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仔細的將手裏的仕女圖冊看了又看,歎了口氣,安寧畢竟是小地方,怎麽看心裏都覺得這些個小娘子們,都配不上自己完美的兒子。她轉頭看著跟隨她多年的大丫頭小箏道:“你看看,這麽些的小娘子,不是長得不周正的,就是一看便狐媚樣十足的,再不便是大字不識幾個的,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也不能太過了些。唉,竟是無一人可以配得上我兒的。要不,咱們索性托了他姨母再給打聽著?”說的這個姨母,自然是青州知府汪會的續弦,汪從夢的母親,也就是汪從寒的繼母了。
白逸天跳了過來,一邊搶過那些畫冊,一邊搖頭道:“母親,您到底聽沒聽到兒子在說些什麽?這些個小娘子,兒子通通不要,您也別拜托姨母,青州那邊的小娘子,兒子又不是沒有見識過,不是扭捏做作的,就是仗勢欺人的,兒子可不要!”
“嗯,小箏,咱們讓汪家姨母給幫著掌掌眼,想來青州府的小娘子們,到底大氣些,也好看雅致,是吧。”
白逸天見白夫人根本答非所問,氣得更是夠嗆,“母親,兒子可跟您提前說下,兒子不稀罕什麽大氣的,好看的,雅致的,兒子要的是一樣,必須是自己喜歡的才行!”
“原來我兒是有了心中喜歡的小娘子。”白夫人笑得見牙不見眼,小箏抿著嘴,也跟著她一起笑了起來,她伸手拍了拍白逸天的手,低聲問道:“要不是這媒婆天天踩破門,還真逼不出來我兒的真實想法。說說看,是哪家的小娘子,娘跟你說,隻要是你喜歡的,娘這心裏也喜歡。”
“母親說的什麽話。”白逸天低聲嘀咕著,心裏的喜悅卻又冒著泡,一點點往上泛起來。爹娘一向對自己比較放任,現在既說了讓自己可以選娘子的話,那這事便成了一大半。
屋門口,五娘和六郎卻已聽了一會兒,本來是想著進來問個究竟的,但沒進屋就聽到裏麵正在談論關於白逸天的親事,姐弟二人麵麵相覷,不知道是進去合適,還是在門口站著合適。
白家哥哥自然是好的,人品出眾,才華橫溢。他的文章詩詞,他的騎射功夫,他的幽默風趣,都比自家大哥不輸什麽,說實話還要略強那麽一點點,一點點。
白逸天和周博交好,後來幾乎形影不離,兩家的家人也自然親厚,現在突然聽說白家哥哥也要成親了,五娘不禁愣了起來,原來,裏麵那個用一支羊脂玉簪綰著頭發,衣著天青色綢衫,風流倜儻的白家哥哥,他也要成為另一個小娘子的郎君,不再是自己的白家哥哥了嗎?
裏麵,白逸天剛好抱怨道:“這才五月初,這天氣怎麽就熱成這樣?!”
六郎就忍不住看了看太陽,雖說日頭大,但也不至於搖著折扇還受住暑氣吧?這樣想著,就嘀咕出了聲,小箏忙過去掀了門簾,含著溫和的笑意說道:“原來是周家五娘子和六郎,可是來尋我家公子的?”
“小箏姐姐猜對了。”六郎說著,進來給白夫人先見了禮。白逸天在閑暇時候經常指導周家五娘六郎騎射,這是大家都知道的。白夫人看著麵前的兩個孩子,驚訝的讚賞道:“這才一個多月未見,你們倆個就又竄了些個頭。外麵日頭大,路上一定曬著了,快用涼帕子擦擦臉,去去暑氣。”
白逸天也跟著看過去,果然五娘的臉蛋帶著紅暈,原來是曬到了。五娘走近白夫人,羞澀的笑了笑:“哪裏就那麽嬌貴,伯母您太客氣了。”
白夫人微微一笑,用手指著五娘道:“這孩子一向樸直有趣,今天居然也有小娘子的樣子了,果然秀氣得緊。你們倆個快些坐下,咱們一處喝喝茶,說說話。”
六郎一臉的好奇,“剛才看到四姐姐站在縣衙對麵那處拐角,一個勁的看呀看的,是不是出了什麽新鮮事?怎麽我和五姐姐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哪有什麽新鮮事?”白夫人輕輕抿了抿嘴,笑眯眯的說道,六郎也嘿嘿笑著,偏坐到了一邊。
“四娘子跑到縣衙對麵看熱鬧?母親,您看您這都是弄得什麽事?不對呀,你們家四娘子一向最是安靜乖巧的,怎麽會有這種閑心?我明白了,肯定是你們家那個閑得橫蹦的嫂嫂,自己沒辦法看熱鬧,所以騙了老實的四娘子出來,好給她學故事去,太可恨了!”
白夫人似笑非笑的看著口不擇言的兒子,六郎顧自端起麵前的杯子,滿臉享受的品起了茶。五娘緩緩的看了看白夫人,又看了看白逸天,問道:“白哥哥,這又關我嫂嫂什麽事了?”
“怎麽不關她的事?”白逸天點著頭,恨恨的說道:“就你們家那嫂嫂,也就是周大郎可以無底限的寵著讓著哄著,你看看,哪裏有半分淑女的模樣?每天盡是些古靈精怪的事情,都要當孩子娘了,還沒有半分老實的時候。”
“怎麽?白哥哥覺得大哥,不應該寵著讓著哄著嫂嫂嗎?”五娘微微蹙著眉頭說道,白逸天看著她,苦著一張臉搖了搖頭:“就你那嫂嫂,不寵著不讓著不哄著都夠上房揭瓦的折騰了!”
說罷,白逸天長長了歎了口氣,往後靠到椅背上,用扇子點著五娘和六郎說道:“你們倆個,可別跟著你們嫂嫂學,要學,也要跟著二娘子和三郎學才行。”
“周家二娘極賢淑,三郎更是聰慧過人,都是難得的。”白夫人微微笑著點了點頭。五娘也低頭專心喝茶,自己家裏,大哥自不用說了,三哥的文采是白縣令認可的,現在已辭了平山村先生一職,左右平山村近一年多,也招來了十數個先生,三郎隻一心備考秋闈,周家的地位,全在三郎身上擔著呢。二姐姐和四姐姐,雖然容貌比不上嫂嫂,但也都是如花似玉般的容貌,更兼脾氣稟性也是人見人誇,自己還真是一無所長,怪不得姨娘經常的發愁。
這樣一起喝著茶,又說了會兒閑話,才和六郎起身笑著告退道:“天色不早了,本來想過來尋白哥哥指導一番的,但看來時候不對,那我們便先回去了,以後有時間再過來吧。”
白夫人示意著站在門口的婆子,“給五娘子撐了傘再走,可不能曬傷了小娘子嬌嫩的皮膚。”
“既然如此,淑兒便謝謝伯母了。”
六郎眉棱動了動,掃了她一眼,這可不是五娘的風格。然後轉頭看著白逸天,爽快的笑著說道:“白哥哥,那我們便回去了,改天有時間,白哥哥一定過去指導我和五姐一番。”
既然沒有打聽出什麽新鮮熱鬧的話題,那麽不如回去,剛剛好像聽到白夫人要與白家哥哥說親,不知道什麽樣的小娘子,才配得上豐神俊郎文武全才的白家哥哥,總之這事情嫂嫂肯定有興趣得很。六郎興奮的滿臉笑容,和五娘一起步出了白家。
白逸天看著這姐弟二人出了門,回到屋內,便看到白夫人有些怪異的望著他,“母親,怎麽?有什麽事嗎?”
“嗯,”白夫人端起茶慢慢喝了,歎了口氣,抬頭看著兒子,有些悶悶地說道:“兒子,你莫不是……,你如此拒絕各家娘子,為娘怎麽想著都不對勁。你心裏的人兒,莫不是周家的娘子不是?”
白逸天臉色就慢慢漲紅了,示意小箏退了出去,這才揮了揮手道:“這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母親,兒子確實是覺得和周家的娘子……,反正兒子和周博相熟,如果能做成親家,也不是什麽壞事。”
“難道說,你和周家娘子,有什麽……”
“什麽和什麽!母親,您想到哪裏去了?兒子和周家大郎相契,也確實是相中了周家的娘子,但絕對沒有什麽私相受援之事!周家雖是商家,但周家的郎君和小娘子,也個個知情達理,況且您自己兒子,又豈是那種不分輕重之人?”
白夫人默然看著他,專心吃起了茶。沒過多大會兒,白逸天就告辭出去,白夫人旋即讓人喚了白兼然過來,小聲的說了剛才之事,然後苦著臉說道:“周家……到底是商人……”
白兼然怔了下,正要作答,白夫人便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其實說到底,周家那二娘,相貌極好,人又溫婉,也不是不好,隻是……”
白縣令啞然失笑,口裏應道:“夫人多慮了,什麽商人不商人的,咱們本無意讓兒子為官,商人雖說地位低些,但隻要天兒滿意,也沒有什麽不好的。再說了,二娘也是夫人極熟悉的,到底知根知底,也不是壞事。”
“嗯。”白夫人點點頭,自家的兒子,簡直就是十全十美,到底也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與之匹配的。可見有的時候,生得太好,也不是什麽好事。
晚上吃了飯,白兼然就和過來聊天的徐從安說了此事,徐從安也是極力讚同和周家結親,隻是歎息著小七娘終是太小,否則倒是白逸天的良配。不過,二娘的穩重,配上白逸天的靈脫,也算是一靜一動,相得益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