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顏看著安睿越來越近的麵孔,已經感覺到他要幹什麽,心裏緊張地縮成一團。當君皓這麽接近她的時候,冷顏也會緊張,但那種緊張裏麵參雜的是一點害羞和一點點喜悅。而現在是不自在還有抗拒,讓她本能地有些拒絕這樣的親近。
他有著這麽細膩的皮膚,現在的眼神清澈帶著一點受驚的模樣,不勝嬌柔,為什麽他偏偏是個男人?假如冷顏是個女人,那該有多麽好。安睿心裏感歎著,卻仍然身不由己地被那瓣透亮的紅唇吸引著想一親芳澤,此時他已經有點顧不上冷顏是男是女了,隻知道自己從來沒有這麽渴望過去親吻一個人。也沒空去想自己是真喜歡冷顏,還隻是想把盛君皓心愛的東西奪過來羞辱他,又或者是想試探冷顏投靠自己的誠意究竟有多大?
“船不晃了,是不是已經到了海底?”冷顏眼珠滴溜溜轉了兩圈,忽然笑道。
仿佛有一道無形的網被扯破,剛才的情愫忽然被一種歡快的氣氛迅速地代替,冷顏直起身子,凝神靜聽周圍的動靜,一派天真無邪的模樣:“太神奇了,我從來沒有想到過,船還可以在水下走。你快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你們是怎麽辦到的?”
心裏明白這是冷顏玩的小花樣,安睿有點失望地躺下,微笑卻沒有一絲的改變,耐心地向冷顏解釋這船是如何可以在海底行走的,說得簡單點就是巧妙地用一塊塊木板將整艘船密封了起來,一絲水都不會滲進來。再深奧些的那些利於海底行走的結構和奧秘,安睿一筆帶過,而冷顏知道安睿此時對自己仍有戒心,不過即使他說,冷顏也未必就聽得懂,所以也不再追問詳情。重要的是她已經知道為什麽找不到這被臨海國稱之為神龜島的秘密所在,難怪怎麽也找不到它的出入口,原來是在海底。那些堆碼在甲板上的木板原來是密封船用的。
可是知道了又如何?這海底行船可是不易,而且自己要怎麽樣把這個發現告訴君皓呢?冷顏沮喪了一下,馬上就想開了。海底怎麽行船,臨海國能想出辦法,大盛的能工巧匠更多,說不定還可以構造出更好的船。至於消息如何出去嘛,隻要臨海國的船離開神龜島,自己總可以見機行事想出辦法來。
冷顏心裏想著,臉上不覺露出微笑,卻仿佛是聽安睿說話入神會心的笑。
“上島後你要注意跟緊我,不要隨意一個人行動,我不想把你當成囚犯交給安信。”安睿鄭重其事地叮囑冷顏。
冷顏正想打探安睿和安信之間到底關係如何,他這一開口,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你不怕被他知道這件事情會更麻煩嗎?”
“能瞞多久是多久吧。也許這場戰爭很快就會結束,那麽我就可以帶你回都城去,想辦法改換一個身份,他就不容易查到了。我隻是不想節外生枝添麻煩,但真有麻煩找上門,我也不怕。”安睿的語氣淡淡地,有著一種不事張揚的自信。
“他會不會給你來個勾結敵國,裏通外國的罪名,治你的罪?”冷顏故作天真地問。
“我們之間的事情,你會一點都不知道?”安睿笑著揭穿冷顏,接著說:“他當然一直都想治我的罪,所以你要真心想跟著我就小心點吧。記得吃暈船藥,我累了,休息一會。”他閉上了眼睛,再不說話。
吃過安睿特意吩咐人做的暈船藥,冷顏回到自己的地鋪上,和衣而臥,覺得這一趟收獲不小。從剛才安睿的話裏她已經得到了兩個重要的信息。安睿與安信的確不合,而且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卻因為勢均力敵而拿對方無可奈何。否則安睿不會在要冷顏小心隱藏身份的同時又不把安信放在眼裏。這個關係的確定,讓冷顏堅定了要爭取安睿的信心。
其次,安睿說的戰爭可能很快結束,這意味著什麽呢?看來臨海國會有什麽厲害的殺著,安睿肯定不會再多說什麽,自己還得多加注意,上島後看能否觀察出蛛絲馬跡來。
等冷顏一覺醒來,隻覺得空氣新鮮,陽光照到了臉上,房間裏一掃幾日來的沉悶和陰靄。她轉頭看見房門是開著的,可以看見那遠遠蔚藍色的天空清澈如洗,清新的風一陣陣從外麵吹進來,帶著海的氣息。
冷顏下意識地又一回頭向安睿的床上看去,那上麵是空的。她一骨碌爬起來,飛快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走出門去。
燦爛的陽光下,大海閃著金色的點點光芒,遼闊的海水延伸到天邊。船舷邊,一個清雅的男子略顯虛弱地憑欄而立,海風吹拂,他淡藍色的衣袂在風中翻飛,帶著些疏離和不易為人覺察的高傲,靜靜地,恍如一副行進在天地間的水墨畫中人。
“快到神龜島了。”他頭也不回地說。
“海上的風景真美。”冷顏走去過站到安睿身邊,由衷地讚歎道。
“你更美。”安睿側過頭,看著渾身沐浴在霞光中的冷顏,清秀俊逸又自帶一股渾然天成的英姿,是清水出芙蓉般的沒有雕飾之美,隻是連日來的暈船嘔吐和日夜不分照料安睿顯得她有些憔悴消瘦,但正是這一分病弱更惹人憐愛。這一句話並非安睿心中刻意要討好冷顏帶著目地所說,隻是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這話若是君皓對冷顏說,她可能還會不好意思,但聽安睿說來,冷顏總感覺他別有用心,因此,大方地一笑回道:“安睿哥哥站在這裏就好像是天神下凡一樣,我剛才都不好意思走過來打攪你。”
安睿唇邊含著淺笑,將視線轉到海麵上,有些答非所問地說:“阿顏願意和我每天一起看這麽美的風景嗎?”
“好啊,求之不得。”冷顏故作聽不懂安睿那話中的深刻含義,不假思索地大聲回答。
可是這種回答越痛快就越是表示不在乎和輕率,這不是安睿要的答案。他們說的話根本就不是同一個意思。安睿寬容地笑笑,不再言語,事實他也覺得剛才會冒出要冷顏永遠在自己身邊這個念頭來得太突兀了。別說永遠,就是這事情被安信知道,也足以斷送自己爭奪王位的資格。臨海國雖然在一些道德倫理上沒有大盛講究,可是王位的繼承人有斷袖之癖,絕對是醜聞,不容許發生的事情。
安睿將冷顏帶在身邊,短時間內還可以解釋是為了取得冷顏的信任,套取更多的大盛軍事機密。時間越長就越不利,更不用妄談永遠,還有一個棘手的盛君皓,他真的和冷顏鬧翻,不在乎他了嗎?安睿此刻的心境遠沒有外表那麽平靜。
他們兩人各懷心事,相視一笑,然後轉頭去看海上風景。
船艙的拐角處,翠波看見他們並肩而立的身影,宛如一雙男才女貌的壁人,雙眼噴火緊握著拳頭,微微發抖。而距離她不遠處的一個隱密角落,又有一雙眼睛將她的神情舉止盡收眼底。
從海底浮出水麵後,行了不過半日,黃昏時分前麵出現了一個黑點。冷顏感覺到船行的速度更快了,問過安睿,知道馬上就將抵達神龜島,有些興奮地笑道:“我倒要看看這神龜島是不是真是個烏龜的模樣,又神在哪裏?”說罷放下碗筷,就跑出了門。那些暈船藥看來沒有白吃。
安睿看著她歡快的背影,也不加阻止,過了海底的那道門,冷顏可以說就完全與外麵隔絕了,即使沒有人看管,她也決計離不了神龜島半步。所以安睿也不再將冷顏和自己一起關在房間裏,除了船底那些重要操作船隻運行的部分嚴禁她去,別的地方倒不阻止,由著她的天性去玩耍,這個時候冷顏就會暫時忘卻了暈船之苦,多少有了些精神。
冷顏出去沒多一會,就聽得她歡呼起來:“真的,神龜島真象一隻大海龜,有頭有殼有爪子,隻是全身長綠毛,應該叫綠龜島更合適。”
安睿半倚在床上,聽到冷顏的話,啞然失笑,虧他想得出來,把島上那些鬱鬱蔥蔥的樹木比喻成綠毛。
船終於靠岸,冷顏跟在安睿身後,夾雜在那些武士裏,她的身材也不矮,低眉順眼地倒也不太引人注目。
岸上已經站了一群前來迎接的人,為首是一個穿著文官服飾的中年人,他一見安睿出現在跳板上,就堆起了一臉的笑。
安睿從容地下了船走到他麵前,臉上是溫和的笑:“鄭大人久等了。”
鄭大人眼睛飛快地將安睿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太子殿下聞聽九殿下這次出行不慎受傷,因他軍務繁忙,無瑕分身,特命下官前來迎接探望。”
“一點小傷,無妨。請鄭大人回去轉告,多謝太子好意,本殿下心領了。”安睿除了臉色有點蒼白,神清氣爽地看不出有任何不妥。
冷顏偷偷撇撇嘴,安睿也太小心了吧。明明就是硬撐,居然可以裝得這麽若無其事,兄弟間這防範可真嚴實。一點也不像君皓和君卓之間,雖然說君卓什麽都聽君皓的,怕他就像老鼠見了貓,可他們之間從來不使什麽陰謀詭計去害對方。即使是對君曜,君皓不去主動親近他,卻也沒見怎麽為難過他。看來兄弟多了,真不是福。
想到這裏,冷顏覺得臨海國王子們之間這種關係真正好笑,暗暗偷笑起來。一旁的翠波見冷顏先是癡癡地看著安睿,眼睛眨也不眨,接著又一個人似乎想到了什麽愉快的事情開心地笑起來,一副春心大動的模樣,氣得她更是牙癢癢地。冷顏,你想搶走安睿?沒那麽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