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鶴老後,歐陽雪夜雖然表麵上看起來不動聲色,但其實內心裏早就已經風起雲湧。在生命終結的一刻,他曾經以為生前所有的恩怨都會跟著隨風而逝,自己與妖界和人間再無關聯,就算是心中仍有不甘,但那也是無能無力。可事實卻並非如此,青雲的勢力已在向著魂離之境甚至是無量天界延伸,這仿佛也昭示著他那一手遮天的野心仍在不斷泛濫。
那天他還向鶴老詢問了很多關於白蝙蝠的事情,根據它們善於飛行並喜歡集體行動的特點,歐陽雪夜覺得與其使用刀與它們交手倒不如使用弓箭更為妥當。
其實,夏秋的刀法在他眼中並不像他口上所說的那麽差,歐陽勇和歐陽紅葉,甚至是望月都為她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她之所以會在與歐陽雪夜的交手時敗得如此徹底,一是因為經驗不足,二是因為她的心理因素在作怪。她總是糾結於自己的時間有限,所以太急於求成,但越是這樣越無法有所提高。歐陽雪夜始終相信,隻要每天她能獲得一點點進步,在關鍵時刻就一定能多一分讓奇跡發生的機會。
另一方麵,種種跡象都表明無量天界之主非常道的可疑之處,他身上突然的改變絕不是空穴來風。而他很可能造就知道了夏秋在紫荊島上的事了,之所以到現在為止還未對她有所行動,應該是忌憚於他歐陽雪夜的力量,所以他必須時刻守護在她的左右,以確保他的安全。
他為夏秋特質的這把弓要比普通的重上兩倍,弓弦也更難拉動,射程則由正常的七十米提升到一百五十米,因為在高空中要考慮到風的阻力等因素,而這樣的負重訓練絕對有助於提高穩定性。
夏秋先由最基本的平行式站姿開始練習,因為這把特製的弓的重量,開始時她就連將握弓處、前臂和手穩穩地地連成一條直線都非常困難。她站在日頭低下,眼睛早被陽光晃得睜不開,可這回歐陽雪夜卻異常地痛快,上來就讓她試著將白色的羽箭射向遠處那紅色的靶心。
“不要猶豫,剛才已經教給你基本的瞄準方法了,先射一箭試試!”歐陽雪夜見她遲遲不肯鬆開拉住弓弦的手便催促道。
夏秋隻好最後一次瞄準,硬著頭皮將手一鬆,羽箭離弦而出擦著靶子飛了過去。
“不錯不錯!隻差了一點點!”歐陽雪夜卻在一旁誇讚道。
就是對於凡人而言,射箭時自信心也極其重要,而身處無量天界中就更是如此,強大的精神力量甚至能控製羽箭直奔靶心而去。這還是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夏秋第一次被他誇獎,她還以為真的是因為自己具有射箭方麵的天賦呢,於是第二次瞄準和放箭時要比之前果斷了許多,雖然隻射在靶上較偏的地方,但她也不免略微有些得意起來。
“盡量集中精力,想象著你射出的箭直直地衝著紅心而去。”歐陽雪夜繼續鼓勵他。
她凝神屏氣,按照歐陽雪夜所說的那樣展開想象,把自己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到那支羽箭上,果然這一次箭一離弦就跟剛才的感覺完全不同,直至地就奔著靶上的紅心插了進去,並發出嗡嗡地振動聲。
因為特質的弓實在太重,一個上午的訓練下來,雖然夏秋在精準度上有了大幅度的提升,但疲憊也是顯而易見的。她本以為下午便可以休息了,沒想到歐陽雪夜卻又突發奇想,叫她小憩一會兒便開始練習騎馬射箭。
或許因為還是白天,雖然身體疲憊,但夏秋躺在房間裏卻怎麽也睡不著。這幾天小梨白經常一大早就獨自飛出去,然後一整天都不見它的蹤影,隻在晚上睡覺時才返回紫雲居,因為她忙於進行各種訓練所以也就沒太關注於它的一舉一動。
她心想或許是小梨白在紫荊島上交到什麽新朋友了,所以才不像來這裏之前那麽依戀自己。自從那天與歐陽小冷通靈以後,她便一直等待著再次聽到他的聲音,每當她一個人的時候就會有所期待,但再一想他應該正忙碌於尋找源罪血池的事情。
心中空空蕩蕩的時候,她耳邊竟會有一個聲音像幻覺一樣響起。
“通靈者,先通理,知理者,方能無中生有……不焦,不燥,強魂健魄,亦可不受外侵……”
她正覺得奇怪,突然反應過來這不就是歐陽雪夜讓自己抄的那本書上的話嗎。她抄寫的時候就像是機械一樣,因為覺得不明其意,所以便沒有過腦,現在細細去琢磨其中的意思,卻好像有所感悟。
那本書上所說的無中生有,應該就是妖們所擁有的憑空召喚武器的能力。原本夏秋隻能將梅刃由梅花簪子的形態轉變為刀的形態,但歐陽小冷和歐陽紅葉他們卻不同,他們的武器可以不借由任何形態憑空就被喚出來。在地下城的赤嘞宮裏,梅刃雖然在她昏迷時不知所蹤,但她卻以精神力量讓它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上。
而書裏寫的不焦,不燥,正是她來到無量天界以後所缺少的,其實她本來的性格是沉穩且愛思考的,可自從到了這裏卻怎麽也靜不下來。她太過在意那四十九天的期限,反而成為了自己前進的阻力和沉重的負擔,甚至還因此懷疑起歐陽雪夜所安排的訓練是否真的能起到作用。
現在想來隻有忘記了時間的限製,拋開對死亡的恐懼,自己才可以真正地完全投入到訓練中並能放手一搏。仿佛突然間,她便開了竅,書裏其它的話也都迎刃而解,她必須讓自己的靈魂力量重新強大起來。
不知不覺間她開始試著回憶起那一天憑空召喚出梅刃時的感覺,在心底不斷地嚐試著與梅刃交流。但試了半天卻仍然沒有成功,恍恍惚惚地她竟睡了過去。
她做了個夢,這是來到無量天界後她所做的第一個夢。夢裏她正站在一座山的半山腰上,天空正在下著鵝毛大雪,地上的雪也已經積得很厚。她光著的雙腳已被凍得失去知覺,卻還不由自主地努力朝山上跑去,潛意識裏一個聲音告訴她,在山的另一邊有誰正在等待著她。
當她終於翻過那座山峰的時候,已經一步也走不動了,她一頭倒在一棵梅花樹下,靠著樹幹不斷地喘息著,她試著把身上單薄的衣衫又裹緊一些卻還是擋不住寒風的凜冽。無助之時,她抬頭望向樹的另一麵,那裏立著一大塊半透明的冰。她堅持著走到那塊兒冰跟前,用手撥開上麵的積雪,卻在那裏麵看見了一把黑色的長刀。
“梅刃……”
她不禁喊出聲來,並用手不斷地敲打著那塊冰,企圖將它砸碎好取出梅刃,可直到兩個拳頭都流出鮮血來,那快冰上卻連個裂縫兒都沒有出現。疲憊、寒冷與絕望交織在一起,使得她越來越虛弱,忍不住癱軟地跪倒在地。
突然她頭頂的光線被一個黑影遮擋住,她抬頭一看那是一隻巨大的怪獸,那怪獸身長大概兩米左右,全身雪白,隻在兩隻長耳朵頂端處各生出一撮紅毛,它的頭部似狼,有齜出來的長牙,身形似虎,兩翼張開時足有五米。
它在夏秋的頭頂盤旋了幾圈,然後便衝著她俯衝下來,虛弱的她根本就沒有抵擋或躲閃的氣力,幹脆閉起眼睛。隻聽見耳邊哢嚓一聲響起,再睜開眼,卻看見那怪物將自己兩隻前爪上鋒利的指甲插進了凍住梅刃的那塊兒冰中,然後帶著它用力向上飛去,在飛出一定距離後又用力朝著地麵將它摔了下來。
冰塊啪地在不遠處的地上碎成一塊兒一塊兒的,梅刃也靜靜地躺在那裏,夏秋顧不得去想那怪物為何會幫助自己,就朝著梅刃跑去並將它捧在手中,又攬如懷裏,用身體包裹住它。
那巨大的白色怪獸再次由天空降落到她身旁,用自己的身體依偎住她好為她阻擋風雪,她伸出一隻手來撫摸起那怪獸,卻發覺手上的那種觸感自己非常熟悉。
“梨白,你是梨白嗎?”
她問道,雖然不知道本來如兔子一樣大小的梨白為什麽會突然變成如此巨大的怪獸,但卻還是認出了它,因為它的眼神並未改變分毫,還是那樣天真可愛。她借著它的溫度睡去,卻也從夢中醒來,小梨白不知什麽時候回來了,真的在她身邊依偎著她呼呼地睡著。
“還好,你還是這麽小巧可愛!”她用一隻胳膊半撐起身體撫摸著它說道。
可撐著身體的那隻手卻被什麽冰了一下,梅刃就在那裏,上麵甚至還帶著一層冰霜,她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將它拿起來緊緊握住,並在心裏呼喚起它。
“梅刃,梅刃,聽得見嗎?”
“是的,我的主人。”梅刃很快就對她給予了答複。
再次聽見她的聲音讓夏秋激動不已,她把梅刃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也舍不得擱下,然後突然想起應該立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歐陽雪夜,能夠再次喚出它來一定是他讓自己抄的那本書的作用。但夢裏,小梨白會變成那樣的怪獸又意味著什麽呢?她想或許歐陽雪夜能給出她答案。
歐陽雪夜正在平台上修理上午夏秋用壞的羽箭,約莫著也該叫麋鹿仙去喚她起來了,沒想到她就自己蹬蹬蹬地從樓梯上跑了下來。她來到他麵前,一手抱著小梨白,一首舉著梅刃朝他揮了揮。
“比我想象的還要快了些呢,看來是有人幫助了你啊!”歐陽雪夜微微一笑說道。
“我似乎領悟到了你讓我抄的那本書裏的話究竟是什麽含義了,然後還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裏小梨白變成了一隻很大的怪獸,正是它幫我拿回了梅刃。”夏秋說完試探著望向歐陽雪夜,從他的眼神中能看出他對自己的夢並不覺得驚奇。
“我早就說過麒麟兔隻生於魂離之境,能夠進入魂離之境的都是些靈魂力量非常強大的人,而麒麟兔正是由於這些靈魂力量而生。它們在吸收了足夠強的靈力後就會生出變化的能力,呈現出另一形態,應該就是你在夢中所見的那隻怪獸的樣子了。我想這小家夥兒來到無量天界以後,應該偷吃了許多紫荊麋鹿鹿角上的花吧!”
歐陽雪夜嘴上這樣說著,心裏卻在暗喜,因為他已經為夏秋找到了對抗白蝙蝠時最好的坐騎,那紫荊麋鹿鹿角上的花根本不是它偷吃的,而是有人刻意喂給它的,這個人就是歐陽雪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