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日頭照得宸極宮的金頂熠熠生輝。王城永川之下,妖馬騎兵團已整裝待發。由宸極宮前俯瞰下去廣場上那一片金戈鐵馬,大有氣吞山河之勢。
站在隊伍最前方的是妖馬騎兵團的團長,也是琥珀龍王麾下一員猛將牛妖籬鬼。籬鬼的本體是一頭小山大的青牛,用力拔山兮氣蓋世來形容他再恰當不過。自打琥珀龍王剛剛接管東堯起他就跟隨其左右,從侍衛開始步步高升,最終成為東堯乃至妖界最大的一支騎兵團的團長。
他為人也極為耿直,作戰也很是驍勇,唯一的缺點是不太懂得變通,這也應了牛的天性,好在騎兵團主要是用來當先鋒的,無須擁有太多智謀。
這籬鬼還有個怪癖,就是對琥珀龍王有一種近乎盲目的崇拜,當年聽說這位龍王大人本來具有神籍,又因戀上人間女子而被天神乾宿流放至妖界,就被他身上的傳奇色彩和浪漫氣息所徹底臣服。以至於對琥珀龍王言聽計從,且絕不允許任何人質疑他的決議。
去年他隨少主千騎一起來到王城永川,在城下帶著隊伍無所事事地駐紮了數月,雖每日堅持訓練,而仍難阻擋兵團裏戰士們的精神變得渙散,他相信這次充當先行軍解決土城青壤的問題正好是個令軍團重整旗鼓的好機會。
出征的時間一到,金色方陣便漸漸變成一道金線沿著曲折的山路浩浩蕩蕩地向著土城青壤的方向而去。
魔靈族殘留的老邁士兵們加起來也不足千人,而妖馬騎兵團則是有著五千人馬的大軍,並且戰士們都正值壯年,按理說,無論是氣勢上還是人數上都占據著絕對優勢。
但兵法裏講究,想要打勝仗就要依靠天時地利人和,自然環境暫且不提,土城青壤複雜的地勢和魔靈族團結一致保護最後的魔靈之子的那股決心卻是不容小覷的。
青雲不知用什麽方法提早知道了王城派出妖馬騎兵團的事,便立即派人給赤耳魔靈報信,赤耳魔靈乍聽後雖有些慌亂,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他眼珠子一轉來了主意。
之前決定為使魁活下去而誓死保護猿赤魔銅像時,他將召集到的魔靈族戰士們分成七隊,分守七層,並以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進行區分,還任命了其中最賦戰鬥經驗的七人作為隊長。這會兒,他火速將這七人召至自己暫居的王字宮別院,並開始商量起對策。
“剛得到消息,王城派出五千妖馬騎兵團意圖鎮壓我們的軍隊,你們怎麽看?”赤耳魔靈直接了斷地問。
“什麽?這是不是意味著王城要徹底對我們土城青壤宣戰?”胳膊上係著赤色帶子的赤隊隊長反問道。
“歐陽紅葉這隻狐狸故意沒動用王城底下的軍隊,而是用了東堯的騎兵團,為的就是讓外人看起來至多是東堯與青壤間兩城相爭。”赤耳魔靈咬牙切齒地說。
他越發佩服起歐陽紅葉的心機,要是誰有了他這樣的盟友必定會事半功倍,隻可惜他打一開始就注定是自己的敵人。
“看來也隻有搬出咱們的秘密武器了吧?”脖子上係著藍帶子的藍隊隊長提議道。
他口中的秘密武器是當年猿赤魔管理土城青壤時,為防止日後外敵侵擾而打造的上百輛巨型火炮。這些火炮借鑒了明朝火炮的原理,但也進行了一定的改良。
整個炮身加兩個輪子都是純銅製造的,在火炮身管前端有個直徑大於身管的敞口,火藥室與身管相連接,並帶有裝引線的點火孔。火藥室內膛壁相比身管略厚一些,這種設計是為了承受較大的膛壓。
這些火炮一直被秘密隱藏在城中各層地下,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輕易使用,而藍隊隊長認為現在或許就到了那個萬不得已的時刻。
“那火炮殺傷力極大,炮彈一出必定會炸得他們人仰馬翻。但我們開始時的想法隻是死守住七音閘和浮屠殿以阻止妖王狐破壞銅像,而這樣一來就是要徹底與王城決裂了,不但如此還得罪了琥珀龍王那麽厲害的人物,我覺得還是要從長計議。”說話的是頭盔頂上掛著橙色帶子的橙隊隊長,而他也正是先前彈奏琵琶的那位老者。
“自打答應了青雲的條件起,我們就已經沒有退路可言了!青雲是妖王狐的殺父仇人,更是整個妖界的敵人,你覺得事到如今王城會放過我們嗎?”赤耳魔靈略帶激動地反駁道。他決心已定,為了救自己的兒子,即使萬劫不複也在所不辭。
“我也同意出動火炮,倚仗青壤階梯型的地勢將火炮呈扇形層層安置,他們想突破我們的防禦一定比登天還難。”藍隊隊長附和著,他本來就是個好戰者,想到已是這把年紀竟還能與東堯的精銳部隊大戰一場就興奮不已。
“就你喊得最起勁,還說為了最後的魔靈之子呢,怎麽現在反倒打起退堂鼓了?”腰上係著紫帶子的紫隊隊長也在一旁煽風點火,調侃起橙隊隊長來。
“好!”橙隊隊長經他這麽一說也不再顧慮了,一咬牙應道,“就按你們說的做!我也豁出去了!”
幾個隊長和赤耳魔靈達成一致,便回到各自所管理的一層去布置火炮。負責最上一層的是紫隊,這一層的火炮身管最長,發射的距離也最遠,以此類推,每層的火炮都能有效地攻至城下。
望月誤打誤撞地開啟了由赤隊所守衛的七音閘中的變徽後,本想找機會繼續去別處尋找其他七音閘的線索。剛打算離開,就趕上赤隊隊長歸來,他把赤隊所有的戰士全部召集起來,並將如何安置火炮和安置它們的具體位置向手下戰士們一一說明。
混在其中的望月清楚火炮的威力,心想妖馬騎兵團即使再厲害也不是它們的對手。自己雖不便出麵,但卻可以出城尋找情報組的幾人並叫他們去攔截騎兵團好提醒他們這一變化。
隻是身邊站滿了魔靈族的戰士,想從他們眼皮底下走開又不受懷疑非常苦難,在這種一觸即發的時刻,耽誤的每分每秒都讓他抓心撓肝。情急之下,他弓腰捂住腹部假裝內急,不管不顧地就朝一邊跑去。
身後響起陣陣嘲諷的笑聲,他們沒想到平日裏最憨厚的悶葫蘆也有懶驢上磨的時候,這才剛說讓他們去準備火炮,他就裝肚子疼偷懶。
望月一路跑到進城時的那條秘密通道處,隻見洞口已被一塊大石頭堵了起來,他伸手喚出月影刀中的一把用力一撬便把那大石頭撬到一邊,然後進入洞中向城外飛快地趕去。
情報組的四人仍潛伏在城外,遠遠看見一身魔靈族鎧甲的望月不由地緊張起來,各自拉開架勢準備應戰。
誰知那人走到跟前一摘頭盔竟是望月,他心急如焚地說道:“不知赤耳魔靈是如何知道了王城派出妖馬騎兵團來土城青壤的事,現在他們正打算將城中隱藏著的火炮全部拉出來迎戰,雖然我沒親眼見到那火炮的樣子,但據說有上百輛之多。你們速速去路上攔下騎兵團,把火炮的事情告訴給騎兵團團長籬鬼,讓他提前思考對策。”
“好的!”長楓聽後隻留下老五影子小妖守在鼴鼠小七的屍骨旁,而他則立即帶著蒼蠍子和紅蓮去迎妖馬騎兵團。
僅用了不到半天的功夫,火炮就已按照設想的那樣被從上至下呈扇形安置妥當,各層也都豎起代表自己隊伍顏色的大旗,隻待王城來的騎兵團進入他們的射程後,若還想前進,便點燃引火線炸得他們片甲不留。
這時候真正的悶葫蘆清醒過來,隻覺得脖子後麵又疼又漲,剛想回憶一下自己究竟是為什麽會突然昏倒在地的,就發現身上的鎧甲不見了,這時恍然大悟應該是王城的人混進城中並襲擊了他。
他覺得必須要立即報告隊長才行,便朝先前自己負責守衛的變徽閘的方向走去,結果卻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從七百年前剛剛打造出這些火炮到現在,它們還從未被使用過呢,而此時此刻數百輛火炮的炮口全部衝向城外的畫麵實在令人震撼。
“悶葫蘆,你怎麽去方便一下就丟盔卸甲地回來了?”之前和他一起負責守衛的同伴兒問道,他的聲音將他又拉回到現實中。
“隊長呢?我要見隊長!”悶葫蘆揪住他問。
“隊……隊隊長就在那邊呢!”同伴兒指向一邊回答,因為從未見過悶葫蘆這麽大聲說話,倒把他嚇的結結巴巴了。
他把自己遇襲又被偷去鎧甲的事情和赤隊隊長說明後,隊長卻不以為然,在他看來如果王城的人知道了火炮的存在或許更好,沒準他們還未到達城下就嚇得屁滾尿流地逃回去了。
但他卻擔心起變徽的情況來,於是決定親自去隱藏著變徽的屋子內檢查,卻發現閘門竟被開啟了。這就意味著王城裏的人很可能已經完全掌握了七音閘的秘密,這比什麽妖馬騎兵團更讓他憂心,他趕緊跑向位於上城的王字宮。
王字宮別院內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藥味兒,赤耳魔靈剛為兒子魁把靈藥熬好,他盛好一碗端到兒子的房間。
魁和往常沒什麽區別,正躺在床上昏睡著,深凹的眼眶和塌進去的腮幫看著讓人心疼。即使在這二十幾年的時間裏,兒子一直是這幅摸樣,但赤耳魔靈每次看見還是會落淚。他把藥擱在一邊,抱魁坐起來,然後輕拍了拍他的臉。
魁迷迷蒙蒙地把眼睛睜開一道縫,看見是父親便又閉了起來,隻是嘴巴微張等著父親喂藥。
赤耳魔靈用勺子舀出一小口兒吹了吹送進兒子的嘴裏,然後用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上溢出來的藥,再繼續喂他第二口……一直把整碗藥喂完。
他一邊抱兒子重新躺下,一邊歎了口氣說道:“魁啊,相信父親,你就要得救了!一定要再堅持一下,你的痛苦很快就會結束的!”
魁從嘴裏哼唧了一聲,算是回應他,然後就又睡了過去。
他推門走回自己的房間,正對大門而立的架子上掛著一件蜥蜴鱗所製造的鎧甲。他走上前撫摸起鎧甲上鋒利如刀的蜥蜴鱗片,任由它割破自己的一根手指,然後盯著指間鮮紅的血滴自言自語道:“該是你出場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