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火的腦中飛速回放著與猛獁那段決鬥的最後畫麵。
見他跪倒在地後,猛獁決定以最後的必殺技“泰山壓頂”給他致命一擊,所謂“泰山壓頂”就是躍起後以一邊手臂鎖住對方頸部,再側身將他那碩大的身軀朝對手壓下去,在壓下去的同時,靠空著的手臂借力將已鎖住的頸部上抬。此招一旦使出,對方頸部必定瞬間斷裂,氣絕身亡。
旁邊圍觀的看者都已對這場比試失去興致,隻有少數人仍願留下來目睹這極端殘忍的殺虐一幕。妖界的決鬥就是這樣,一旦站上擂台,就得聽天由命,勝利的一方可以任意處置失敗者。猛獁還算好些,對敗給他的挑戰者都是一招斃命,從不淩辱折磨。
風火也不知道為何,一向不懼生死的他,在這一刻卻有了極強的求生欲望。他茅塞頓開,心想著對戰中,當對方的實力遠高於自己,那就放棄所謂華麗的招式吧,不管動作多麽不堪,先保住性命,再出其不意偷襲才是真理。
當猛獁大喝一聲縱身躍起向他壓來,那股妖力氣旋帶起一陣巨浪讓風火幾乎動彈不得。千鈞一發時,他將身體蜷起,等待猛獁企圖勒住他脖子時妖力鬆懈的刹那,進行躲閃。
他瞅準機會,在猛獁隻差幾毫米就會壓到他背上時,集中力量從他身下竄了出去,用他那引以為豪的速度,為自己爭取到了一線生機。由於猛獁的龐大體型,落地後再想起身竟十分吃力,風火知道他的好運氣來了,瞬間幻化成本體形態。
周圍仍留下的那些圍觀者都不明白他想要做些什麽,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隻看見那風馳電掣的影子來回幾下由猛獁的身前飛過。再回過神時,中間地上躺著的猛獁已沒了鋒利的象牙,牙的半截咬在一邊仍是豹子形態的風火口中,其餘的則零零散散落在場內。
“啊……”
猛獁因疼痛而發出陣陣嚎叫,再沒了當初的霸氣,也無法繼續戰鬥。
而風火隻記得在被眾人認可了自己的勝利以後,他就一頭栽倒,失去了知覺。
回憶之門被慢慢關上,現在的風火又陷入了與當時差不多的劣勢中。有著明顯優勢的火鬣和無數個屬於他的如同複刻的幻影居高臨下,把他層層包圍,隨時預備著群起而攻,奪他性命。在來自火鬣的妖力氣旋中,風火的妖力就如同是風中殘燭,被它帶的搖搖曳曳,幾近熄滅。
火鬣終於沒有了耐性,控製自己的無數幻影一同向風火殺去。在那一刹那,風火的世界已變成灰白色,耳中也再聽不到任何聲響,他如條件反射那樣幻化成為豹子本體。
這豹子以利齒將火鬣的妖力氣旋撕開一個口子,並由縫隙中鑽了出去。緊接著它又轉身集中全部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無數個火鬣逐一攻去,管他哪個是火鬣,哪些又是他的幻影,它的腦海中隻有一個聲音,就是將他們全部撕裂。
“疾風火刃!”
數百年前大戰猛獁時,助他在最後時刻取勝的招式,今天終於有了屬於它的名字!而這一回此招同樣讓他得以驚天逆轉,鎖定勝局。
亡靈火鬣變出的幻影全部在風火妖力留下的烈焰中消亡,隻剩下奄奄一息的本體,他做夢都沒想到風火的真正實力竟會如此強大。
他匍匐在地上,對著北冥之戒苦苦哀求:“你在哪?為什麽不出來?快幫幫我!我還不想消失……”
但北冥之戒顯然已經對他失望,不再回應他的呼喊。因為它已為自己選好了下一位主人,在它麵前出現了比火鬣更為強大的妖怪,那就是風火。當力量不斷散去,火鬣的亡靈之軀也漸漸無法成型,他變得時隱時現,北冥之戒也從他那半透明的身體上掉落下來。風火變回人形,走上前去,將那枚戒指撿了起來。
火鬣向他伸出手,央求道:“求求你,不要把它拿走!我還不想就這樣消失!那些黃金是屬於我的,它們是我的黃金呀……”
聽著他那有氣無力的聲音,風火心中湧出一絲憐憫,曾經在豹妖一族中舉世無雙的王者,如今卻淪落到這般田地。
他望著他,搖了搖頭說:“大哥,不要在執迷不悔了!把過去的一切都放下吧,就讓兄弟我送你一程!”
“嗬嗬,你一定以為自己已經強於我了吧?!我告訴你,就算是你也抗拒不了它的誘惑,它會捉住你的心的,這是我對你的詛咒。”
火鬣的聲音還回蕩在空中,而他的軀體卻已消失不見。風火對他最後說的那句話究竟意味著什麽不甚了解,隻是低頭看了看掌心的那枚北冥之戒。
那鎢金製成的戒指閃爍著玫瑰色的光芒,在那光芒的四周又蕩著七彩流光,雖隻是一個沒有任何裝飾的小小指環,還處於光線不怎麽充足的空間裏,也難掩它的美麗。那種美麗,的確有蠱惑人心的力量,他不由地將它從手中拿起然後佩戴到自己的左手小指上。
“你已是豹妖中真正的王者,最強大的勇士,現在讓我助你成為妖界之王吧!”
來自戒指的邪魅之音再次響起,風火努力讓自己的意誌保持清醒,而帶上戒指後,他的靈魂就如同掉入陷阱的獵物,北冥之戒正是設下那陷阱的獵人,將他完全控製就如甕中捉鱉,輕而易舉。
風火開始產生種種幻覺,整座正殿先是變得好似一個萬花筒,後來幹脆陷入一片黑暗。等光線再度來臨,場景已經變換,他定眼一看是宸極宮玉衡殿內,自己正由妖仆侍奉著披上金絲銀線繡成的華麗長袍,那厚重的材質和精致的飛邊,是他平日裏絕對不會嚐試的款式,他望著鏡中的自己,似乎變得比之前更年輕跟英俊了些,再一想有句話叫人靠衣裝,難不成妖也是如此。
“吾王,二位長老和王侯們已經在正殿恭候,慶典馬上就要開始了!”一個妖仆走進來畢恭畢敬地說。
“慶典?什麽慶典?”風火一時竟反應不過來。
“新年慶典啊,難道您忘記了?”那妖仆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問。
“哦……”風火點頭應著。
回想起他成為妖界之主已有三年。三年前的那場妖王推舉大會,長老和王侯們否決了由妖王狐繼位的提議,而是推舉他成為妖界新主。這些年,歐陽紅葉和歐陽小冷已選擇回到人間的歐陽古宅生活,而因為青雲並未來犯,王城也十分太平。他整日在宸極宮內無所事事,蹉跎歲月,變得越發的懶散,連記憶也變得衰退了。
他隨妖仆們向天權正殿走去,兩位長老歐陽勇和獅王誠以及眾多王侯已聚集在此,見他到來紛紛向他行禮。他是豹妖一族中第一個成為妖界之主的人,在整個妖界都已成為傳奇,再無人敢提前南浙城主火鬣當年因聽信青雲而終使南浙城亡城的那不堪回首的過往。
他舉杯從眾人身邊走過,接受來自各方的讚美和祝福,整個人也變得飄飄然起來。他這一生從未像此刻這麽逍遙快活過,好像世間萬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所有人也都臣服在他的腳下。他仰頭將杯中酒灌進肚中,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驕傲和滿足。
手上什麽東西和酒杯碰出聲響,他一看竟是北冥之戒,那玫瑰色的戒指呆在他手上是那麽和諧。這枚戒指是什麽時候到他手上的呢?他有些記不清楚了,隻記得它本該是屬於火鬣的,曾經火鬣因為過度迷信於這枚戒指的力量而夜以繼日地帶著它,現在的他也有同樣的心境,仿佛一摘下它就會失去眼前所擁有的一切。
但他越仔細地看著它,心裏就變得越發空虛,它就是像是一個無底洞,帶起他內心無數的欲望,令他忘記自己最初的目的究竟是什麽,他總覺得有什麽非常重要的事被他錯失了,整顆心也因此變得不再那麽平靜而快樂。
“當年你將北冥之戒帶回宸極宮後,妖界就開始交上了好運,我果然沒有看錯你,風火!”獅王誠走過來向他敬酒。
“帶回宸極宮?我是由哪裏將它帶回來的?”風火追問道。
“南浙啊,清理完那裏殘留的食喪鬼以後,你在藏金閣找到了火鬣的屍體,並且從他手上取下了北冥之戒!”獅王誠有些疑惑地望著他回答。
被他這樣提醒他似乎也想了起來,當時他確實是從火鬣的手上拿到的這枚戒指,但卻不是輕鬆獲得的,為了得到它,他付出了巨大代價。還有他前往南浙尋找這枚戒指的原因,應該是為了破壞青雲的某個陰謀的,他努力地在自己的腦海中回憶著關於那個陰謀的線索。
突然煉金術這幾個字出現在他腦海中,那正是南浙城主火鬣最迷戀的一種法術,也是青雲能騙倒他的關鍵。他當時想要去南浙破壞的東西正好與煉金術有關,青雲想要依靠北冥之戒完成奇列之陣,而他是被派去毀掉這枚戒指的。
他終於明白了火鬣最後留下的那段話的意義,眼前的這一切都是北冥之戒帶來的幻覺,他和火鬣一樣,也被這枚戒指給迷惑了。可他正欲從手指上摘下它時,那枚戒指卻又開頭說話了。
“難道這一切不是你想要的嗎?如果你願意守護我,我定會助你把這一切都變為現實!”
“嗬嗬,沒想到我也被你給迷惑住了。本來我還嘲笑火鬣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呢,現在看來我和他也沒什麽區別。”
風火心想還好自己反應過來得不算太遲,他將北冥之戒由手上摘下來,放在地上,然後喚出風鉞,預備向它砸去。
北冥之戒又開始苦苦哀求:“留下我吧,你剛才明明很高興啊!”
風火再不想受他迷惑,掄起風鉞砸向它,誰知火星四濺後,風鉞上也出現了一個豁口,而那枚戒指卻還是完好無損。
他隻好把那枚戒指裝進口袋,打算等回到王城再和歐陽紅葉他們商量毀掉它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