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幼萱盡情地宣泄了一番,這才發覺冷顏除了聽說腹中胎兒是她害死時激動了一陣,慢慢的越來越平靜,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你為什麽不傷心?現在你應該都清楚了,你心愛的男人,親身骨肉都是因你而死,你卻無動於衷?我看你比我還可怕,他活著的時候,你就要死要活纏著他,好像有多愛似的,他死了,我也看不出你有多難過,不知道太子知道你現在的表情,心裏會是什麽感受?一定會後悔他愛錯了人。”薑幼萱譏諷道。
“那個孩子那麽乖,肯定已經找到好人家重新投胎了,因為有你給了上一世的磨難,這一次他一定會是個健康漂亮聰明的孩子,他會過得很好。”冷顏臉上浮起溫柔的笑意:“而太子——他又沒死,我為什麽要傷心?”
薑幼萱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冷顏悠閑地踱著步,看起來是聽薑幼萱說了這麽久有些累,想活動一下,淡淡地說:“因為剛才一直在不停的聽你說故事,我倒忘了,我也有一個故事要對你說,有興趣聽嗎?”
“什麽故事?”薑幼萱忽然心裏一跳,剛才的大悲大喜,終於將冷顏踩在腳下的痛快,這一刻被莫名的害怕代替,她隱約感覺冷顏說的故事將比她的更精彩,也是她不願聽到的。
可是她不能不聽關於君皓的消息,不管是好的壞的,對於她來說想知道他的一切早已經成為了習慣,一種支撐著她活下去的信念。哪怕是死在她的精心布局之下,她也想知道他究竟是怎麽死去的,死前有沒有後悔愛上冷顏這個蠢女人,有沒有一點想她?
幾個月前,沙漠綠洲,湖邊。
就在冷顏撲倒在君皓身上時,他的身體輕輕動了動,過了一會,他緩緩睜開眼,重新看見那深邃的黑幕上,繁星依然閃爍,好像更亮的感覺是那麽親切。
腹部一絲微弱遊走的氣息,還有胸前伏著淚痕未幹的女子,君皓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冷顏就快要被自己吸幹內力,力竭身亡了。
他驚駭下,想去推冷顏,可是渾身無力,平時可以輕而易舉抱起來的身體,此時象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在身上。
“顏兒,顏兒,醒醒。”他幹澀的聲音,象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那麽微弱,可這已經令他氣喘不已。
冷顏一點反應也沒有。
冷靜,不能急!君皓放鬆身體靜靜的躺了一會,然後將身上所有能蓄積起來的力量全逼到右手上,抬手,閉息,就在身體停止吸取冷顏內力的一瞬間,她那隻放在他小腹上的手被他扯了下來。
眼前的星星全變成了金色,然後掩藏進了黑幕,隻是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已經耗盡了他好不容易蓄積起來所有的力量,在她的手被扯下去時,他又昏了過去。
“顏兒,顏兒。”君皓溫柔的在耳邊呼喚。
這是做夢還是死了?冷顏緩緩睜開眼,帶著暖意的晨曦正照在對麵那張蒼白憔悴,雙眼卻關切而深情的臉上。
“這是太陽嗎?”冷顏虛弱的問。
“不是太陽,你覺得會是什麽?”君皓眼中帶著探究有趣的神情。
“地府裏怎麽會有這個?不是應該是黑的嗎?”冷顏看著君皓臉上被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比他平時刻意勾人心魂時更加迷人,不禁露出一個甜蜜的笑來。
“你不怕死嗎?”君皓也跟著笑起來。
“死就死了,現在你不用受巫蠱的折磨,我們可以開開心心的在一起多好,有什麽好怕的?”冷顏見君皓深深的凝望自己,不覺臉紅:“幹嘛這樣看著我?”
“你不怕,我怕啊。”
“你怕什麽?”君皓伸手捏住冷顏的臉蛋,搖晃道:“怕你腦袋壞掉了,胡言亂語,再過一陣子會連我都不認識了。什麽陰曹地府,什麽沒有太陽,什麽死就死了,這輩子還沒過完就想著下輩子了?”
冷顏抓住君皓的手:“夫君,別晃,頭都暈了。”
剛才她一直將全部心神都放在君皓身上,根本沒注意周圍,現在才轉了頭去看,還是那片沙漠,小樹林,湖水……
“我們沒死?”
“你很想死嗎?”君皓笑著反問。
冷顏驚喜的想爬起來,卻身子一軟,倒在君皓身上,感覺到隔著衣服傳來他溫暖的體溫,確定剛才是自己在冒傻氣,卻又疑惑的問:“怎麽可能沒死呢?你吐了好多血,好像身體裏的血都被吐光了一樣,都快沒氣了。我被你吸著,眼看內力就要耗盡,也要死了。可是現在我隻覺得身上沒勁,也沒有什麽別的不適,而你看起來也差不多,完全沒有昨天那嚇死人的樣子,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為什麽會這樣,但是你看——”君皓指指附近的黃沙,隻見一大片一大片全是幹涸的黑色,那是他昨晚吐的血,好像上麵還有什麽。
冷顏翻身滑落到一邊,仔細粘起一點,放近了看,那黑色的血塊和沙粒中還有著一個個圓滾滾已經死去的蟲子,難道是……
冷顏驚喜的抬頭看向君皓,他微微點頭:“想必以前就是這些東西在我身體裏作怪了,昨天晚上它們跟著那些吐出的血一起被排了出來,你看——”
他又指著自己那汙濁不堪,幾乎看不出原來顏色的衣服上一團紅色的血跡:“這是最後吐的,完全正常了,我想身體裏的巫蠱十之八九已經被清幹淨了。”
冷顏定定的看著君皓,忽然動手去拉扯他的衣服。
“喂,喂,雖然我知道你經不住我這美男子在身邊的誘惑,但是我不喜歡主動的女人,況且我現在身體很虛弱,恐怕經不起折騰,也滿足不了你……”君皓嘴裏說得象十分害怕,卻一臉的笑意,攤開了四肢,一動不動任冷顏擺布,他知道她要做什麽。
因為手上沒勁,心情太激動,冷顏連拉帶扯,弄得一頭汗,才將君皓的衣服解開,頓時,她眼中淚水盈盈,滴落在君皓袒露的胸膛上。
君皓以為自己判斷有誤,忙抬頭看向自己的腹部,那裏肌膚光滑白皙,哪裏還有什麽花紋?
“你哭什麽,我死不了。”君皓一拉冷顏,她跌倒在他的身上,又引來他打趣道:“看來娘子真是急不可耐,這麽一會都撲了我好幾次。”
“去,少貧嘴。我是高興的,你終於不用再受那罪了。”冷顏抱著君皓的腦袋忘形的親了一下。
“看我說對了吧,薑幼萱的話肯定有問題,什麽這個那個的,你就是我的藥。”君皓撫摸著冷顏的秀發,心裏卻浮起一絲陰雲,自己的巫蠱是去掉了,可是冷顏會不會有事?
冷顏和君皓被這一番折騰的夠嗆,又覺得這湖邊環境不錯,就在這裏住了下來。
冷顏休息了幾天,完全恢複了體力,忙著砍樹搭建木屋,捕獲獵物,洗衣做飯照料君皓。
君皓的身體經曆了一場浩劫,氣血虧損的厲害,恢複的比較慢,看著冷顏忙來忙去,沒見什麽異樣,也就安心靜養起來。
過了兩個月,湖邊叮叮當當來了一隊駱駝,原來是一戶專門販賣駱駝的販子從此經過,粗獷的漢子,柔順的女人,帶著幾個最小不過五六歲的孩子,一家子熱鬧和睦,不過三言兩語就和君皓冷顏熟絡起來。
君皓也有意打聽外麵的情況,於是當天晚上就應這駱駝販子之邀,兩家人在湖邊生火烤肉,君皓斜倚在冷顏給他弄得柔軟舒適的靠墊上與那漢子談論生意與天下的局勢,冷顏幫著女人在一邊照顧那幾個孩子吃飯聊天。
最小的那個叫三兒的孩子一看就是最受爹娘寵愛的,不好好吃飯,到處跑,女人無奈隻得叫大孩子去取了三兒最愛吃的山楂來,讓他開開胃。
冷顏聞到那酸酸的味,再看三兒吃得歡,嘴裏忽然就冒出了酸水,心裏好生饞那酸溜溜的味。
女人見冷顏的樣,抓了把山楂遞給她:“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酸著呢,可是我家三兒就愛吃這個,也不怕倒了牙。”
冷顏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這麽大的人了,怎麽和小孩子爭起吃的來了?於是她解釋道:“其實以前我也不是特別愛吃這個,但是不知道怎麽的,最近胃口不太好,平日很多愛吃的東西看了就厭惡,聞著那味心裏就不舒服,倒是這個味道覺得聞著特別舒服。”
女人見君皓與冷顏都儀表不俗,看看她笑道:“夫人說得倒像是害喜,別看我那口子是個粗人,這醫藥倒是略懂一點,不如要他給你把把脈看看。”
冷顏這段時間一心照顧君皓,倒是沒太在意自己的身體,這麽一提醒想起自己一直沒見月事,估摸著就是這事了,於是心裏歡喜隨了女人去。
那漢子一把完脈就恭喜還蒙在鼓裏的君皓,君皓一聽說冷顏有喜,一骨碌爬起來,忙將自己那舒坦的地方讓給她坐。
冷顏有些不好意思,君皓伸手摟了她小心翼翼地一同坐下,話也不會說了,看著她隻顧咧嘴笑,當著外人的麵弄得冷顏臉都紅了,偏他正在興奮頭上,一邊伸手去摸她還什麽都看不出來的肚子,一邊說:“這肯定就是那七天有的,我就說了,隻要停了那斷子絕孫的藥,我們要孩子還不容易?”
自那七日後,君皓的身體還未完全恢複,兩人雖然也時有親昵的小動作,但冷顏為他身體著想,故此兩人一直再未有魚水之歡。君皓知她一片苦心,也很聽話,所以聞此喜訊,馬上就想到了這孩子的由來。
駱駝販子一家走後,君皓再不像以前那樣能安然享受冷顏的照顧了,反過來要好好照顧她,冷顏又擔心他的身體,兩人互相體貼照顧,感情更深。
初時的喜悅過後,夫妻兩人都不約而同想到這孩子是那七日所得,會不會有什麽不妥?於是等到君皓的身體恢複的差不多,冷顏害喜症狀減弱,腹中胎兒比較穩定後,他們悄悄回到了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