後麵,這兩人算起來也有近十年沒見了,一躲一攔,卻是配合默契。
不過,冷顏之所以想偷偷放走安睿,當時隻不過想他可能隻是奉命執行任務的小兵一個,生死全不由自己,哪裏知道他竟然會是臨海國的王子。話說回來,真知道了他的身份,在安睿主動先撤了兵器的情況下,冷顏恐怕也是下不了趕盡殺絕的殺手。
冷顏趁君皓不注意的時候偷看過床底,那裏已經沒了安睿的身影,而外麵一直也沒見動靜,看來他十之八九是脫險了。她的心裏說不上來是喜是憂,想不到自己第一個遇見的敵人會是安睿,並且自己還親手放走了他,心情真是混亂。
君皓輕輕拂了拂冷顏麵頰旁垂落的長發,笑道:“顏兒這話不對,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打完這場仗,那時候,我們可以天天在一起看月亮,保證比現在的更好看。”
也許是心裏愧疚,也許是從未離家這麽遠,跟君皓天天形影不離無形中親近了些,冷顏看著君皓俊逸的容顏上掛著真摯的微笑,不由輕輕抱了一抱他,心中暗暗說:對不起。
君皓還沒見冷顏這麽對自己主動親熱過,也欣喜地輕輕擁抱了一下冷顏。他很想一直這樣抱著冷顏睡去,可是大戰在即,前麵不遠處就是戰火紛飛,將士在流血拚命,他作為主帥怎麽能在這樣的時候還想著自己的歡愉?
他們就這樣不關任何男女之情,一個心懷歉疚,一個滿心柔情地依偎在一起,任頭上那輪皎白圓月用清淡的光輝將他們的身影漸漸拉長。
第二日天剛亮,大軍就全力行軍,終於趕在太陽下山前進了正和敵軍對持的天闕關城門。路上遇見過幾小股敵軍散落隊伍,都被輕易收拾得一幹二淨。
天闕關前麵是開闊的平地,一眼望不到邊,兩側是懸崖峭壁,身後就是直通大盛國京都龍城的大道。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真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難怪臨海國幾次大舉侵襲,將前麵幾座城池接連奪下,而到了這裏,就成了終點,硬是沒能攻破一次城門。
要說天闕城守得如此牢固,其特殊的地勢,守此關口的將士們功不可沒,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距此幾百裏外一左一右的濟城和翼城與之成品字形相互照應,一城有險,另兩城遙相呼應,出兵支援,所以才令敵軍頭疼。此次君皓率領大軍所遭遇的襲擊皆是前兩日靠海的翼城失守,從那邊流竄過來的敵軍散兵遊勇。
天闕城守將江濤接到君皓大軍抵達的消息,早已經率領將士們在城門上等候。等君皓的大軍悉數進城,江濤前來拜見。冷顏見這江濤,人到中年,臉色黑中透紅,身軀魁偉結實,聲如洪鍾,走起路來虎虎生風,那重重的腳步仿佛能把地上都砸出個坑來,一看就是典型的豪爽之人。
冷顏果然沒有看錯,江濤一開口就說:“元帥遠道而來,大軍勞頓,末將早已經安排了住所和飯菜,你們今日且先歇息,明日待末將收複了翼城,再與大家商討對敵事宜。”
瞧這前麵的話,還帶著幾分客氣說的不錯,顯示出主人應有的熱情和周到,接著就說自己要忙去啦,管不了你們,爽直的就像在自家後院說話一樣。冷顏站在君皓身後忍的好不辛苦才繃住了沒笑出來,偷瞧周圍君皓帶來的那些將領,年輕的也大多如冷顏這般忍笑。
君皓卻是一點笑意都沒有,很嚴肅地說:“翼城的事情,江將軍在戰報裏已經向本帥說明。但本帥沒有同意你及時發兵,是因為天闕城更為重要,萬一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江將軍去了翼城,而天闕城失守,可是大大不妙,所以要將軍等待本帥前來再做商議。”
“元帥,這軍情如同火災,末將好不容易盼到元帥到來,正是要趁敵軍立足未穩,快馬加鞭奪回翼城,哪裏還有那麽多時間商量?以前卑職也都是這樣不過去個三五日就能解決問題,臨海國的小毛賊連凳子都坐不熱就叫他們乖乖地滾回海上去。”江濤說起話來一點彎都不帶轉的,要在別人眼裏看來,可是在頂撞君皓這個元帥,是大大的不敬。
按照君皓的脾氣,在宮裏沒人招惹他,他見不慣的人都會想著法地找茬生事,這明著不買賬的,當著這麽多人不給他麵子,估計下場就會更糟糕了吧?冷顏為江濤捏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