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花十裏香

第二百七十二章:下毒

“讓你們照顧好她,你們就是這樣照顧的嗎?”南穀波一腳踢開龔婆子,風一樣往外走,不忘回頭對漣兒吩咐一句:“速去外院請來那鄉下郎中!”

漣兒忙點頭吩咐了腿腳麻利的婆子去叫人。

龔婆子不敢呼痛,爬起來,一瘸一拐小跑地跟在後麵,心裏祈禱著,老天爺,您可得睜睜眼,保得雪見娘子周全吧!倒不是因為她和雪見情深,而是這一腳讓她深知,如果那雪見娘子出事,想來她也會命不得保。

當趕到宜心小築時,看到床上雪見臉色青白,已陷入了昏迷之中。南穀波將手掌顫抖的覆於那冰涼的臉龐上,攸地收回手,喃喃一句:“紫心,我的紫心,你……你竟是這般想要離開我的嗎?不是和你說過,請你再信我一次,無論如何,我也會保證你的平安,再不會讓當日之日重演嗎?”

那一年的八月,對於許多人來說,命運已經扭轉,再難掌握。現在,命運又將你送回到我身邊,卻物是人非,你從此變作雪見,是對我當初無能為力的一種變相的懲罰嗎?

身旁的小梅從見到南穀波進來,握於膝上的手掌,終於一鬆,忙哭著跪倒在地道:“世子爺,求您放過娘子吧!她分明是被人下毒所害!您即使是怨恨娘子心有所屬,也不該下這樣的毒手……”

話音未落,便見南穀波已經轉身,緊隨其後的漣兒怔了一下,怎麽?不是這位終於想通了,要自殺了嗎?

“下毒?我?……,小梅你到底在說什麽混話!原本,爺本以為……”南穀波緊蹙著眉,神情凝重起來。趕過來的這一路上,他心裏都在糾結著,即便紫心為了另一個男人自盡,他也定要把她葬於自家祖墳比較近的地方,讓她和那個男人,死生不得相見!

現在聽到小梅的話,他才明白是他一開始就想歪了,也是他疏忽了,竟然是有人下毒嗎?他其實一直防範著此類的事情發生,所以允許宜心小築開設小廚房,一應用度,都由漣兒親自分配才是!

眼下,雪見這兩個隨身的丫頭,定是疑他得不到雪見的心,這才索性下了狠手。

南穀波不信府裏除了何婉婷還會有其他人敢下此黑手,但現在何婉婷明顯是不可能下手了,而這事關雪見性命之?……這事情,他定不輕饒!

一念及此,南穀波恨恨的瞪了一眼小梅,也不再多做解釋,更不想理她,連自己的主子被人下毒都不知道,要這樣的奴才何用?再瞪一眼同樣隻知道在一旁哭個不停的小梨,隻心急如焚的問道:“漣兒,快去問問,那鄉下……那神醫,到沒?”他自來不信任那鄉下的郎中,早派人去請禦醫過府,但肯定一時半刻還無法趕到。所以出了書房的同時,他也命人請了那鄉下郎中過來。

而世子府外院客房裏,周博已經陪著徐從安用完了晚飯,正在聊今天的事情,就有婆子過來催促他們拿了藥箱進宅子。一路上,耳畔都是那婆子不住嘴的催促他們快點的話,本來以為是那側妃的病有了什麽變化,沒想到轉了幾轉,竟然是轉入了一片陌生的園子。

待徐從安和周博趕到時,宜心小築已一片人仰馬翻。才邁入內室,就看到久違的小梅和小梨的身影,和哭訴有人欲害雪見時,二人不禁四目相對,有遲疑有堅毅,有驚喜有恐懼。

見到他們過來,南穀波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前,低沉著嗓子道:“神醫,快來看看,我的如夫人病重……”

徐從安微微一怔,但仍然過來鄭重一揖,而後兩步到得病榻之前。

“世子爺,這位娘子,應該是中毒了!”

仔細的號過脈,又扒開雪見眼皮瞧了瞧,徐從安到底鬆下口氣,壓低了聲音說道:“今日這位……如夫人,晚飯都吃了什麽?可有剩下的?”

——這應該是雪見自己的招數!徐從安已看到桌上有一壺甘草水,不用說,一定是雪見怕來的醫生解不了毒,自己備好的解毒之物。

但他卻更加上火,自己的這個義女,做事向來不按牌理出牌,連自己的身體都可以這樣糟蹋嗎?幸虧來得是自己,如果是旁人,沒演好演砸了,不是把自己演進去了嗎?

南穀波心中一驚,不由緊緊蹙著眉頭,難道說,事情真如小梅和這郎中說的一般,是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下毒嗎?

周博凝重的目光,長久的注視著雪見蒼白到幾乎透明的麵色,他忍不住想罵人,罵她居然笨到可以用這樣的險招來傷害自己;他又想把他緊緊摟進懷抱,一解那刻骨的相思;他還想殺人,想殺掉這個瘋狂的天生貴胄。種種種種久違的情緒,衝滌著他的胸腔。他甚至想就這樣不管不顧的搶了雪見就走,但幸虧他尚有一絲理智,能夠看清眼前的形勢。

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他選擇用最自私的方法騙她留在身邊;當她堅持要離去的時候,他下決心騙家人終得迎娶佳人過門;當父母歸來的時候,她頭也不回的離家出走而他一邊安撫父母一邊苦苦尋找;兒子出生的時候,他終於可以陪在她身邊,用自己的頭發做成血餘炭喚回她的生命。此生此世,他和她都是注定在一起的,這種感覺,真好。

直到她被綁架,他才知道,她就像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沒有她在身旁的日子,生,不如死。

“雪見,我一定會救你出此樊籠,一定……,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為了我……,為了你我的兒子……”

眼前,他的妻子,暈倒於病榻,受苦痛折磨,他卻什麽也做不了……

折磨,這是一種怎樣的折磨?做為七尺男兒,卻不能護全妻子,他的心裏,注定隻能在慚愧與負疚中剪熬,這種痛苦,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他的心靈。

而麵對同樣心急火燎的南穀波,他的拳頭幾次攥緊,又鬆開。如果打他一頓或者現在直接殺死他,都是不可能救下雪見,隻能將雪見置身於更危險之中。所以,他不能!

也幸虧南穀波自己全部心思都係在雪見身上,才沒有發現周博的異樣。晚飯時若非龔婆子驚惶失措的前來匯報,他本來還在猶豫來不來宜心小築的。現在他心裏慶幸留了這鄉下郎中師徒二人在府,看著他們忙前忙後一番,雪見終於醒過來的時候,南穀波的心情卻沒好起來。

自從雪見進府,何婉婷又一直臥床,自己的那些的姬妾,終於有人忍不住,是在試探他的態度嗎?

體弱的雪見經過生死攸關,盡管保得性命,但聽這郎中言道,卻依然沒有徹底擺脫死亡的威脅,短時間內無法根除體內的毒素,隻能緩緩“圖之”。

南穀波麵色陰沉著,看著被灌下那藥汁,然後吐得七暈八素的雪見,直氣得手腳冰冷。

他記得,雪見的飲食,自來都是宜心小築的小廚房自己做,即便是這樣,也還是有人可以把手伸進來,可見這府裏,不好好整頓,不祭出幾條人命,是無法平息的了!雪見雖然從鬼門關脫險,但想來那鬼門關還沒有關閉,送進去幾個人換回雪見的一條命,也是值得的。

叫進來漣兒,南穀波小聲的吩咐了幾句驚人之語,漣兒臉色驚懼,但仍然連連點著頭,出去了。

因雪見這段時間一直被禁足,也沒有人提及府上來了什麽外麵的郎中,小梅和小梨見到化過妝的徐從安和周博,並沒有多想。隻是小梅見到周博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雪見,心下惱怒的同時,也升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此時見他雖然沒有多少過份的表情,但那眼神卻讓小梅心念一動:“莫非,這人,也是雪見娘子的故人不成?娘子在這京城,‘故人’可真多!”

漣兒卻在此時又轉身回來,對南穀波道:“爺,於禦醫……來了。”

南穀波淺淺一笑,又是一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狀:“於禦醫,這麽晚了,還累您跑此一趟。我這小妾,身子有些不適……”

於禦醫垂眸,偷偷瞄了眼病塌上的麗人,雖然青白著一張芙蓉玉麵,也能看得出來其美豔絕塵,都說這世子爺招人愛,隻怕那馬上要被迎進府的景王爺愛女,從此有得累了。

看也沒看其他的閑雜人等,他便開口道:“怎麽這麽多人在此?”剛才進來的時候,他已經留意到,這園子裏的裝飾無不精美精致,想來應該是一個寵妾才是。又看到忙前忙後的丫環丫頭,還有剛剛端出去的嘔吐物,不用診他也知道,想來不過是那些深宅大院的齷齪之事罷了。

這世子府,也當真是精彩紛呈,之前就聽說武德侯府的一個庶女做了世子側妃,傳聞那庶女相貌和那個號稱京城第一美女的紫陽郡主相似,所以頗受寵愛,但才進府兩年,不也病得臥床不起了嗎?