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少年本以為無論如何都甩不掉那些追趕他們的小妖們,又免不了另一場惡戰時,卻不知不覺跑到了風月街後麵的一條巷子裏,一個聲音喚他們:“快進來!”
他們也沒多想,就隨著那柔媚的聲音晃進一扇門去,一股熏香撲麵襲來。抬頭一看讓他們進來的正是懷春閣的青青,她向外麵左右看看,然後關上大門,示意他們不要多言,引著他們經過一座種滿翠竹的庭院,走進回廊裏的一間屋內。
屋子雖不算大,布置卻也別致,一下子就讓幾個少年回想起那天他們與青青和另兩個女孩喝酒時的那間隔斷。同樣層層疊疊的簾幔中,隻擺了簡單的幾樣家居,正中圓桌上的一把古琴,和摞著的幾本書籍都顯示出屋主人的情趣。
還未等幾個少年開口,青青便說道:“昨天你們想方設法打探東邊旅館的事,我就覺得有蹊蹺。你們走後,恰巧又來了位客人,說起城主最近和東邊旅館裏住著的人多有走動,我就更加地放心不下。想你們要真是愣頭愣腦地闖去了那裏,必定是凶多吉少,果不出我所料,你們小小年紀還真是膽大妄為。”
“多謝你能出手相助!”夏秋感激地說。
她感歎自己在電影裏曾看到過杜十娘的故事,沒想到這妖界也有如此重情重義的風塵女子。
青青望了她一眼,臉頰微紅繼續說道:“現在那些人肯定在全城搜尋你們的下落,你們必須趁夜逃走,因為若他們真跟城主有所瓜葛,那很快就可能會封城來捉拿你們!”
“可外麵都是他們的人,我們一露麵就會打草驚蛇!”歐陽小冷搖搖頭說。
“我就不問你們為何會以身犯險了,我這墮入風塵的一條小蛇也沒有什麽資格評價是非,但我即和你們相識一場,又發自內心覺得與你們有緣,所以定會想辦法讓你們保住性命!”
青青說著走到牆邊的櫃子前,由中間向兩邊拉開櫃門,並從櫃子裏翻出幾身衣服遞給幾個少年,他們一看竟是些女人的衣服,甚至還帶著她身上的香味兒。
“這……”千騎拿著那件衣服,麵露難色。
“這個時間,街上到處都是攬客的姑娘,所以你們扮上女裝會更容易混過他們的盤查。”青青解釋道。
雖然歐陽小冷和千騎心裏千百個不願意,但到了這種時刻,青青獻的這一計顯然是上上之策,若不趁此機會逃出城去,也枉費了望月的一番苦心。
他們被分別帶去換上了女裝,歐陽小冷和千騎雖然瘦,但骨骼仍比女人的魁梧許多,所以青青最肥大的袍子也是緊緊貼在他們身上,再束上腰帶後,呼吸就更加困難。
千騎一看歐陽小冷,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出來,歐陽小冷的冰塊臉上嘴角似乎也輕微上揚了那麽幾度,無論怎麽看,他們都不像是女人,又怎麽能混過那些小妖們的眼睛。
再看夏秋果然更適合女裝,這樣一換,青青才恍然大悟,隻可惜自己難得心動,卻是空歡喜一場。可不管怎麽說,她還是對眼前的少女抱有難以名狀的好感,也許是看慣了風月女子的嫵媚妖嬈,這清麗脫俗的女孩兒才會顯得那樣地與眾不同,那女孩兒眼中的那份純淨與堅定或許正是她一直所追尋的吧。
最後一個換好衣服走出來的,是望月交給歐陽小冷他們的那個披著藍色鬥篷的人,這一換裝可倒好,驚得幾個少年說不出話來。眼前的少年看起來和他們差不多的年紀卻難辨雌雄,那柔媚的小臉兒,那嬌小的身材,那芊細的腰肢使得身上的水袖和裙擺更加的飄逸。
一開口說話也是嬌滴滴的聲音:“怎麽?沒見過像我這麽漂亮的人啊?”
千騎打心眼兒裏討厭這種自我感覺良好的人,諷刺道:“沒見過,連是男是女都分不出來呢!”
“我先幫你們化上妝,有什麽話你們出城後再講吧!”青青提醒道。
夏秋覺得青青的化妝功夫絕對稱得上是鬼斧神工,若是到了人間一定可以成為首屈一指的彩妝師。她隻花費很短的時間就把歐陽小冷和千騎化成了兩個美人兒,雖然說他們兩個本來就五官俊美,但青青卻很巧妙的掩飾住了他們臉部的棱角,隻要看一看他們這兩張俊臉,一定會忽略他們那高大的身材。
一切準備就緒,青青就帶著他們繞進懷春閣裏,再由懷春閣正門把他們送到街上去。到了分別的時刻,她並沒多說什麽,因為時間緊迫容不得再耽擱,她隻由水袖裏探出一隻酥手搭在夏秋的手上,眼中似是有秋波流轉,深深凝望後即推著他們出了門,不再挽留。
街道上果真有不少四處盤查的小妖,風月街上出來攬客的姑娘都退到道路兩側望著那些突然冒出來的家夥竊竊私語。幾個少年隻有沿著牆根默默向前走,他們必須回到旅館街後麵安置沙駝獸的棚子,牽回他們的沙駝獸,才能跨越赤嘞米爾外的大沙漠。
一切本來進行的很順利,眼看快走到旅館後麵的街上,卻被兩個小妖攔了下來,他們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幾個“姑娘”,見一個個容姿秀麗,身上暗香襲人,便起了色心。
其中一個色迷迷地說:“這麽晚了,姑娘們就別在街上隨便走動了,今晚上城裏可是發生了了不起的大事!”
大家還遲疑著不知怎樣應付這好色的小妖,那個望月交給他們帶出城去的少女卻嬌嗲嗲地迎上去,說道:“兩位大爺,我們幾個是出來陪客人吃酒的,就約在前麵一家酒樓。今天就不便陪你們了,等哪天你們閑了就來極樂天國找我們玩兒吧!”
邊說著,她還邊用身體軟軟地貼近那個小妖,魅惑無比地眨動著她那雙杏眼,那小妖哪招架得住,一時腿都軟了,滿臉淫笑地目送他們離開,臨了還不忘問了句:“姑娘叫什麽啊?”
那少女不忘回頭拋了個媚眼兒答他:“雀兒!”
終於走到安置沙駝獸的棚子前,這裏已布下了重重守衛,再想要像剛才那樣混過去非常困難,可若真動起手來又未免會招來更多的敵人,很可能會使之前的努力前功盡棄。
“我和千騎去引開他們,你們兩個趁機將沙駝獸牽出來!”歐陽小冷安排道。
那始終未報上姓名的少女卻說:“我覺得不如讓我和這醜女去吧,我早就習慣和他們打交道了!”
若不是看在她是個女的,不便出手,千騎真想立即痛扁她一頓,膽敢在他麵前稱呼夏秋為醜女,簡直是不知死活,瞪了他一眼說:“她可比你這妖孽好看上百倍千倍!”
“好了,千騎,沒關係的!”夏秋倒沒覺得怎麽樣,現在最關鍵的是順利逃出城去。
那少女瞥了夏秋一眼,傲慢地說:“走吧,還等什麽?再耽擱下去,待會封了城,我們可都插翅難飛了!”
於是夏秋跟著她踱到那些守衛麵前,見她大搖大擺地往沙駝獸的方向走,也就跟上前去,果不其然地又被攔截下來。這次那少女不再上演上次的戲碼,麵露冷笑,以肉眼難捕捉的速度再次由水袖中飛出那些綢緞,擰成錐子的綢緞頂端瞬間把阻擋她和夏秋的幾個守衛紮穿。鮮血劈裏啪啦地流了下來,幾個守衛同時倒地,後麵的守衛見大事不好都衝了上來,夏秋也喚出梅刃,跟隨那少女且戰且退,將守衛們引開一段距離。
這時候,歐陽小冷和千騎趁機飛奔入安置沙駝獸的棚子,牽出兩頭沙駝獸,每人騎上一頭向著夏秋和那少女的方向奔去,揮舞著手中寶劍將包圍在她們周圍的守衛衝散後,千騎正好拉上夏秋,而歐陽小冷則拉上另一個少女,四人朝著地下城的出口狂奔去。
身後一個倒在地上的守衛吹響了腰間掛著的號角,地下城形同天然的回音牆,那號角的聲響劃破夜空,一直傳至地下城出口。
出口處匯集了無數的小妖,卻不見羅刹母和夜叉,看來他們仍未擺脫與望月的纏鬥。這不失為一個好消息,至少證明望月此刻還是安全的。遠遠便看見城門即將關閉,歐陽小冷和千騎在前,夏秋和那少女在後,一鼓作氣,邊以手中武器解決阻擋他們的小妖們,邊向城門外衝去。
身邊的敵人不斷倒下,夏秋身上也受了些皮肉傷,但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因為神經的高度緊張讓身體麻木。她從未有過這種不斷斬殺的感覺,瞳孔裏漸漸隻剩下血色,鼻子也隻能聞見血的腥鹹味兒……
“夏秋,沒事吧?”
“夏秋!”
她聽見歐陽小冷和千騎的呼喚,不知什麽時候他們已經順利地衝出了城外,此刻正在沙漠中前行。她腦中突然又回憶起了剛才那隻有血腥的畫麵,鼻腔也條件反射地再次嗅到那股血腥味兒,然後整個胃裏開始翻江倒海,哇的一下子就吐了出來。
千騎慌忙將沙駝獸停下來,回頭關切地看向她,見她臉色慘白,眼神空洞,不知如何是好。
“哼,人類還真是弱不禁風!”坐在歐陽小冷背後的少女不屑地說。
剛才一心顧著逃亡,歐陽小冷並沒太注意那少女的手臂竟緊緊環繞在他的腰間,身體也順勢依偎著他,這會而發現不免一個激靈,然後把她的手臂用力掰開。
夏秋對那少女的諷刺無力還擊,她對戰鬥本身並不恐懼,即使麵對羅刹母或黑隕那樣強大的妖怪,她也不會有絲毫的動搖。但殺虐就不一樣了,人類對生命的那種尊重,源於自身生命的脆弱和短暫,她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顛覆自己的觀念。
身心俱疲的她,不知不覺倚著千騎的背脊沉沉睡去。她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雙腳踩在累累白骨中,想逃脫卻越陷越深,她看見爺爺奶奶,爸爸和劉玲美站在遠遠的地方,於是大聲向他們呼救,他們卻好像完全聽不見一樣,任由她最終被白骨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