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夢裏狼群象潮水般湧來,怎麽殺也殺不完,哥哥在前麵開路,方破與自己並肩作戰,他盡力保護著自己,被狼群抓傷,背後的衣服都被血染紅了,自己好著急,想去幫他,可是怎麽也衝不過去。
冷顏太累了,身子一下都動不了,最後倒在了方破的懷裏,他用脊背阻隔開狼群的進攻,對自己溫柔地說:“睡吧,有我在,不用怕。”
四周安靜極了,隻有他的心跳在耳邊富有節奏地一下一下跳的十分有力,忽地,冷顏睜開眼叫道:“方破。”就想翻身坐起來。
“我在。”黑暗中,方破應聲,手臂一緊,冷顏又乖乖地倒進他的懷抱,仿佛還在夢中,伸手去摸他的臉頰,微微的胡子茬刺在手上,那種感覺很真實。
“真的是你嗎?我們這是在哪?”她驚喜地問。
“是我,這還有假?你可真能睡,都睡了兩天。我們已經回到大盛軍營裏了,本來打算你們一回來,我們馬上動身去天闕城,但是太子見你這樣,說等你好些再動身,也不急在這一兩天。”
冷顏高興地一把緊緊抱住方破:“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當她的手碰到方破後背時,方破倒吸了一口冷氣,冷顏忙問:“你怎麽了?受傷了?我看看傷的怎麽樣。”
方破握住冷顏的手,滿不在乎地笑道:“沒有受傷,隻是天熱,長了個瘡,已經快好了,不用看。”
“可是我覺得你好像很疼,那個瘡應該很重……”冷顏還是不放心地想伸手去摸。
“還是多關心一下你自己吧,一身的傷,我好的不得了,要不是看在你身體沒回複,早就——”方破作勢欲翻身將冷顏壓下,見她並不阻攔,又故意挑逗道:“顏兒膽子漸長啊,咱們這可是在軍營裏,四周都是住滿士兵的帳篷,你不怕被人聽見動靜?”
“咱們是夫妻,這裏又不是在敵人的軍帳裏,沒有危險,我怕什麽?”冷顏故意去勾方破的脖子,將手往他懷裏摸去,隻覺那裏如擂鼓一般歡跳,笑道:“你動心了!”
方破敗下陣來,側身依舊在冷顏身邊躺下:“別以為我不敢,我隻是體諒你的身體,過幾天就有你好受的,到時候別求饒。”
“來就來,誰怕誰?”冷顏明知方破此時不會動真格的,卻拿住這一點跟他開玩笑,叫方破心裏癢癢又拿她無可奈何,讓她徹底地取笑調戲了一回。
君皓似乎也有意照顧冷顏夫妻,給他們安排的帳篷既偏,距離周圍的帳篷又遠,方破依舊是象在花月國軍營那樣,黎明去,半夜來,小兩口此時情意綿綿,好得蜜裏調油一般。
冷顏主要的任務就是養好傷,她白日在軍營裏無所事事,就四下溜達,偶爾也會碰到君皓,他遠遠地對她溫柔的笑,可是每次不等他開口,冷顏就溜之大吉,將方破說的對太子要好一些的話丟之腦後。
據說冷鋒執行秘密任務去了,冷顏也就不奇怪一直沒有看見他。
冷顏的傷多,但是都不重,很快就好得差不多了,成天囔囔著要出發,君皓和方破都拗不過她,隻得答應。
冷顏和方破一起跋山涉水,風餐露宿,爬冰臥雪,在安睿與花月女王之間終於進行了有效良好的溝通,那母子二人都確認了對方就是自己苦苦尋找的親人,一心盼著重聚相見的那一刻,對冷顏夫妻的牽線搭橋萬分感激。臨海與花月的軍隊雖然還沒來得及撤退,但是安睿與女王都表示將盡快派人前往龍城與大盛皇帝當麵會談締結盟約的事宜。
此時龍城中攝政王易辰在這次兩國夾擊的戰役中,雖然沒有帶兵出征,但他坐鎮朝堂大大的穩定了民心,從而也出現了皇上最不願意看見的局麵——攝政王權傾天下。
易辰手握大盛將近一半的兵權,尤其是龍城最近頻頻調防,除了皇宮的禦林軍被君曜死死捏在手裏,直接由皇上指揮外,其餘的布防不是易辰自己從外地調入的嫡係,就是他留在龍城的舊部心腹。
而在龍城外,雙方的人馬也都沒閑著,暗中運動。
朝堂上,易辰一言九鼎,很少有人反對他的計劃決定,皇上漸漸成了擺設,最後幹脆稱病,經常不上朝了。
這一係列的風雲變化,不要說王公大臣,就是龍城的普通百姓也嗅出了一種江山變色來臨前的味道,現在攝政王與皇上之間還維持表明上的客氣,可是一切已經如同拉滿弦的弓箭,就等著最後那一個輕輕觸發。
冷顏與方破就是在這個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時刻回到龍城複命的。一路上的傳言就已經灌滿了雙耳,兩人一路的辛苦,在有與對方日日相伴的快樂裏都不覺得苦,隻覺那是甜蜜快樂的一次出遊一般,卻在聽到這些消息後,心又開始往下沉。
開始時,方破還滿不在乎地叫冷顏別信那些謠傳,可是越來越緊的風聲與大盛境內明顯的軍隊調動,叫他們無法自欺欺人。
行將抵達龍城的臨近小城鎮,他們發現這裏幾乎成了屯兵之所,城裏城外,來來去去的都是一隊隊手持武器的士兵,比街麵上的百姓還多,不時有戰馬疾馳而過,那是傳令兵。
而且很多地方的陣營,比如城鎮之間,一河兩岸,界限分明,陣營清楚,看來擁護皇上的與攝政王的軍隊勢力儼然已經公開對立成兩大陣營,遙相對持,大戰一觸即發。
方破力圖做出一副輕鬆的樣子,找著話題與冷顏說笑打趣,冷顏表麵上配合著他,心裏卻無法不擔憂,萬一真打起來,百姓怎麽辦?大盛怎麽辦?那些情願不情願勢必都要牽扯進去的人怎麽辦?比如君卓,安雯,皇後,薑幼萱……還有君皓,想到這裏,她看向身邊的方破。
方破感覺到她的目光,在馬上轉頭,衝她一笑,雪白的牙齒整齊漂亮:“沒事,你要相信我和太子的本事,有些事情早在預料之中,很快這一切就會結束,我們就能離開去過喜歡的生活。”
“你還要繼續幫他這次?”冷顏問。
“真的是最後一次,顏兒,你相信我。”方破有點緊張地看著冷顏,這次不同以往,弄不好整個大盛要翻天覆地,誰能預言成敗生死?他不怕死,可是怕冷顏怪他沒有遵守承諾。
冷顏莞爾一笑:“我當然信你,隻是不想你有危險,我和你一起去。”
“好。”方破開心地笑著說。
冷顏依舊是方破幫她易了容,隻是不再改扮男裝,與方破在龍城找了客棧將行李放下後,也不休息,興致勃勃地拉著方破上街溜達。
逛了一會,方破給冷顏買了一堆吃的穿的用的,雇了個夥計幫她拿著,有些歉然地說:“顏兒,我有點事情,必須得先去見太子。你要是喜歡就再轉轉,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可能我會回去很晚,不用等我。”
自打進了城,冷顏就知道有人一直在跟蹤,離龍城越近,方破就用信鴿,還用暗線聯係的越加頻繁,她知道此時他實在是事急,不然不會等不到回客棧就非走不可。
“去吧,這裏我熟,就算打架,也沒幾個人能贏得過我,你就放心啦。”冷顏俏皮地對方破一笑,湊到她麵前:“隻是辦完事情就早點回來,不然可要當心你這麽漂亮的娘子很容易被人盯上勾走的。”
“是,遵命,娘子。”方破笑嘻嘻地應聲,伸手一招,早有馬車等候在一旁,趕緊拐了過來。
看著方破上車走遠,冷顏轉身對那夥計說了客棧的店名,要他先把東西送回去,自己獨自再轉轉。
打發走夥計,冷顏抬頭看看路邊各色店子招牌,眼前浮現出一家醫館的牌子,厚重的黑色底子上金色的大字,大氣華美,此時想來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它了。
於是唇邊含著一絲笑,冷顏熟練的在街上三拐兩繞,在熱鬧大街的盡頭與安靜的居民區交界處找到了那方高懸在門楣上的匾額“回春堂”。
這是一家有相當年頭的醫館,雖然日近黃昏,院子裏還有不少排隊等著就醫的人們。
這“回春堂”三個字可不是隨便請人寫的,據說是很多年前,還是現在這位馮大夫的爺爺在世坐診時,為一位多年沒有子嗣的大官夫人看病,不過兩年,那夫人就懷上了孩子,可生產時又難產,產婆都沒有辦法,眼看不但胎死腹中,夫人命也不保,老馮大夫親自出馬,終於使得一對龍鳳胎順利落地,夫人也轉危為安,那大官感激不盡,賞賜金銀布帛自不必說,還特意做了這匾額送來,自此,原本就以診斷喜脈見長的“回春堂”更是聲名鵲起,那些求子的病人日日都在醫館前排長隊。
冷顏排在隊尾,安靜地等待,等到童子來請她入內診脈時,院子裏的病人已經三三兩兩的離去,她是最後一個了。
馮大夫捋著胸前飄灑的雪白胡須,微微合眼,手指輕搭在冷顏的腕上,活像一個仙風道骨的老神仙一般,半晌他睜開眼看看冷顏的氣色,才開口問:“夫人可曾生養過?與夫君閨房之事可正常和諧?”
他這一問,冷顏心裏陡然忐忑起來,難道這麽久不曾有喜,真是自己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