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君皓身體還未完全康複,這次是乘坐馬車而來。馬公公上了車,見他靠在車壁上陰沉著臉在想心思,也不敢多話。
馬車離開新兵營不遠,隻聽後麵有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一開始君皓並沒在意,後來馬蹄聲越來越近,似乎是有人在追趕馬車,他慢慢坐直了身體,眼神變的清亮起來。馬公公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太子妃還是知道心疼太子的嘛。剛才她一臉的不在乎,這會不又追來啦。馬公公趕緊撩開車門簾,要車夫和黑龍騎都停下。君皓臉色大有好轉,卻坐在車裏沒動,豎著耳朵聽外麵的動靜。
馬公公探出頭去,後麵的馬隊就到了近前,君皓隻聽得為首的將領跟馬公公打了招呼,隔著車簾又向君皓行了禮,帶了人馬繼續往前跑去。
“是準備去換防的巡邏隊。”馬公公小心翼翼地對君皓說,因為他發現這位的臉比剛才更難看了。
“本帥都聽見了,不用你多話,當本帥病得不行了,連話都聽不清了嗎?”君皓說著咳起來,一把推開要上前扶他的馬公公,怒道:“怎麽?不高興聽本帥說話?不喜歡和本帥在一起,就走得遠遠的。不要以為少了你本帥就會怎麽樣,沒有你礙眼,本帥更快活。”
喲,這是把自己當了太子妃出氣啦。馬公公怕君皓憋壞了,低眉順眼地任他發泄個夠。
到了元帥府,才下車,守衛就送上來一個包裹。馬公公忙在君皓身後對那不識相的守衛使眼色,要他別在這時候來煩君皓。可是君皓已經看見了,沒好氣地問:“這是什麽?”
“送東西來的人沒說,隻說是送給阿顏的,還留下了一封信。”守衛從包裹裏抽出信交給君皓。
阿顏?難道是那個姓安的小子?因為他聽到過君皓叫“阿岩”,誤以為“阿顏”是對冷顏的昵稱,所以隻有他會這麽稱呼冷顏。君皓接過信,上麵果然寫的收信人是“阿顏”,落款是故人。他想也不想,動手就拆,倒要看看那姓安的小子在信裏說些什麽惡心勾引冷顏的話。
馬公公試圖阻攔,私拆太子妃的信件不太好吧?可是沒等他伸手,君皓已經把信封不但撕開了,還撕爛了。馬公公隻好半路把手又縮了回來。
信很簡單,但用詞很曖昧,什麽留下阿顏一人麵對君皓,安睿心痛不安,雖然他離開了,可是心全丟在冷顏這裏了。每日都會想念她茶飯不思,回憶兩人在一起的美好時光,希望她能早日離開君皓回到自己的懷抱……
君皓實在看不下去了,劈手將信撕得粉碎。他又將目標對準了那個包裹,動手連拉帶扯地打開了包裹,裏麵是一件薄如蟬翼,紡織十分精細,且有暗色雲紋的褻衣。送貼身穿的衣物,這是什麽意思?君皓鐵青了臉,毫不猶豫地“刺啦“一下,將那衣服一撕兩半,隨手往元帥府門外一扔,厲聲對門口守衛道:“以後這種東西,見到就扔,不要拿到本帥麵前來髒了眼睛。”
君皓不想看見這些東西,這些東西卻象長了腿自己往元帥府跑。追查下去,卻都是一些受人委托的孩童或者老人送來的,至於是什麽人委托的,他們也說不清楚。看來安睿是早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存心要和君皓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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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一會,新兵營的巡邏兵從冷顏所住帳篷附近走過後,一個人影一閃,很快溜到軍營邊緣,縱身消無聲息地飄過木柵欄消失在黑色中。
冷顏終究還是忍不住行動了。她非常小心地在樹枝和屋簷上施展輕功快速向元帥府奔去,越是接近元帥府,她就越是感到莫名的興奮,想到馬上就可以見到君皓了,心情有些複雜。她應該恨他的,殺了自己的父親,至今還沒有一個合理的交代;冤枉自己和他人有染,連句辯解的話都不讓自己說,把自己丟出將軍府不聞不問。可是為什麽一想到要馬上會見到他,心會“撲通撲通”加快跳動?竟是莫名地有些高興。不對不對,自己隻是關心他的身體,不想他病倒了,讓敵人有機可乘,所以把冰雪狐披風給他送去而已。然後,什麽都不多說,還是回到自己應該回去的地方,決不是喜歡他。
冷顏一路上矛盾著,不覺到了元帥府的側門。正門她肯定是不走的,別人看見,還以為她來求君皓。側門嘛,她也不會走,隻是這裏安靜,沒有什麽人來往,且那些黑龍騎在這周圍的布置冷顏心裏有數。
先用幾顆小石子聲東擊西吸引了第一批黑龍騎離開,冷顏知道還有人潛伏著沒動,幾個起落,就直接來到了這黑龍騎的麵前,直截了當地說:“我要見元帥,你要出聲我走了就再不回來了,他要怪罪下來,我可不管。你就自己看著辦吧。”沒等那黑龍騎考慮,冷顏跳下牆頭直奔還透著光亮君皓的屋子而去。
知道君皓的內力不錯,耳朵也十分靈敏,冷顏連呼吸都摒住,不讓他察覺自己的到來,悄悄地來到窗前,想看看他究竟病得怎麽樣了。
可是一看見窗上印著的人影,冷顏就是一愣,那曲線玲瓏的身形分明是個女子,她下意識地往四周看了看,沒錯,自己決沒認錯地方。可是君皓的房間裏,這麽晚了,怎麽會有個女人在?
冷顏咬咬唇,不甘心跑了這麽遠的路就這樣灰頭土臉的回去。她沾了點唾沫,將窗紙弄濕,點了個小洞,用一隻眼睛向裏偷望。
燭光下,君皓正在寫著什麽,不過這不是冷顏要看的重點。她的目光落在一旁巧手研墨的少女身上不動了。那少女一襲粉色繡花衣裙,與君皓的紫紅色衣袍倒是看起來十分的相襯,身材嬌小,體態婀娜,五官也是小巧精致。這樣的女子在皇宮裏不足為奇,但在這邊陲之地,卻算得上是難得一見的美人,更難得的是她氣質文雅,與冷顏見到那些天闕城的尋常女子大不相同。
當下冷顏低了頭,心裏覺得有點不舒服,好你個君皓,不是說病了嗎?這哪裏看的出來有一點點生病的樣子?那麽急匆匆地趕回來,隻怕是為了會這個美人吧。
就在冷顏思忖著自己是進去把東西一丟走路,還是隻當沒來過,現在就撒腿走人,隻聽那少女開口柔聲說:“元帥,時候不早了,趕快把藥喝了休息吧。”
喝藥?看來還是真病了。冷顏又往窗子裏看去,見那少女放下手中墨,伸手摸了摸案幾上一隻青瓷花大碗,冷顏先前隻顧看美人去了,都沒注意旁邊還有這麽個碗。少女輕聲地勸道:“再不喝,藥就要涼啦。已經放了好一會,不趁熱喝,藥可就不起作用了。”
君皓擱下筆,看看那碗,微微皺皺眉。冷顏知道君皓是個很少生病,生病也不愛吃藥的人,寧願挨到病自己好,他——怕苦。
那少女顯然也看出君皓一推再推,不太情願喝藥的心思,有點害羞地從自己的小荷包裏拿出個紙包,打開,原來是幾粒蜜餞果子。她紅了臉道:“柔兒服侍元帥這麽些天,多少知道點元帥的習慣。”
君皓看看蜜餞,這才抬頭去看了眼名喚柔兒的少女:“哦。”隨即接過她遞來的碗,摒氣一口灌了下去,趕緊把那幾個蜜餞果子丟到嘴裏含了說了聲:“謝謝。”
就這麽一眼,簡單的幾個字,少女的臉上更是充滿了喜悅和嬌羞。
邊陲的女子要見到皇宮裏來的人物可不是容易的事情。這次君皓出征,驚動了天闕裏所有有待嫁女兒的人家,太子在京都頑劣不學無術之名早傳得人盡皆知,可是真等君皓率領大軍來到這裏,一連打下兩個勝仗,大家都開始相信耳聞不如目睹這話了。看元帥長得儀表堂堂,玉樹臨風,真是天下間少見的美男子;他氣質高貴,舉止優雅大氣,雖然偶爾有點點淘氣,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是千古不變的真理。且打勝仗是那麽容易的麽?如果沒有過人的膽識和足夠的智謀,如果真是一個隻知道吃喝玩樂的酒囊飯袋,他也不敢領兵來同凶殘狡詐的臨海國大軍對持了。這麽文武雙全,且俊美無雙的太子哪個少女不動心?哪戶人家不想攀?
一般人家沒有機會隻能聽聽君皓的一些花邊新聞小道消息解解饞,在心裏做做夢。那些官宦人家,將軍的夫人們可就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忙碌起來了。會拳腳功夫的女子在夫人們的帶領下,趁君皓在府中休息的時候很“碰巧”地路過,就順道來看看,然後以向元帥請教功夫的名義,非要他們倆一起比劃比劃不可。結果一般都是君皓以自己出手太重,恐怕傷著小姐們不太好,交給黑龍騎或者冷顏打發,他則優哉遊哉地在一旁看熱鬧。
與這些主動送上門的將門虎女相比,那些不會武功小姐們可就含蓄多了。比如今天送個什麽親手繡的荷包,明天約著一起去看風景,後天再……不過她們可不知道,那些東西最後不是君皓和冷顏一起分享了,就是全部被君皓隨手丟給了冷顏,再也不問了。
總之,別說邊關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沒有京都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麽講究,就是平素覺得自己身份地位高,一派矜持作風的千金小姐們,此刻為了自己的前途,還有可遇不可求的絕色美男,都紛紛放下架子,想著法地接近君皓,引起他的注意,博得他的好感。
放在從前,冷顏和君皓在一起的時候,君皓沒把這些當回事,冷顏也就從來沒去想那些小姐們的出現和自己有什麽關係。但今天,冷顏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了。因為君皓從來沒有這麽晚還留女子在自己的房間單獨相處。而且那柔兒,冷顏是第一次見到,她人如其名,看起來那麽地溫柔可人,善解人意,君皓似乎還很聽她的,聽他們談話裏透露出來的意思,柔兒來了不是一天兩天。該不會是趁自己不在,沒人看著他,君皓就動了色心。安睿說的果然沒錯,男人都沒長情的,隻是吵個架,自己離開了幾天,他就勾搭上了別的女人,冷顏恨恨地想著,將手中抱著冰雪狐披風的包裹,用力往地上一摔,轉身躍上了屋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