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地下城裏不時吹過陣陣涼颼颼的風,越接近火城城主蠑螈所在的赤嘞宮的地方,這股寒意也就越為明顯。其實大家都感受到了這種不同尋常的磁場,隻是害怕被當做因膽怯而產生的幻覺而不願說出口罷了。
除了被留在地下城入口外平台上治療的一部分騎兵團戰士外,其餘的人全部到達了赤嘞宮前麵的廣場上。在歐陽小冷的命令下,大家紛紛都從沙駝獸上下來,觀察起周圍的一切。
慘白的燈光將整個廣場和赤嘞宮都照得鬼影森森,這裏似乎就是剛才他們所感到的寒意的源頭。隻要站在這個廣場上一段時間,身心就會被各種各樣的情緒所占據,痛苦、恐懼、悲傷、莫名的冤屈感,怨恨……這些負麵的情緒糾結在一起形成巨大的漩渦,不斷拉扯著佇立於此的王城軍隊裏的每一個人,試圖將他們帶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我真不喜歡這個地方!”靈羽抱緊自己的肩膀說道。
他早就感覺到這裏不再是那個他所熟悉的地下城,過去這裏雖然充盈著紙醉金迷,燈紅酒綠,但那些也同時讓存在於地下的這個小城變得熱情似火,而現在這裏冰冷的如同墳墓。
“我也是!”千騎頭一次沒有逞強,而是對自己由心而發的恐懼毫不隱藏。
歐陽紅葉派了一隊戰士去查看赤嘞宮周圍的情況,結果得知整座宮殿所有的入口處都已被封閉,並且無法打開。他們不得不暫時留在廣場上尋找其他進入宮殿的方法,但顯然所有人都不喜歡再多呆在這裏哪怕一時半刻。
因為呆在這裏越久,身體周圍的寒意也變得越來越強烈,甚至都可以看出白色的哈氣由口中呼出來。在哈氣中隱約浮現出一些半透明的影子,開始時它們隻有模糊不清的輪廓,但漸漸地卻變得越發地清晰。可以看出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的手上戴著手銬,腳踝則被鐵索連在一起。
靈羽很快便從這些人中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頓時大驚失色地喊道:“他們都是地下城裏的居民!”
“他們出了什麽事?他們是亡靈嗎,還是隻是我們的幻覺?”望月回應道,然後視線掃過人群時,突然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頭上長著犄角,下巴上留著一撮小胡子的不就是曾和他住在一間旅館客房裏的山羊妖老羊嗎,他不禁跑過去喊他,“老羊!”
老羊的麵色蠟黃,雙眼無光,身上則是傷痕累累,顯然是遭受了極大痛苦和折磨。他的神智已經恍惚,在望月的呼喊中才慢慢回過神來,緩緩地抬起頭用那雙空洞如枯井的眼睛望著他,從嗓子眼裏發出輕微的呼救。
“是你,梧桐兄弟,救我,救我……”他的聲音聽起來是那樣痛苦,與他那毫無表情的臉形成鮮明的反差。
“老羊,告訴我這是怎麽了?”望月拉住他的胳膊問道。
奇怪的是剛才還看似模糊的影子卻帶有實感甚至是溫度,並且在他接觸到老羊的一刹那以老羊為圓心,那種真實感向外擴張而去,整個廣場仿佛突然間就有了生命力。
其他人的感覺跟望月是相同的,靈羽也開始在人群中尋找起自己在極樂天國的同伴兒們,遠遠地他就看見極樂天國的老板娘鱘娘,還有幾個姑娘被銬在一起。鱘娘雖然上了年紀又有些肥胖,但平日裏素來很注重衣著打扮,在他的印象中,她從來都是穿著式樣和料子都極其考究的衣裙、濃妝豔抹且將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而現在的她卻發絲淩亂地半遮在臉上,衣裙髒得不成樣子,並且破破爛爛的。
那些姑娘們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一個個衣衫不整,像是被狂風暴雨摧殘過的花朵一樣,沒了往日的嫵媚和活力。她們看到靈羽就像看到了救星,眼中都放出了光芒,同時把緊緊銬在一起的雙手朝他的方向伸去。
“靈羽,救我們!”姑娘們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喊道。
“究竟出了什麽事?”靈羽一邊嚐試著幫她們弄斷手銬一邊問。
“城主蠑螈受了那住在城東旅館裏的神秘人的指使,設計將全城人都騙到這廣場上來,然後就把我們統統抓住了。他們要將我們分批地全部處決掉,說是屠城,一個都不留!我鱘娘在地下城裏經營了這麽久的風情店,都活到這把歲數了,沒想到竟落了個這樣的結局。”鱘娘哽咽著應道。
“冷嗔呢?”靈羽追問她。
“冷嗔她……不知被誰告發說她幫你藏匿了一個要犯,已經被……”一提到冷嗔,鱘娘哭得更傷心了。其實冷嗔生前她待她很是一般,隻是這會兒想到自己即將步她的後塵,所以才會難過。
“怎麽會這樣!那蠑螈難不成是瘋了?屠城這麽殘忍的事情也幹得出來!”靈羽又氣又恨地吼道。
此時廣場上突然響起鍾聲,隨之而來的的是一片哀嚎。
“又要開始了,又要開始了!”大家都反反複複念叨著這一句話。
靈羽還沒明白是什麽又要開始了,就看見蠑螈手下的一隊小妖推著一個大車走了過來。車上是各種各樣的刑具,有長鞭、有鍘刀、還有棍棒……這些刑具上麵全都濕漉漉的,看起來像是剛剛才被衝洗過。
“我們會被一個接一個的拖出去,隨他們心意選擇刑具殺死。”剛剛在靈羽的幫助下鬆開了手銬和腳上鐵鏈的一個姑娘對他說。
“別怕有我和王城來的大軍在,絕不會讓他們動你們一根汗毛的!”靈羽安慰著鱘娘和身邊的姑娘們。
“王城的大軍在哪?我們怎麽沒看見他們啊!”鱘娘的目光中流露出懷疑問道。
“不就在那兒……”靈羽轉身一指,卻發現身後除了其他被鎖著的城中居民外,並不見歐陽小冷他們的身影,頓覺奇怪地喊道,“不會啊,他們明明跟我一起來的,剛才還在那兒呢。”
他在心中思考著他們會突然消失的種種可能,難道是他們丟下自己走了?又或者是他們已經進入赤嘞宮中了?但無論如何這也才剛一眨眼的功夫。難道他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可眼見著這些居民們那渴望獲救的神情,他又不得不去相信他們是真實存在的,而他可以讓他們逃過眼前這一劫。
望月也遇到了和靈羽一樣的情況,他剛剛才用月影刀幫老羊斷開鎖鏈和手銬,就被老羊告知了地下城城主正和青雲一起進行著恐怖的屠城計劃。他想立即將這一切匯報給歐陽紅葉和歐陽小冷,好與他們商量對策,誰知道竟連一個同伴兒也找不到。他堅信歐陽紅葉是不可能拋棄自己的,於是就更加奇怪為什麽會這樣。
小妖們已經推著滿載刑具的大車出現在廣場上,他也隻好先將他們統統拿下再說。區區幾個小妖畢竟不是他望月的對手,月影刀一出,三下五除二就將他們殺得一個不剩。
然後他便開始和老羊一起挨個為那些城中居民鬆綁,並準備安排他們往地下城外逃去,畢竟在出口處的平台上還駐紮著受傷了的騎兵團戰士,他們也可以暫時保護一下這些手無寸鐵的居民們。
他指揮著那些居民排好隊按順序撤離廣場並目送他們走遠,接著便準備四下尋找一下歐陽紅葉他們到哪裏去了。隨著居民們慢慢散盡,空闊的廣場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那股陰冷的寒氣也再次慢慢變得明顯起來,讓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而在這個寒顫之後,他眼前的世界又回到了他見到老羊之前所看到的那番情景。站在他身邊的仍是歐陽紅葉,而他臉上帶著匪夷所思的神情,望月猜想此時此刻自己臉上的表情一定和他的差不多。
“剛才你們去哪了?”望月有些不悅地抱怨著。
“我還想問你呢!一轉身的功夫,你們就都不見了!然後我看見廣場上竟是地下城的居民,據他們說是被城主蠑螈騙到這裏來的,為得是將他們全部殺死!”歐陽紅葉搖搖頭說。
“屠城,他們是這樣說的,並且說這全是住在東邊旅館的魔鬼,也就是青雲的命令。”靈羽也加入進來。
“我一個人先幹掉了那些推著裝滿刑具的車的小妖們,又把城中居民都放走了。”千騎一臉茫然地敘述起自己剛才的經曆。
“夏秋和小冷呢?”歐陽紅葉突然反應過來隻有他們倆個還沒有說話。
“你們看見的和我看見的一樣,我遇到青青了,你們還記得懷春閣的青青吧?就是她告訴我們關於城東旅館的事的,後來在我們被青雲手下追趕的時候她還幫助過我們。”夏秋早已被其他人的話驚得目瞪口呆,聽見歐陽紅葉喚自己才回過神來應道。
“我也看見青青了……”
歐陽小冷的話剛出口,就覺得自己又被那股極寒的漩渦吸了進去,眼前的廣場上又站滿了被蠑螈抓起來的地下城居民們,他們仍舊帶著手銬,腳上被鐵鏈鎖著。一個個的臉上充滿恐懼,等待著即將降臨到他們頭頂上的死亡,就像是把剛才的一幕又重演了一遍。
他心想這些人才剛剛被自己放走,怎麽這麽快就又都被抓回來了,便問道:“你們怎麽又回來了?”
離他最近的居民答道:“我們一直都被壓在這兒,都好多天了,眼看著其他人一批又一批的被處死,根本沒有人來救我們啊。”
“是啊!”另一個也附和著。
“快救救我們吧!”其他人跟著開始向他求救。
歐陽小冷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他從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若是幻覺為什麽會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呢?若不是幻覺又為什麽會憑空出現?並且當它出現的時候他的同伴兒們就都不見了蹤影。
不論它是什麽。難道他們要一次次去解救這些居民嗎?或是眼見著他們被小妖們殺死,看看那之後又會發生些什麽?他感到自己漸漸地迷失了,而夏秋他們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