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穀波的麵色冷了下來:“你再說什麽,我不懂。”
“你是不懂嗎?”雪見說得毫不客氣,“你隻是不願意承認罷了。那個你一直放不下的紫心,究其原因,也不過是沒有得到的才是最好的這種心思吧?按身份論地位,她都什麽都不是!如果她真的走入這園子,也不過從此就是做了這園子的一景,供你這位世子爺有空時觀賞一下罷了。而我,雖然頂著和紫心一模一樣的臉龐,卻已嫁為人婦,更已成人母,這樣的我,越發的連你世子府的一根草都不如了吧?”
“你……”
“這樣的綁架,別說是因為情深深,”到底咽下了雨蒙蒙三個字,然後接著說:“這樣的綁架,在平民百姓眼裏自然是驚世駭俗的,但在您這位世子爺眼裏,不過是帶了輕視帶了傲慢帶了不甘心的遊戲罷了。”
南穀波的眼裏,已放下了詫異,反而帶出了興趣,他微笑著問道:“原來,你是這樣看本世子的。”
雪見撇撇嘴角,“你向來看不起我家大郎,其實又有誰,是你看得起的呢?當你發現就是這樣的一個在你眼裏最低賤的商人,卻可以娶到我這樣一個你沒有得到的女人,世子爺你這心裏,應該是馬上就想到了要如何離間我們夫妻或者折磨一下周家的吧?”
京城貴圈裏的貴人們哪個不是當麵謙遜誇人,背後卻隻覺得誰都不如自己呢。南穀波更是如此,他多情的外表下麵,恰是這淡漠到極點的無情;他溫柔的眼神背後,正是目中無人的傲慢;他細致入微的體貼照顧,不過是為了給自己尊貴的身份貼一個華麗的標簽罷了。一直以來,他都做得非常好,簡直在貴圈中就是標杆型的人物,好到無人能企及的高度,好到他幾乎都認為自己就是博愛溫存的代言人了。
雪見這件事情,大大的折損了南穀波的臉麵。要知道他一直都是京裏的貴公子之貴,一直被人景仰,開始的時候,不過是一個美麗得不像話的丫頭入了他的眼,雖然最後沒有得到,但也隻能在心裏覺得遺憾,可是誰曾想,待她再次出現的時候,她的眼裏心裏竟然再也沒有他!南穀波覺得自己比起那個周博,要錢有錢要勢有勢,要溫柔有溫柔要體貼有體貼,憑什麽自己反倒落了下乘?
今天被雪見把這臉皮扒下來一層,以南穀波想,這樣一個通透到讓人不爽的小女人,指不定在背後會怎麽笑話自己,笑話自己跳梁小醜一樣的折騰吧?
周博如果知道今天之事,必定會罵雪見:“我周某人聰明一世,怎麽會有你這樣不知深淺糊塗淺薄的娘子?”就算不是古代男尊女卑,上來就這樣不給男人留麵子的事情,也是聰明人所不屑做的。隻是雪見並不聰明,她不知道有的時候,事實就像一個躺在床上的美人,隻有半遮半掩時才最誘人,如果全裸了,反倒失了味道少了風韻。
一時惱羞成怒所以有些坐立不安的南穀波,聽到外麵腳步聲響,知道是漣兒帶人過來了,於是冷笑著對雪見道:“本世子隻是情太深意太重,哪裏像你說的那樣不堪?”
仗勢欺人這個名聲,南穀波不是覺得擔不起。隻是他一向都是自命風流會小意溫存的人,這種名聲會讓人笑話。公子們偷香竊玉,不管拉上多少個女人,家裏家外都能調停好才能自得再引人吹捧。就比如那個死掉的何家女,說起她來,京城貴女哪個不羨慕她曾經被南穀波這樣的男人愛過疼過寵過?但這樣不顧及身份的綁人妻女之事,似乎隻有何家那草包兄弟可以做得出來,不僅不體麵,而且對名聲的影響也算是惡劣至極了。
來此世子府公然要人的雪見,卻是絲毫沒有料到此刻南穀波心中的萬般念頭。
說話間,門外的漣兒來報:“衛郎中帶來了。”
雪見聞言,下意識地想要起身,卻被南穀波用另外一隻手給按了回去,“不用如此激動吧,本世子又沒有對他如何!”
微微一怔,雪見恍然發覺他還握著自己的手,絲毫沒有放開的打算。
聽到南穀波示意,漣兒這才跟了郎中進來。進得屋來,漣兒的臉上卻是青一陣紅一陣。自這個和紫心一模一樣的女人出現,她的心裏就全是驚濤駭浪和濤天恨意,當然不敢恨南穀波,隻是恨這賊老天,為什麽讓這個無聲無息消失的女人,又無聲無息的出現呢?漣兒的心裏不是憤怒,而是被人揭破了同等身份不同地位的窘迫。因著這窘迫,漣兒心裏宛如刀割。
徐從安躬身進來,向著兩人行禮請安,滿臉木然道:“老夫來給世子爺請脈……,”話未說完,抬頭卻看到了雪見正與南穀波床頭對坐,心裏一時轉過無數念頭。怎麽?她竟是沒有逃出去嗎?一時之間,徐從安不禁心如亂麻:“雪見,你怎麽,怎麽你……”
正自慌亂間,卻看到雪見笑著道:“義父辛苦了,雪見那日已成功逃離世子府,今日回來,卻是來接義父您的。”說完,她又在南穀波手上用尖尖的指甲掐了兩下,讓他放開手,這才撣撣衣衫,若無其事的站起身來,又道:“剛才外麵坐著我義兄,也就是汪從寒,想來義父沒有注意到吧。”
徐從安瞥一眼南穀波的臉色,見他板著張臉,沒出聲,於是笑道:“我這丫頭果然是有些本事的,不錯,不錯!”
他雖說這兩日借著給南穀波下毒又解毒,暫時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也沒有受什麽皮肉之苦,但提心吊膽和殫精竭慮的日子,太不符合他的個性,讓他過得極不舒服。
南穀波看了徐從安一眼,淡淡開口道:“雪見娘子如果不說,本世子竟是真的不知,徐禦醫還有做暗諜的潛質,這世子府廟小水淺,真真是委屈先生大才了。”
徐從安聞言一笑,但表現出來,也隻是臉皮微扯。這世子爺聰明無比,看來是想明白了許多事情,倒也省得浪費老夫的口舌了,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
南穀波靜靜地坐著,隻氣得差點吐出心口血,這老賊化妝技術拙劣,因為是武德侯請來為那賤人醫治的,所以自己並沒有當做一回事,竟是讓他鑽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