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長琴和歐陽紅葉返回廳堂裏時,眾人也都重新坐回到原先的位置上坐下。琉璃從長琴的神色中也猜出他多半是對幫助他們幾個與否產生了動搖,畢竟她已與他共同生活了這麽久的時間,他的一個蹙眉,一聲輕歎,她也都能感同身受。
但同時,她也明白他的痛苦與糾結,不論月琴變成什麽樣子,她終究是他們兩個的女兒。她下定決心無論長琴做出怎樣的決定都會無條件地支持他,於是默默為眾人的杯中重新添上熱茶,然後坐回到長琴身邊去。
“剛才,或許在你們看來是我和琉璃所奏的樂曲抑製住了冬卿的魔性,其實則不然。真正能起到了決定性作用的是她自身的意誌力,這首曲子不過起到一種引導作用。而神魔的力量究竟有多強大,你們還並不知曉,據我所知他們的力量僅次於乾宿及其四子,所以想對付如此厲害的敵人絕對難於登天。”長琴說完捧起茶杯吹了吹,然後小喝了一口又放下,剛才動用神力彈奏樂曲令他感到有些疲憊。
聽了他的這番話,從來到幽蘭洞府就一直保持沉默的望月再也按捺不住問道:“您的意思是說,即便是我們幾個加起來也絕對沒有可能對付得了他們了?”
“也不盡然,因為你們身邊也有這樣一顆隨時可能爆炸的炸彈啊!”長琴說著伸出手指向歐陽小冷的方向。
他早就覺察到了從歐陽小冷身上透出來的和月琴他們同樣的氣息,這個妖王狐少年應該也是神與魔的混血,或者至少是擁有神魔的血統。
“正是,我的父親是初代妖王狐禮與花魔的後代。”歐陽小冷現實一愣,隨後應道。心裏想這位曾為樂神的長琴果然厲害,單憑感覺就可以斷定自己具有神魔之血。
“說起你的爺爺禮啊,我和他還有過幾麵之緣呢。應該怎樣形容他這個人呢?他是在神域裏難得地活得有血有肉的一個,在我仍堅守著自己作為神域一員的身份時,他似乎就對這些漠不關心,那時我還覺得他實在很怪。他後來如何了?”
長琴回憶起自己第一次見到禮是在神域聖殿中的花園內,當時自己剛為乾宿演奏完正欲從聖殿離開,卻聽見了其他人的琴聲。與自己一板一眼的演奏方法不同,那人彈琴的方式很怪,且沒什麽章法可言,但聽起來卻讓人覺得格外地輕鬆愉悅。他實在好奇於究竟是什麽人能彈出這樣的琴音,於是尋著樂聲找去,就看見了那個身穿白衣的清秀少年。
“在他成為妖界之主後被青雲,也就是用我血盟締約者的身體複活了您的女兒月琴的那個怪物重傷,之後不久便死去了。我的父母後來也被青雲所害,現在他又要利用已故四神判的靈魂繼續作亂。”
歐陽小冷的聲音將長琴從回憶中拖了回來,他歎道:“的確可惡!但我以為對於月琴他們來說,或許消失才是最好的解脫啊,可他們為何會答應幫助那個青雲呢?”
“也許她是為了與冬卿再見一麵吧。還有風嵐,他們肯定也希望呆在一處的時間能夠延長一些!”琉璃回應他說。
她完全能夠理解女兒的心情,因為自己也曾經和她一樣,即使心中清楚與長琴和月琴的緣分已盡,卻仍是期盼著會有一天與他們重逢。而她卻比女兒幸運得多,畢竟她最終盼回了長琴,還有冬卿。
“唉,執念這種東西,過於堅持反倒會變質。”長琴歎息著說完便又陷入了沉思。
無論如何月琴都是她的女兒,要他幫助其他人來對付自己女兒的靈魂還是讓他有些猶豫不決。更何況她覺得女兒的悲劇是他一手造成的,但現在的他卻別無選擇,一旦月琴他們與青雲勾結,助紂為虐再次引起天神乾宿的注意,便很可能再次殃及到冬卿。比起已經死去的女兒,仍活在世上的外孫女兒才是他現在必須要保護的一個。曾經他因為懦弱而失去了拯救女兒的機會,現在的他無論如何也不想重蹈覆轍。
“長琴大人,還希望您能夠助我們一臂之力。我必須要救出我的人類血盟締約者,她的肉體因被月琴所占據,造成靈魂被困於無量天界中,若是在四十九天的期限內無法奪回她的身體,那麽她就再也回不到原本的世界了。”歐陽小冷繼續懇求道,他知道自己必須抓住眼前的機會。
長琴咬咬牙,終於決定了要為了冬卿和那無辜的人類女孩幫助他們,於是說道:“想要對付神魔,就要充分利用你身體內和他們相同的神魔之力,因為除非求助於神域,否則妖界除你外再無其他人能與他們抗衡。好在,他們的靈魂借助於其他人的肉體內,一時半刻是不可能恢複全部力量的。”
“利用我的力量?但之前曾有兩次我體內魔性發作,雖因此取得了戰鬥的勝利,但也險些迷失了自我,那兩次都是依靠我的締約者的血液才使得我最終克製住了魔性。”歐陽小冷有些困惑地說。
“你與冬卿和月琴他們皆不同,因月琴他們是神與魔結合所生,而冬卿則是神魔與神魔結合所生。可你的身體中卻流有一半人類的血統,這點至關重要。人類雖弱小,但精神力量卻出乎意料的強大,而來自人一方血脈的意誌力正是你控製自身魔性最有效的武器。”長琴提示他道。
歐陽小冷突然聯想到方才自己在聽到長琴與琉璃所彈奏的樂聲時,的確有一些與以往不同的感受,雖說不出那種感受與自己體內魔性的控製有什麽直接的關聯,但卻讓他擁有了長久以來難得的平靜。
自從得知夏秋其實並沒有死去,而是被青雲奪去身體後,他就變得異常地煩躁,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這樂聲卻如同一整清涼的風,吹過身體的同時也讓他整個人變得冷靜。
他悟出一些長琴話中的意思說道:“剛才您和琉璃的樂聲似乎對我的魔性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長琴點點頭說:“在琉璃遇見我之前,她便已開始鑽研以音律控製自身魔性的方法,而我與她相識之後,又在她所掌握的方法之上融入我的力量,共同完成了撫魂降魔曲,我們兩個可以將這首能以音律控製魔性的曲子傳授於你。”
“古琴我倒是曾與紅葉學習過一些,但與你和琉璃相比也隻能說是略知皮毛而與。”歐陽小冷犯了難。
“有我和琉璃當你的老師,就算隻是個初學者也能順利地將這首曲子完全地掌握,更何況你可是妖王狐的後人。”
看長琴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歐陽小冷便也來了興趣,應道:“好,那就有勞長琴大人和琉璃了!”
長琴連連擺手說:“別,千萬再叫我長琴大人了,開始時我就說過我早已不是曾經的樂神長琴了,現在的我不過是個隱居於幽蘭洞府的老人。你雖年輕,但身為妖王狐,地位已遠在我和琉璃之上,若是有心的話,喊我們一聲老師即可。”
“也好,那就先謝過兩位老師了!”
這時候,琉璃的情緒也比方才平靜了許多,她衝歐陽小冷微微一笑,長袖一揮便又將自己的古琴喚出,然後她將古琴抱在懷中對他問道:“最好能夠選一把你之前常彈奏的古琴,因為樂器本身也是有靈性的,長時間的彈奏,會讓琴與彈奏者之間產生一種默契,這種默契會對學習這支曲子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未等歐陽小冷回答,一旁的歐陽紅葉便將自己的那把古琴變化出來,他把琴抱到歐陽小冷麵前說:“過去教你古琴時,你彈奏的正好就是我這把琴,現在我就將它贈與你了。”
“這可是把好琴!”琉璃仔細看了看那把琴歎道。
“確實是,說起來這把琴本是屬於琴魔刹如海的,我勝了他以後便把他的琴帶了回來,雖然身邊人都說這琴跟得刹如海久了難免有些邪性,很可能會為我帶來噩運,可我用了幾百年之久卻並沒有什麽事情發生過。”歐陽紅葉笑著說。
“因為刹如海的靈魂並未寄於這把琴內,所以它是無害的,這把琴和我這把都出自同一琴匠之手,因此音色很是相近。”琉璃又看了一眼那把琴,以那把琴學習撫魂降魔曲再合適不過,她越發地覺得這就是冥冥中的安排。
長琴讓歐陽小冷先專心聆聽他與琉璃的演奏,而在演奏的過程中,兩人的樂聲交織在一起,將他們所作的這支抑製魔性的曲子裏的每個音符連同心法經由他的耳朵,皮膚,進入他的身體和血液,烙印在他的大腦中。不僅讓歐陽小冷將曲子牢牢記住,也讓其他人也聽得如癡如醉,大家都覺得這首曲子似乎有著撫慰心靈和鼓舞人心的作用。
當一曲奏罷,曲子裏的音符已經成為了歐陽小冷身體的一部分,他將歐陽紅葉剛剛給他的古琴抱起,流水一樣的音符就自動地由指間彈出。他親自演奏這首曲子時的感覺,與傾聽長琴和琉璃彈奏時又有不同,靈魂深處所有美好的感受像是隨著之間的音符被喚出。夏秋的微笑好似就近在眼前,而她的聲音也在溫柔地呼喚著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