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當歸聞言大吃一驚,雙目圓睜了問:“這廝是你家姑爺?你是說,他是淩家的姑爺?他叫什麽名字?難道他是淩小姐的……相公?”這可奇了怪了,淩妙藝淩小姐究竟招惹了多少男子,繼段曉樓和廖之遠之後,又冒出一代邪惡道士齊玄餘?她也太四處留情了吧,真是讓人歎服……
(→_→話說,菇涼你自己不用檢討一下嗎?掰著手指數,你的桃花比她如何?@_@嗯?倫家?倫家就隻有孟瑄一人而已呀,而且他還左擁右抱了好幾個,害倫家就隻能分得他完整的心和部分的身……T_T幽怨地戳手指……→_→身在福中不知福說的就是你丫了,鑒定完畢。)
柳穗跑得雙頰微紅,喘著氣,繞著齊玄餘走了半圈兒,解釋道:“這一位是齊公子,我也不知他叫什麽,不過他多年前曾對我家大小姐生情,每日裏隔著牆彈琴,我家大小姐一蕩秋千和唱歌兒,他就在外麵彈琴吟詩,風雅得不得了呢。我們這些當丫鬟的,都喜歡去後巷聽他彈琴,因有人問過他姓‘齊’,所以我們私底下就給他起了個綽號叫‘齊姑爺’,漸漸就全都這麽叫他了。”
何當歸蹙眉反應了一會兒,有點兒弄不明白這其中的複雜關係了,挑眉問道:“你說的是淩家大小姐淩妙春?可她不是高絕高大人的亡妻嗎?聽說高大人娶過門了才發現娶的是二小姐淩妙祺,而大小姐早就在火災中亡故,高大人心生叛逆,成親第二日就在高府設靈堂,並在靈堂上跟淩大小姐的牌位拜堂成親,有沒有這回事?”
柳穗訝異道:“沒想到您知道的這麽清楚詳細,沒錯,當時高老爺和我家老爺合力瞞了大小姐的死,半哄半騙地繞著姑爺娶了二小姐,事後他們也有愧疚之心,就默許了大小姐的牌位嫁進高家,擺到高家祠堂裏去。而二小姐也一下子從正室跌落成續弦,在婚書上都特意改過來了呢,把她氣了個仰倒。她一不自在,我們淩家的大夫人就不自在,連帶整個淩家沒有一個人自在,真真叫一個禍害人呀。”
何當歸更奇了:“既然能得高大人那種木頭傾心相許,淩大小姐還同時愛兩個不成?”此時,齊玄餘的蜂毒之症愈發嚴重,臉漸漸腫高了,幾個大包連成一片。
柳穗考慮著搖搖頭:“沒有吧,我猜大小姐到死都沒跟這齊公子見過麵呢,隻是琴歌隔著牆相喝了幾個月,而且每次都是大小姐唱著唱著,一聽牆外有琴聲,又明白彈琴者是個男子,就立刻掩口進屋去了。小姐您別瞧我們三小姐瘋如野馬,我家大小姐可跟她完全不同呢,大小姐打從出生到遇難,幾乎都沒出過淩府大門,是一位恪守禮節的真正大家閨秀。”
何當歸撇嘴:“那你們全都‘齊姑爺’‘齊姑爺’的亂叫,豈不損了淩大小姐的閨譽,明明兩者之間什麽都沒有,被你們這一傳,弄得好似才子佳人的橋段似的。萬一傳到高大人的耳中,他豈不憋屈得慌,一張撲克臉就更方整了。喂,柳穗,你家大小姐很美嗎?比你家三小姐如何?”
“美倒不是極美,她長得隨我家老爺,不隨二夫人,因此五官比較硬氣,不像三小姐那麽秀美,”柳穗一邊埋頭研究滿臉包的齊玄餘,一邊答道,“不過她的聲音很清甜,就像清泉滴在石頭上一樣好聽,就像……唔,大小姐的聲音跟你很像呢,她是秋山裏的清泉,你是雪山頂的冷泉,質感是一樣的,隻是說話的語氣有區別。”頓了頓,她又說,“當時我們都管這公子叫姑爺,不是壞心編排大小姐,而是大家都被這齊公子的深情感動了。”
“哦?此話怎講?”何當歸全然不顧齊玄餘的境況堪憂,興致勃勃地問,“莫非,他曾上門提親被拒,又被高絕痛扁狂揍,是一位地道的悲情人物?”齊玄餘也會有這麽癡魯的一麵嗎?
柳穗正要答話,拐角處已經冒出幾名彪形漢子,一色莊稼人打扮,穿得有點兒像稻草人身上的衣裳,不倫不類的。何當歸見過正經的莊稼人穿什麽樣,因此一眼就瞧出這幾個是冒牌貨,看他們走路的腳步極輕盈,十有八九是練家子,冒充莊丁的那種……高等莊丁。
她悄聲問柳穗:“他們是昕園的人嗎?”見柳穗點頭,她搖頭歎氣道,“搞錯了,咱們要去的不是昕園,而是……”
“婢子知道,”柳穗笑眯眯地說,“瞧,打頭那個褲子破了兩個洞的,就是婢子的遠房表兄了,他跟我說了,孟三公子住的園子還得再往前走好幾個莊園,是個緊挨著山水湖泊的好地方,這裏所有別院中景致最好的一個。表兄說找人幫咱們挑行李,小姐,這裏人亂手亂,你別幹站著了,先走一步去歇歇腳吧,這裏交給婢子就行了。”
何當歸用腳尖點點地上的腫豬頭,笑著囑咐道:“這齊公子就是昕園的住客,你讓你表兄先將他抬進去救治吧,先給他用冰塊敷敷臉,別亂塗抹藥膏,用甘草煮水後搗白果給他外敷,然後就等他自己醒吧。聽說他還有點醫術,說不定自己醒了就治好自己了。你再給你表兄留句話,就說萬一齊公子對他的腫包無能為力,就去咱們住的地方求助,要是逢著本小姐心情好,或許就給他治了。”
留下這話,她以水袖遮麵,繞開那幾名迎麵走過來的莊稼漢,婷婷嫋嫋地走開了。想是因為衝妖道的頭發泄過的緣故,一路心情都輕盈如小鳥,暗道,難怪錦衣衛那麽喜歡給犯人上刑,原來能調節心情。隻一小會兒工夫就走到孟瑄的無名莊園外麵,沿著圍牆走,找到了後門,剛想敲門,發現門沒在裏麵閂著,一推就開了,而且裏麵也沒一個看門的小廝。
孟瑄家的門戶也太不謹慎了,萬一她是個壞人怎麽辦?就算這一片都是人跡罕至的富人區,也保不齊有專門敲空門的呀,待會兒一定要提醒孟瑄才行。對了,師父說孟瑄這一覺至少要睡六天六夜,那這會兒才第三天,孟瑄還沒睡醒,還要人幫忙照料呢。
心中立刻就有點兒急了,現在是誰在照顧他,照顧得周全不周全?足下的步伐邁大,同時四下張望著找人問路,並尋找著建築物的主屋群,不意間竟和迎麵走來的人撞了個滿懷,真是不小心,這麽寬闊的道兒,兩個人怎麽能撞到一塊兒去了呢?她可是瞪著眼珠子在找活人呢。然後一低頭才明白為什麽——
“熠彤?你……你這是在做什麽?你怎麽變這麽矮了?”她瞧著齊腿沒入土地下的熠彤,孟瑄的跟班兒甲,如今他尚不足她的胸口高,又是突然從地裏冒出來的,難怪兩人會撞上。她知道此人是個深藏不露的土行孫,不過她不能表露出她早就知道,所以做出了一個目瞪口呆的表情。
熠彤緩緩從地裏冒出來,撲通就向她單膝下跪,她目瞪口呆地後退兩步,這又是怎麽了。熠彤埋頭,語帶笑意:“小的給七奶奶請安,奶奶吉祥。衝撞了奶奶,小的罪該萬死。”
何當歸猜著是孟瑄讓他這麽叫的,於是勉為其難地接受了“奶奶”這個稱謂,問他:“你家公子呢?他睡醒了嗎?吃了嗎?誰在看護著他?”
熠彤埋頭答道:“回奶奶話,現在是小的和熠迢一起伺候著。爺從今日晌午就醒了,直叫奶奶你的閨名才突然醒過來的,後來說餓了,吃了點兒栗子飯,又嚷嚷著要喝奶奶你做的什麽花什麽露。小的們輪流在他手心兒裏寫字,終於使他明白,奶奶你還在路上,沒回揚州呢,爺歎一口氣就又睡著了。”
何當歸迫不及待地說:“快領我去見他,讓我瞧瞧他的傷好了幾分。”之前她都未曾注意過他的手指甲和身上的割傷,等孟瑛說了,她才知道有這麽回事,心中一直惦念著放不下,就算孟瑛說好的連疤喇都沒留下,她也得自己看了才能放心。
“回奶奶的話,”熠彤埋頭答道,“你的衣裳讓小的撞髒了,要不先換一身衣裳再去看爺?反正他如今也醒不了。”
嗯?何當歸眯眼,心中略起一點疑竇,他的話語中怎麽隱隱透著兩分緊張的感覺,他在緊張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