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隻說到這裏,便住了口,周博和雪見的臉色齊齊的變了,雪見雖說不諳政事,但畢竟是穿過來的,心思早轉了數轉,小聲接著道:“所以,南穀波很有可能丟了這些芝麻粒般的小事,忙於侍疾才是。畢竟這麽早就排行站隊,不是他這樣的狐狸風格,誰知道這是老皇上對幾個兒子的試探?還是哪個皇子對皇位的試探呢!”
“你……”周博知道雪見素來口無遮攔,但也沒想到她這般對天子不敬,當下忙掩了她的口,然後怒目圓睜的看著她,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的大少奶奶,活祖宗唉,您就少說兩句吧!”
白逸天也一臉苦相的嗬斥了雪見一句,到底是古人,君臣父子的觀念早深入骨髓,像雪見這種沒有絲毫敬畏之心的言語和表情,自然覺得驚雷一般恐懼。他擦了一把汗,對周博道:“你這婆娘雖然無狀,可怎麽聽起來也有幾分的道理。表兄信裏隻是略略隱諱的談到京城的情況,並沒有任何的分析解惑,自然有他的為難與不方便之處。”
聲音越來越低的說著,白逸天一雙狹長的眼眸緊緊的盯著周博,小聲道:“也沒準,你這婆娘一張烏鴉嘴,倒是說中了,也未為可知。”
說完,也不管周博什麽回答和表情,便拿出那封信,在炭盆裏燒了起來。
一時間,屋內的氣氛沉默起來。周博的麵上雖然沒有什麽表情,早放開雪見,回身坐回自己的位置,緊緊捏住茶杯的手卻暴露了他此刻內心的想法。雪見坐在一邊見了,不由得麵色輕鬆起來,亂吧,京城的局勢越亂才越好,南穀波不是靠皇上罩著的麽,現在頭上的大傘不穩,其他神馬事都不算個事了!
哼!雪見捏緊了手裏的帕子,自己也是個人,身份再低微,也是一個人,可這南穀波竟然把自己這種平民無情的當成草芥,雪見麵色陰鬱,真應該讓他自己也掉下來摔成草芥才好。當然,這隻是她個人的美好心願。奪謫,向來是最殘酷最血腥最暴力的一件事情,站好隊則榮華富貴繼續,如果一時錯了心思,也有可能便是萬劫不覆呢。不過,看南穀波的心計和手段,最不濟也會保全自身才是。
雪見一陣頭痛,這種事情,哪裏是她一個小女子可能揣測出來的?想來南穀波會比她更頭疼百倍才是!這樣想著,天仿佛又晴朗起來。現在擺在他們這一行人麵前的,就是,終於可以順利回家啦!
思慮至此,雪見便有些高興起來,伸手拿了茶壺遞到周博的身前,小聲道:“大郎,不管如何,短時日內咱們都不用再去操心這位世子爺了,如此好事,如果不是在路上,真應該好好喝上一杯才是。”
周博轉了頭,一雙深遂又含情的雙眸看向含笑的雪見,也點頭微笑了,“娘子說得是,咱們終於可以暫時舒一口氣了。”
說著,在雪見開心的笑臉上又注視了片刻,方才移開了目光。
那坐在旁邊的白逸天,也是輕鬆的起了身,“那不如我們先散了那些車夫回家,沒準還能讓他們趕上回家過個好年。”
周博搖著手裏的茶杯,聽見白逸天這樣說,不由得笑道:“果然如此,逸天快去辦此事吧。我來安排接下來的行程,咱們也要全力以赴趕路才是。”
雪見看到大家的心情都開朗起來,不由拍拍巴掌,忙道:“正是,正是,沒準咱們也能趕上在家過新年呢。”
自此眾人再不用刻意的掩藏蹤跡,也不用再每天換馬車晝伏夜出的。知道了南穀波為了更重要的事情暫時失去了對他們的興趣,大家不知道該感謝聖上病得及時呢?還是應該祝福聖上萬壽無疆?
但雖說如此,徐從安年紀大了,雪見身上的毒又未祛清(當然她自己是不知道的),即使有心快馬不停趕回家,為著這二人,自然不能過於勞累。現在的心情是放鬆了許多的,於是便把這回家之路權當作了旅行一般,也算是一種慰藉了。
多福和不言騎了馬被派了打前站,這樣更方便眾人一路上的食宿的問題,剩下的兩輛馬車一輛由不語駕著,另外一輛隻能是白逸天和周博輪換駕車了。雪見心疼,隻能把周博包裹的好似包子一般,白逸天直歎氣:“徐翁,可不是我要說嘴,這同樣的駕駛馬車,總得待遇一般吧。”扯來看去,向著他說話的好像再沒有一個人。不語慫恿著白逸天去討要:“最多挨幾句罵,但這是為了公平起見。”白逸天享他一個爆栗:“左右不是你挨,是吧!”
看著自家主子嘟嘟囔囔鑽進馬車,不語私自低聲道:“誰讓您一人對上人家公母兩個,我有什麽辦法?”
因著不再著急,所以馬車並不是很快,每天都是早早就趕到下一個住宿點,多福也早早就到了路口來迎接大家。對著這碧瓦青磚的院子,白逸天總算露出了笑模樣。率先跳下馬車,這客棧選得讓人舒心。木廊潔淨,青石台階,幽香輕輕飄來,是院子角裏那株梅花在怒放爭寵。見到人來,早有客棧小二遠遠的低著腰迎上來。
“我家主人到了,快些把熱水備上送進去。”多福沉聲說著,不語也跳下馬車,上前道:“這院子看起來不錯。”
自然有人上前來安置馬車,還有婆子來幫著扶著女眷下車。他們是租下了這家客棧整個的後院,院子並不是很大,但勝在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一般人也租不起,所以收拾得幹淨利落,主臥還熏了香。炭盆都是早早就備下的,進了屋子就感覺暖暖的,再泡一個熱水澡,更是讓人神清氣爽,一掃路上的勞累。小梅問過掌櫃的同意,便折了幾枝梅花插瓶,然後對小杏說:“停了那熏香吧。”小杏努努嘴:“知道知道,剛剛已到掉了。”熏香本就是為了去一去房間久不住人的氣味,以示客棧對新來租客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