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庶女歸來

第715章 靠不住的男人

跟柏煬柏打過交道的人都明白,與他爭吵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於是何當歸閉嘴了。跟柏煬柏相處長了還可以發現,當他跟你站在同一陣線的時候,拿他充當信使,或安排他辦一件舉手之勞的小事,他往往會幫忙辦得很糟,糟得能讓大好局麵徹底扭轉。

何當歸過去的過去有過大量的類似經驗,不幸的是,她前一刻剛好忘記了。

她寫了一封信,讓柏煬柏拿去給關夫人宋知畫,裏麵的內容姑且不提。想把深藏不露的宋知畫引出來,拋幾顆炸彈是必要的。但是……在約定的時間走到約定的禪房,出現在她麵前的人卻是——

關白!

“好久不見,羅家三小姐。”一個幹淨而偏冷的聲音跟她打招呼。

這裏是關老夫人生前常常待的屋子,一進門,還能聞到那種混合了檀香、茶香和鼻煙的特殊氣味。據說人的嗅覺記憶最不容易磨滅,原來是真的。望著那道背對她的高大身影,聽著佛珠一粒粒拈過去的聲音,何當歸眼前一恍惚,仿佛看見那個眉心皺紋極深的關老夫人還坐在那個地方。

關白的目力不夠好,家常戴著一副西洋玻璃鏡,平添一派儒雅氣質。他和風揚酷愛在城外跑馬,常年的日曬令他肌膚黑了不少,跟某一年騎馬踏過何當歸的那個青年相比,已經強勢得變成了另一個人。

何當歸心裏一邊罵柏煬柏,一邊微笑回道:“是啊,關大爺今天氣色很好。”

“氣色好麽?”

“是啊,同樣坐在那個位置的老夫人,氣色就顯得差多了。”

“家母的,氣色差?”

“莫非關大爺不知道麽,眉心的那道紋,長半分,深如溝,則年壽不永;長一分,深如壑,則死期不遠。老夫人為關家操勞一生,這個病是累出來的吧。”

“是麽。”

“哦,是啊,原來關大爺不知情。”何當歸一邊考慮著,專寫給宋知畫一人的信被對方丈夫讀到,還有什麽補救辦法,一邊漫不經心地說著,“我還以為,任何通曉醫術的人都能一眼看出來。”

“三小姐太高估別人了。”關白轉過身來,從側麵變成了正麵,鏡麵的玻璃反光,剛好遮住了他的雙目,所以他此刻的表情是很難讀懂的。何當歸感覺自己正被直盯著瞧,像被獵人鎖定的獵物,眼神立刻轉冷,不示弱地回看過去。

對麵的鏡麵掠過一道光,嘴角一勾,關白感慨道:“老人話家常的時候會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每個家裏都有個異類。這就是民間智慧的總結了。”

“哦。”

“三小姐,與羅家其他幾位小姐的區別,實在太大了。因此跟白瓊白芍她們比較熟的我,麵對三小姐的時候總是沒有辦法呢。”

“……關大爺也算得貴府的異類了。”何當歸這樣說。

關白偏頭,靜候下文。

何當歸優美的唇形一啟一合,慢慢道:“區別是,他們都死了,你是幸存者。關大爺希望步他人後塵,還是想獨自品嚐一整個關家的甜美果實,你的選擇,讓我很好奇呢。”

關家兄弟爭奪家產,哥哥關白每次都爭不過弟弟關墨,母親每次都偏袒著弟弟,這些皆是揚州人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話題。現在障礙物被掃除了,哥哥是會感激她,還是要為弟弟和母親報仇呢?盡管她的手上似乎沒沾染那些人的血。

事實被如此輕易地點破,毫不留情。空氣中的香料有一瞬間的凝固,呼吸變得困難。

關白那雙常握馬鞭的黝黑大掌,手背上躍出明顯的青筋。如果旁邊擱著鞭子,他就將直接拿起來,狠狠一鞭讓何當歸嚐嚐滋味也說不定。如此看來,這個男人倒是個有血性的。但是,是她的錯覺嗎,鏡麵反光後的那雙眼睛,仍然冰冷,理智。

然後,關白笑了:“三小姐還是這麽風趣……其實,我是讀了你寫給內子的信,才來禪房等你的。”

“哦,我還想說真巧耶,約了關夫人卻同時遇見關大爺。原來是送信出了差錯。”

“其實,關於信裏提到的交易……你找我談,比找她管用多了。”

“?”

“如果因為對舍弟舍妹的一些偏見,阻礙了咱們的合作大計,三小姐說多不值得。”關白笑得愈發真誠,讓人無法不相信的真誠。關白,與宋知畫是同一種人,屬於深藏不露類型,何當歸作出這樣的判斷。過去一直占上風的關墨,比他嫩多了………“那麽,三小姐的意思如何?”關白打斷她的沉思。

“好啊。”何當歸笑笑說,“客隨主便,能跟關大爺合作是本郡主的榮幸。”

“那就這麽說定了。”

“預祝我們的計劃能成功。”

從禪房出來,黃昏的霧靄布滿了天際,她走了幾步,有些始終想不通的事,就索性將裙角折起,坐在鋪滿黃綠相間的竹葉的石階小徑上,托腮思考起來。夕陽將精致沉思的麵龐打亮,一半是透明的粉,一半晶瑩潔白,組合成為點點魅惑,說不清道不明。

沒有接近的聲音,但感覺被人看了,何當歸一回頭,就看到竹林裏“亭亭玉立”的女裝柏煬柏。丟給他一個白眼,就不願理他了。

永遠像個長不大的孩子,這個柏煬柏。

這種人最不可靠了。

仿佛知道自己搞砸了何當歸的完美計劃,還是最關鍵的一環。柏煬柏灰溜溜地摸摸鼻尖,也學著何當歸那樣疊起裙角,並排坐在她旁邊,用同樣的姿勢托腮,發呆。

“呐,丫頭。”坐了近半個時辰,晚霞褪盡,柏煬柏先憋不住了。

“幹嘛。”

丫頭的腮幫鼓的賽過牛蛙。如果小瞧了女人的記仇程度,那你就完蛋了。

柏煬柏還沒有產生道歉的覺悟,半眯著一雙細長的鳳眼,懶洋洋地說:“昨天晚上,一起睡過後,你有什麽想法。”一個被截成三段的問句。

“哈?”

“孟瑄知道,會吃醋吧,那小子。”

“哦。”

“不如咱們打個賭,賭他的反應?你賭輸的話,咱們就私奔吧?”

“別說無聊的話。”何當歸仰頭,對著天上的雲朵翻白眼,“昨晚的情況是迫不得已,再說我從沒把你當成男人。仙草姐姐。”

“原來是這樣,”柏煬柏低頭笑笑,柔順墨黑的半長流海蓋住了他的眼睛,“那果然是,無聊的事情呢。”

何當歸扭頭瞪他:“潛君你也老大不小了,什麽時候才能像個正常男人那樣管用一回?”

“……”柏煬柏呆了呆。何當歸並未意識到自己的話存在歧義,激動地說下去:“每次做事,做好一半,弄糟一半。幫人的時候也是,幫一半,不幫一半,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給人希望!”

“希望……”柏煬柏點著自己的鼻尖,不可思議地問,“你是說,一直對我抱有希望?”

何當歸氣呼呼地把眼睛睜成月餅,低喊道:“除了你還有誰?有時候神出鬼沒,在不該出現的地方賴著不走,有時候有人落進一口跳不出去的井,心裏想,如果那個人在該有多好的時候,你又一連幾個月不出現,讓希望統統變成絕望,像你這種不可靠的朋友……”她喊到最高音量的時候突然頓住,或者說呆住了。半晌後灰溜溜地擺一擺手,“算了,當我沒說。”

“一口井?”柏煬柏目光複雜地重複著。

“我亂說的。”何當歸拂去落葉站起來,伸著懶腰說,“關府裏沒有你再呆下去的理由,‘令堂’臨安公主也不是供你耍著玩的。再使一次金蟬脫殼,脫去仙草郡主的身份,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吧。後會有期,小柏。”

“……”

就這樣,跟好朋友做了一次較正式的告別。把柏煬柏留在原地,走遠之後,何當歸又覺得自己其實沒理由責怪,對於一直不問原由選擇扮演她同黨的柏煬柏。其實,柏煬柏也有很多好處。

比如時不時的,用意想不到的方式,帶來意外的“驚喜”。

“郡主,有客人拜訪,正屋裏等您。”進院子前,嬤嬤就迎上來回稟,“是位夫人,等了一個多時辰了。奴婢說著人四處尋一尋主子,那夫人說不用,讓她等著就行。”

何當歸摘掉袖口的落葉,加快步子走進屋裏,卻在門口止步。這一位不是……“葛夫人?”

對方盤著一絲不苟的品紅色圓發髻,帶著淡淡的花草香氣,應該是用植物汁液染了發。一身暗紅的裝束,半透明的帷帽長紗遮住臉上的長疤,並不妨礙何當歸一眼認出她是誰。

在揚州遇到段曉樓的母親葛夫人,有些奇怪,但對方很快解開了她的疑惑:“來關府吊唁的。收到道聖恩公的書信,說這裏需要我幫個小忙。”

“恩公?”

“對,道聖於我段家有過大恩惠,很多年前的事了,一直想要設法報答。”談話的口吻比上次見麵時好多了,還有問必答。

何當歸略帶些拘謹地問:“不知夫人來幫什麽忙。”

葛夫人眉眼淡淡的不見情緒,淡淡道:“我就是現任的路談大師,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麽。應恩公所求,來澄清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